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招聘博弈

    “江主任，您确定要录用这三个研究生？”副主任韩彬一脸不可思议，食指点着成绩单，神情诧异。


    江雨浓点点头，“没错，这三人不但学历高，成绩也高。我们这么做，公平公正。”


    韩彬一声冷笑，摇摇头，“我不赞同。”


    教育局领导周政局长犹豫了一下，“我也不赞同。”


    江雨浓抿抿唇，清澈的眼睛落在了成绩单上，嘴角上扬，“相信我，我的眼光不会错。”


    韩彬的眉头拧成了川字，“江主任，您是上面派下来的援疆干部不假，是来帮助我们、领导我们的，这个我们都懂。但胡杨卓远高中的情况特殊，建议您还是听我们说一下情况，再定夺。”


    “好吧。”江雨浓点点头。


    新疆人才服务中心秩序井然地忙碌着，接连几天的筛选录取，这是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单位等待人才录入。


    “江主任，到了最后一个单位——莎车胡杨卓远高中。”就在刚才，于秘书挑起话头。


    电脑前的工作人员忽然都停下来，有的回头看，有的屏住呼吸等待发令，有的伸着懒腰，有的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韩彬一听到莎车胡杨卓远高中，顿时右手扶额，头疼。


    于秘书将一张应聘者成绩单拿了过来，“江主任，这期过了笔试的还有三个研究生呢！”


    江雨浓接过名单，叹了口气：“录取容易，问题是录完以后，好多人一看莎车是个县城就不来了，白白浪费了名额。”


    于秘书提醒道：“江主任，去年有两个本科生鸽了胡杨卓远，搞得胡杨卓远师资力量严重不足。”


    “所以今年我给胡杨卓远定了三个名额，总不能三个都放鸽子吧。”江雨浓不无感慨。


    韩彬四十八岁，由于没有合适的领导派到人才服务中心来，一直由他代理一把手行使主权，来了援疆干部以后，他变成了二把手，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舒坦。


    韩彬皱着眉头，看着成绩单，手摸着下巴，一副深思的模样，继而建议道：“江主任，这就是我不赞同录研究生的原因，学历越高越容易放鸽子。”


    于秘书颇有意味地笑了笑：“两位领导，我建议新疆本地人更不能录用——”


    江雨浓看向秘书，眼睛里满是疑惑。


    于秘书解释道：“胡杨卓远高中是整个新疆教育界的车尾，成绩年年掉车尾，新疆的师范生毕业后最不想去的学校就是胡杨卓远，去年那两个都是乌鲁木齐师范生，新疆本地人再了解本地不过，放鸽子也是情有可原。”


    江雨浓欠起嘴角，饶有兴趣：“你的意思是录用不了解新疆教育的外地人，这样不容易放鸽子。”


    于秘书点点头。


    “这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外地人来了，一看情况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最终一面工作一面考试，最后都考出去了，我也听说了胡杨卓远几乎每年都有考走的老师。”韩彬耸耸肩，两手一摊，一副没辙的样子。


    江雨浓挑挑眉：“所以嘛，今年的人才引进加进去一项，只要来报道的人才，必须工作满三年，想考走也可以，三年后。”


    他停顿了一下，眼睛落到了手上的成绩单上：“如果违约，那就打入考编考公黑名单，这样制约一下，省得人才流失太快，至少给用人单位一个缓冲的时间。”


    周围的人听了点点头，于秘书提醒：“江主任，咱们赶紧把胡杨卓远高中录取完毕，今年的招考就收官了——”


    韩彬把成绩往桌子上一拍，“让我说，就录本科生，让那些挑这挑那牛哄哄的研究生滚蛋。”


    于秘书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毕竟研究生的考编空间更大，更容易鸽了一个县城的招考。”


    随后，韩彬又补了一刀，“江主任，胡杨卓远的情况特殊，这个末流高中别说研究生了，普通本科生优秀的都留不住，有的过来看看，转身就走，有的在那工作一年半载，反正最后留下来的，都是，都是——”


    周政局长抢过话题，“都是职业状态松散、能力与动力双弱、没责任心没上进心的老师，派个校长都费劲，让谁去谁不去，两年后老校长退休，就面临找不到校长的难题。”


    江雨浓点点头，眼睛再度落到名单上，第一个名字：苏小梨，女，27岁，黑龙江人，京市一所双非师范大学研究生毕业满两年，在京市一家私人教育培训机构实习两年......


    他今年30岁，他比她大三岁，毕业两年没有就业，这人心气儿高。他想。


    至于为什么对比一下他和她的年龄，无意识的。


    苏小梨——第一名，必须录用。


    几个人震惊地看向江雨浓，一阵沉默。


    “我懂大家的意思，担心她放鸽子，她不会的。”江雨浓肯定地说。


    “江主任，您怎么知道苏小梨不会鸽了胡杨卓远，她是您的亲戚？”于秘书惊讶地问道。


    “凭感觉。”


    当江雨浓说出凭感觉的时候，周政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颗火热的，满是期待的心，就地凉凉。


    在心里还暗自给胡杨卓远高中点上一颗蜡烛，默哀了一秒钟。


    其余几个人都被噎住，于秘书脑子里飘过一首歌：“跟着感觉走/让它带着我/希望就在不远处等着我......”


    接着又是江雨浓做主录了王景瑜，事实证明，两年后，江雨浓最后悔的就是录用王景瑜。


    他亲手为自己挑选了一个坚韧顽固的情敌。


    看着江雨浓文质彬彬，性格温和，话语不多，经过这次人才选拔大家发现这位援疆干部很有主意。


    “热娜。胡杨卓远缺音乐教师，需要个维吾尔族音乐教师。汉族音乐教师，他们懂十二木卡姆吗！”


    所有人认为选择热娜是最大的冒险，或者说，江雨浓所选的三个人，统统都是放鸽子的人。


    可他是领导，非要一意孤行，他们也没办法。


    大家无奈地默认了。


    苏小梨就这样被凭着感觉的江雨浓录了进来。


    苏小梨是个很理性的人，当她两天都没有接到郝帅的微信消息和电话的时候，她有种强烈的感觉，他们的缘分到了尽头了。


    京市目标，她没必要再执着下去。


    下新疆，去莎车，她没得选择。


    她压根没上百度查找胡杨卓远高中的信息，体制内，事业编，除了工资有补助，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自习费、间操费，反正工资比她所在的教育机构高出三倍还要多。


    她知道她想要什么。


    “去新疆莎车——小梨，你甘心吗？”导师问。


    “老师，我现在需要修整自己，蓄精养锐。三年后，我可以卷土重来。”


    “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有你的道理，老师都支持你，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导师和蔼的声音，让苏小梨哽咽了。


    她，怎么能甘心！


    这面，新疆人才服务中心，江雨浓敲定完录用人之后，韩彬不服地撇撇嘴，毫不掩饰地大声说：“我敢打赌，这三个人都不会来。”


    周政局长小声说道：“过几天，咱们就能看到江主任被打脸了。”


    “一个根本不了解新疆的人，来指手画脚！”韩彬愤愤地嘟囔，也不担心被江雨浓听到。


    江雨浓明明听见了，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只作不见，他坚信这三个人都能来，直觉！


    于秘书恨不能给时间插上翅膀，他想看到，那三人到底能不能来？来了能不能留下？留得住三年，三年后会不会鸟一样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