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乞儿何辜
吴梦溪本以为方建只是个贪财的猎户。
却不想对方竟能说出这番豁达的话来。
他上下打量了方建一番。
同时开口对其问道：“这条娃娃鱼一旦进了我鸿宾楼的门，身价起码值得上千两白银。”
“看你这个猎户家中似乎也不宽裕，如果用它换些银两，起码让你做个地主是不成问题。”
“你真甘心把它送给我？”
方建闻言，笑着应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小子，有气魄！”
吴梦溪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条黄澄澄的金条塞给了方建：“别说我姓吴的亏待了你，以后有什么东西，尽管给鸿宾楼送来，只要提我的名字，就没人敢压你的价！”
金条入手，沉甸甸的分量压的方建手腕发酸。
说话之间，那几名小学徒已经再度出了鸿宾楼。
手里拎着的，还有方建用柳条编织的鱼篓。
吴梦溪能几名学徒将那条娃娃鱼抬到后院，用清泉水饲养起来，准备日后宴请贵客。
紧接着又要邀请他们三人到楼中吃顿便饭。
一切都由他来亲自安排！
吴明，牛二虽听闻过鸿宾楼的大名。
但却从未有机会来此吃上一顿。
如今听说有机会能在鸿宾楼内一饱口福。
顿时暗自咽起了口水。
他们这些兵卒，每月军饷不过二两银子。
别说到大名鼎鼎的鸿宾楼来吃饭。
就算是想在门口闻闻味。
这点军饷也断然不够！
只可惜方建并未遂了他们的心愿。
面对吴梦溪的邀请。
方建婉言拒绝。
只推说有事。
带着吴明，牛二两人一路离开了鸿宾楼。
三人先是找钱庄兑换了吴梦溪给的金子。
依照大乾律例，金银通兑的比例当为以一当十。
也就是一两黄金兑换十两白银。
可是因为黄金便于携带，加之价值更高。
市面上的白银又分为官铸和私铸两种，纯度良莠不齐。
所以民间通兑往往是一两黄金兑换十一两白银。
钱庄通过舍本让利的方式聚拢大量黄金，再以更好的价格兑换给有需要的往来商客，借此赚取更高的差价。
几尾活鱼加上一条娃娃鱼。
共计给方建带来了二百二十两白银的收益。
比他之前卖给曾来的那些狍肉还要高出数倍不止。
出了钱庄，方建分别塞给两人各十两银子，算是对他们的一番酬谢。
两人看着手中明晃晃，沉甸甸的银锭子。
一时间竟觉得有些茫然。
这一锭银子就抵得上他们五个月的军饷。
对他们这些穷苦人家出身的军卒来讲。
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吴明手握着银锭，率先反应过来：“建哥，这个我不能要！”
吴明说话的同时就要把钱塞还给方建。
而一旁的牛二，也明显有些犹豫。
方建见吴明这番动作，极为迅速的将手抽开：“吴明，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
“建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但咱们兄弟之间相互帮忙，实在不该用钱来衡量。”
“况且这段时间我们也没少受你关照，这钱我说什么都不能拿！”
吴明家中虽不宽裕。
但为人却是最重原则。
牛二被吴明这么一架，也只得作势要将银两归还。
却不想面对二人的这番举动。
方建的表情骤然变得凝重起来：“吴明，牛二，你们要真当我方建是兄弟，那就把这钱收下。”
“如若不然，我日后可不好意思再找你们帮忙了……”
二人无奈，收下了银两。
方建又趁着米铺关门之前，以二十文一斤的价格买了五百斤米，再度花费了十两纹银。
买完了东西，时间已经到了晚间。
夕阳落下，明月皎皎。
方建拉着二人在街边准备吃些东西。
然后便要返回牛头坳。
回去还有十几里路要走。
三人还是早晨吃的鱼汤。
如何能坚持到家？
只是方建如今虽有些积蓄。
可却仍是十分低调。
三人坐在街边喝着馄饨，吃着烧饼，有说有笑，倒也自在。
就在三人即将吃完的时候。
一名衣衫褴褛，鬓发蓬松的小乞丐突然端着破碗来到了三人身边。
小乞丐手托着破碗举过头顶，语气带着哭腔说道：“三位大爷，求您赏我几文钱花吧，我已经三天没吃过饭了……”
这小乞丐约摸着十来岁的年纪。
瘦的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
他走起路来明显有些跛脚。
一瘸一拐，极是可怜。
方建低头看了眼小乞丐的双腿，发现其其中一只脚的脚踝以极为怪异的姿势向外扭曲，明显是骨折之后未经处置，断骨处未能愈合，留下的旧伤。
吴明见这小乞丐可怜。
当即将方建之前给自己的十两银子取了出来：“建哥，这顿饭我请了，正好换些铜板给他！”
吴明说话的同时便要招呼着摊主过来结账。
结果还不等他有所行动。
那摊主便先迎了出来。
摊主手里挥舞着漏勺，声色俱厉的对那小乞丐呵斥道：“你这小畜生，又跑到我这里来打秋风，再不给老子滚蛋的话，信不信我把你另一条腿也掰折了？”
摊主对小乞丐好一番叫骂。
甚至还作势想要打人。
之前一直保持沉闷的牛二此时罕见发火，猛一拍桌子对摊主呵斥道：“你这瞎了狗眼的东西，连个乞丐都容不下，他只想求条生路，他又有什么错？”
那摊主闻言还想反驳。
可眼见着牛二生的魁梧高大，一时间却也难以开口，最终只得长叹一声，就此作罢。
方建拍了拍牛二的肩膀，并对吴明说道：“既然是我请吃饭，那这钱自然是要由我来付。”
说至此处，方建看向那名小乞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方建来到摊位前结了饭钱，又给那小乞丐买了几张烧饼，用油纸包好，交到对方手中。
做完一切以后，三人再度推车上路。
只剩那小乞丐还站在后方看着方建的背影出神。
而在那狭长幽暗的深巷里。
一双双贪婪的眼睛也正目送着他们离开县城，并一路尾行而去。
出得城后。
吴明颇为不解的对方建问道：“建哥，刚刚那小乞丐原本只想要几文钱。”
“可你最终却给他买了那么多的烧饼。”
“这不是赔本的买卖吗？”
方建闻言，长叹一声：“诶，买些烧饼他或许还能吃到。”
“可若是直接给钱的话，他今晚许还是要饿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