【天涯望不尽,
日暮愁独去。
万里云海空,
孤帆向何处。
——唐.刘长卿】
黑乎乎的B超室里坐着两个女医生,一个是中年女性,另一个看着很年轻。
林筱帆拿着上午专家开的单子,递给了那个年轻医生。
“林筱帆吗?结婚了吗?哪里不舒服?”
年轻医生边说边低着头看单子上的字。
“是的,未婚未育,乳房这个部位有轻微隐痛。”
林筱帆站在检查床边,逐字逐句回答医生的问题,突然间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
“上衣内衣都脱掉,自己铺个垫子,躺在这个位置。”
中年医生边说边瞟了林筱帆一眼,随即一手拿着B超探头,另一只手开始挤凝胶。
“好。”
林筱帆迅速脱下了衣物,从旁边的纸盒子里拿了一张一次性垫子铺好,然后按照医生要求躺到了检查床上。
“把手放在头上面,以前在我们医院检查过吗?”
中年医生说这句话的时候,手里的探头已经接触到了林筱帆的身体。
“没有,第一次来。”
林筱帆觉得身体上凉飕飕的,心里不禁也升起了一股寒意。
“是这里吗?几天了?”
中年医生的探头很快就找到了林筱帆胸部疼痛的位置,将探头定位了在此处。
“自己是昨天才感觉到的,我家里有乳腺癌家族史。”
林筱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5点B区,4mm乘3mm……”
中年医生看着仪器屏幕,随即对着旁边年轻医生输出了很长一段的专业术语。
林筱帆专注地想听清楚医生说的每一句话,可是她除了听明白了一个开头,后面根本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她只听到中年医生不停在说,年轻医生不停在打字。
她隐隐约约地通过医生的言辞和反应,判断出自己乳房里确实长了一个东西,而且似乎情况不太妙。
“侧过来。”
中年医生示意林筱帆换一个姿势,侧对着她。
林筱帆立刻翻了个身配合了医生。
“好了,穿好衣服,到门外等报告。要马上拿去给医生看啊!”
中年医生收回探头,用关怀的眼神看了林筱帆一眼,特意叮嘱了她。
“好的,谢谢你!”
林筱帆接过了医生给的纸巾,一边擦拭身上的凝胶,一边拿衣服穿。
林筱帆拉开门,走出B超室时,张牧辰第一时间就迎了上来。
“筱帆,B超报告很快的,我们就在这儿等。”
张牧辰用关心的目光,扫视观察着林筱帆的状态。
他发现林筱帆开门时面色沉重,心情低落。
“嗯。”
林筱帆轻轻应了一声,低着头站在了张牧辰身边。
她已经从刚才医生的举手投足中,只言片语间,感受到了严重性。
她预感自己这次凶多吉少。
大约两分钟后,林筱帆的报告单就从B超室里递了出来。
林筱帆面无表情,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B超单。
她定睛一看,发现报告单上的超声提示里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字。
【低回声结节,考虑BI- RADS,4C类。】
“筱帆~”
张牧辰敏锐地发现林筱帆面色发白,目光呆滞,马上轻声喊了她一句。
“噢……牧辰…你看看…”
林筱帆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就像被掏走了一般,胸膛内顿时空空如也。
她感觉到的不是恐惧,也不是痛苦,而是命运降临时的空空荡荡和无边无际。
人是如此脆弱又渺小。
“没事~我们去找医生看看。”
张牧辰紧紧捏着B超单,挠了挠自己的额头,神色凝重。
他是学临床医学的,虽然已经转行多年,但是B超提示还是看得很明白的。
他知道这张报告单证明林筱帆有了很高的恶性风险。
“走,去门诊吧。”
张牧辰轻轻提醒道。
林筱帆点了点头,紧紧跟在了张牧辰身边。
从那一刻起,她就仿佛是一缕游魂。
她分不清方向,分不清楼层,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了门诊诊室,找到了上午那个专家。
她只是茫然地跟着张牧辰在医院里来回穿梭。
“筱帆,我方便跟你一起进去吗?”
张牧辰停在诊室门外,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林筱帆,主动征求她的意见。
他非常担心林筱帆,他觉得此刻自己有必要陪同林筱帆听取专家的诊断结果。
“方便的,上午医生已经检查过了,不会再查体了。”
林筱帆目光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被秋风扫过的落叶一般,毫无生机。
“既然你们是某某某介绍过来的,我就私下跟你们聊一聊。”
“总的来说,现在的B超精度是越来越精确了。”
“但是B超还是跟医生的经验水平相关,在临床上不能作为诊断的金标准。”
“病理诊断才是金标准,比如穿刺和切片。”
“你是有乳腺癌家族史的,在4c的情况下,必须马上手术,风险很大。不要再去做钼钯和穿刺,一是耽误时间,二是可能会加速病情的发展。”
女专家用朋友般的眼神看着林筱帆,语气非常温和。
“好,最快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林筱帆一点都没有犹豫,机械式地立刻进行了反问。
“你是要在我这儿手术吗?我来联系一下看有没有床位。”
女专家先是看了林筱帆一眼,然后又看了张牧辰一眼,马上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对,我想在你这里手术,麻烦你帮安排一下。”
林筱帆觉得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飘飘荡荡,似乎不是从自己嘴巴里发出来的,而是从不知道什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她心乱如麻。
她知道自己不能回S市手术,她既不能让浦应辛知道自己生病了,也不能让郭丽平知道。
她心里很清楚这两个人如果得知自己生病,恐怕都会“发疯”。
女专家得到林筱帆的明确回复后,点了点头,马上打起了电话。
“筱帆~我陪你做手术。”
张牧辰弓着腰,凑到林筱帆侧面,眼底泛起了无限的同情和伤感。
林筱帆紧紧咬着嘴唇,含泪对张牧辰点了点头,无声无言。
来自朋友的关心和爱,她都感受到了,可是她无法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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