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上门推销

    吕丽手里的红玫瑰挺娇艳。


    九朵花，包在报纸里，看起来包装也很有心思的。


    按道理来说，她是宿舍里第1个先收到花的女孩子，原本应该得到许多关注的。


    然而……


    此刻大家漠不关心的瞟了一眼，很快丁薇就埋头码字去了，白珊珊和陈思雨凑在一起拿着本子嘀嘀咕咕，小声继续刚才的话题。


    老实说，这种被排挤被冷暴力的感觉很难受。但是吕丽的心却是怦怦跳——


    花是周文康送的。


    吕丽知道他好像爱占便宜，所以不喜欢他。但是被人送花，她也还是第一次，此刻少女情怀和理智碰撞在一起，也难怪一边心脏怦怦跳一边儿面色纠结了。


    她咬咬嘴唇——


    反正……反正花是他乐意送的，周文康连丁薇的男朋友都比不上，她是不会跟他交往的。


    直到这时她才回过神来，发现宿舍里并没人对自己的玫瑰花投注半点的关注，脸色不由有些尴尬起来。


    再一扭头，丁薇正对着电脑键盘码字如飞……


    这让她立刻就想起来自己还未到账的稿费，此刻心中立刻放下了少女心思，又重新纠结起来。


    ——十一万字，算下来也就一两千的稿费，但是其中所耗费的功夫和心思，远比家教课要更加艰难。也正因为如此，吕丽对这笔钱才越发看重。


    可偏偏越看重的，越是不给，再看丁薇如今明显风生水起的生活……这怎么能让她不揪心？


    她忍不住又发消息给编辑：“我的稿费……”


    编辑责还是那句话：“耐心等等，放心，我们这么大的出版社，还会拖欠你这点稿费不成？最近主要功夫都在推销版权这方面了，财务那边没有时间……”


    话倒是跟上次不一样，但是中心思想一点也没变。


    吕丽坐在床铺上，此刻想着这段时间生活对自己的打击——父母嫂子的怨恨，家教的失败，稿费的拖欠，忍不住悲从中来，泪珠一颗颗落下。


    偏偏她默默啜泣了好一会儿，宿舍也还是没有人理她，这就很有点尴尬了。


    殊不知，白珊珊和陈思雨也在小声嘀咕——


    “她家教课少了之后老在宿舍里……好麻烦哦……”


    “对啊……”


    换做班里的其他同学，她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样遮遮掩掩的，但是偏偏是吕丽。


    这位可是亲嫂子生孩子都能磨磨蹭蹭的狠人啊！这么一比，抄袭融梗是多小的一件事……


    陈思雨如今可瞧不起她，真是不想跟她沾上一点关系。


    恰在此时，隔壁宿舍的王雪梅来敲门：


    “你们要不要吃零食呀！”


    她捧着一个箱子，里头还有一摞纸——


    “我现在在卖小零食饮料泡面纸巾卫生巾……哪，这是单子，给你们宿舍留一张吧，有需要的给我发个QQ消息或喊一声，我给你们送过来。”


    得嘞，这又是一位做生意的，陈思雨跟她有交情——丁薇每天忙着码字没什么社交，但是陈思雨却是社交达人，全班就没有她没交情的。


    哦，吕丽除外。


    此刻刚听了生意经，一看王雪梅她就激动起来：


    “雪梅，你这个生意好做吗？”


    王雪梅也挺谦虚：“我也不知道呀，我今天头一回做呢，这不是算着生活费不够了，干脆试试吧，真不行我留着自己吃自己用，也不算亏。”


    她想了想，又憧憬地看了看戴着耳机码字的丁薇，对陈思雨说道：“思雨，你记得跟薇薇说一下，现在天冷了，每天去食堂挺耽误时间的，我可以帮忙打饭，一顿五毛钱跑腿费。”


    白珊珊瞪大眼睛：“(⊙o⊙)哇，你好有想法哦……”


    王雪梅脸颊红红：“嘿嘿……”


    她把箱子放在地上：“来，你们挑挑看有没有需要的，今天才刚营业，真有喜欢的话我给你们打折。”


    她那箱子挺大的，不过因为都是零食什么的，所以不重，丁薇也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此刻取下耳机，忍不住凑过去看了看——


    “王雪梅，你太励志啦！我觉得现在天冷了，大家都不愿意出门，你这个生意应该挺好的。”


    他们这宿舍还是王雪梅尝试的第一个宿舍呢，这是因为就在隔壁，眼看着大家表情都很坦然，也没觉得她做生意就多说些什么，王雪梅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


    而丁薇也在箱子里翻来翻去——


    “这个抽纸我需要，不过我要三包，有货吗？还有手帕纸，一条。”


    “卫生巾这个牌子有夜用的吗？”


    “啊，辣条！我要这三包——这个牛奶可以买一箱吗？我觉得放暖气片上，早上起来刚好可以喝。”


    “肥皂我要金银花的有吗？”


    这些都是生活中少不了的，丁薇也是认认真真在挑选，毕竟宿舍离学校小超市还有一段距离呢。


    而且王雪梅的价格跟学校小超市的一样，还送货上门——那干嘛不买呢？


    王雪梅已经喜不自胜了：“有有有，都有——没有的我下午上完课去批发送过来！”


    丁薇都买了这么多，白珊珊和陈思雨自然也凑过来了，宿舍三个人挑挑拣拣，王雪梅的本子上都快记满了，一时间大大鼓舞了她的信心。


    不过，三个人都在挑，就吕丽坐在那里眼睛通红，王雪梅不知道他们的矛盾，还以为吵架了，此刻小心翼翼地打圆场：


    “吕丽，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你要不要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吕丽勉强笑了笑：“我就不看了，毕竟农村出来的穷人家，也不会挣钱，还是要省着花才行。”


    王雪梅：……


    她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不舒服，不过到底大大咧咧，此刻拍胸脯道：“你看你说的，客气了不是？谁不是农村的啊，我也是啊！这不是在学着自力更生嘛！”


    吕丽：……


    她也有点不好意思，同学都问了，不买是不是不行？


    但是花钱又舍不得……于是坐在那里问道：“你这东西批发来多少钱啊？咱们一个班的也要挣钱吗？”


    王雪梅的脸色就有点尴尬了。


    说白了，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做生意的，她这不也是尝试嘛。


    好在她性格大方，于是一五一十道：“我主要客户肯定还是班里的同学啊，要是不挣钱，我还做这生意干嘛？”


    丁薇忍不住笑了起来，赶紧开口缓解尴尬：“雪梅，你太有经济头脑啦！我正琢磨着天冷不想出门买东西呢。”


    王雪梅这才重新露出笑容：“谢谢支持啊大作家，你挑吧，挑好了我送你一包辣条。”


    丁薇点头：“那就谢谢啦——我要这个飞旺的！”


    “没问题！”


    辣条批发三毛钱一包，丁薇买这么多东西，王雪梅自然不会舍不得。


    而眼瞅着自己又即将被排除在话题中心，吕丽沉默一会儿，这才说道：“这也挺好的，我听说越是不起眼的小生意越是挣钱，写搞不好还没你赚的多呢。”


    她这也是实话，千字十五的价格，真没王雪梅赚钱。


    但是吧……


    气氛又尴尬起来。


    王雪梅再大大咧咧都不想跟她说话了。


    吕丽咬咬嘴唇，又忍不住拿出那些老话：“真羡慕你有这样尝试的勇气，我就不敢，生活费就那么点，家里还有哥哥嫂子和弟弟……我现在一个月生活费就三百块钱……农村的女孩子，真是不值钱。”


    这话说的，三分讽刺三分自嘲，还有四分的自我怜惜。


    她这么一说，王雪梅立刻就好像明白了什么，此刻叹口气，还是不由安慰道：


    “我也三百啦，不过实在没钱了还是可以要一点的。我有个弟弟，不过他可乖！我爸妈对我也挺好的……你别想太多，有时候家里老人的观念扭转不了的。”


    她倒是很有心得的样子：


    “我家里虽然不重男轻女，但是我知道有人家里是这样子的，其实你也不要想太多，自己对自己好点，多做点打算就好了。”


    “而且老一辈的思维，也是因为多少年都这么过来的，再加上当时的实际情况——毕竟我爷奶小时候饭都吃不饱，差点都饿死了，那会儿家里有男丁，肯定是能干活，能多挣点口粮的，他们喜欢男孩也是一代代的观点。”


    “现在大家生活慢慢好了，你看咱们也上了好大学，男女差距不那么大了，好好努力比什么都强。”


    她安慰地倒是很到位，各方面都考虑到了，可唯独没想到陈思雨却是碰到吕丽开口就想搞事情，此刻坏心眼的揭人家老底儿：


    “那可不，人家哥哥是八九十年代的大专生，为了照顾家里没去上学。现在为了妹妹的学费，在外头打工还钱呢……”


    话是只有短短几句，但内容却相当丰富，王雪梅的眼神立刻就古怪起来——


    八九十年代的大专生，那可太了不起了！


    毕竟那个时候还没有九年义务教育呢，一个村里都找不出一个老师来，就这还能考上大专，真的是很有前途的，不仅上学有补贴，毕业了分配工作，工作还分配房子……她叔叔就是。


    这么优秀的哥哥没上学，还在打工供吕丽上学……


    那吕丽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由看了过去。


    却见吕丽的脸颊瞬间通红，此刻恶狠狠地瞪着陈思雨：“你！你怎么——”知道的！


    陈思雨左看右看，低头对着几包辣条挑挑拣拣，就是不回答——


    哼！


    看你那小心眼儿往哪里使！


    吕丽真的快哭了：“你胡说！你根本不知道我家的情况！”


    丁薇也看过去：“思雨。”


    之前都说了，别做这么直接的事刺激人家……万一呢。


    陈思雨反应过来，此刻好没诚意：“不知道不知道，我都瞎说的……”


    但是看她的表情，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牵扯到人家宿舍内部的矛盾，王雪梅站着也挺尴尬的，此刻赶紧说道：“我忘了，我还要挨个宿舍去打广告呢，你们先挑着，回头我给你们送。”


    说完赶紧跑回自己的宿舍。


    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但是大大咧咧不代表不爱八卦呀，在宿舍里收拾另一箱东西时，她忍不住说道：


    “你们知道吗？隔壁吕丽她……”


    ……


    吕丽快要气疯了。


    从来没有一刻，她想像现在这样扑上去掐住陈思雨的脖子——


    还有丁薇，她那带有讽刺意味的阻拦，根本就是想看笑话——


    陈思雨看着她发红的眼睛，颤抖的身躯，心里头也有点发毛，此刻赶紧转头拉着白珊珊：


    “珊珊啊，咱们俩再商量商量……”


    丁薇：……


    她看着吕丽，叹了口气：“其实王雪梅说的挺有道理的……”


    她家里，还真没有重男轻女——吕丽是怎么想的？日子过这么好了，还觉得家里对不起她？


    就不说不上大学，在家干活儿照顾家里人有多苦——在村里，一个男人三十岁还没娶到媳妇，难不成就没人说三道四啦？


    社会压力是不分男女的。


    吕丽却是擦了擦眼泪：“你少说风凉话了——你一个城里独生子女，知道什么农村？”


    她环顾宿舍的三人：“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但好歹我现在自己挣钱自己花，总比那些天天找家里伸手要钱的要好——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这么说话，丁薇却是松了口气——


    好歹没钻牛角尖儿。


    唉，好久不过集体生活，现如今真是束手束脚——凭她的实力，硬怼倒也怼得，但是怼完了，吕丽万一想不开，不是伤害自己就是伤害他们……


    这哪一个她们都承受不起呀！


    眼看着吕丽又冲到卫生间擦眼泪去了，丁薇瞪了陈思雨一眼：


    “你就嘴快吧！”


    陈思雨讪笑——


    “那个啥——你们说，我去董家园批发点衣服卖怎么样？我听学艺术那俩女生说，那里的衣服又便宜又好看，他们都在那里买呢。”


    白珊珊此刻也小声说道：“思雨这样做虽然不好，但是……薇薇，你不觉得好爽吗？”


    丁薇无奈放过这个话题：“你们商量好了，我觉得都可以，但是一开始不要投资太多——还有，你不是认识人多吗？”


    “有没有学摄影的？联系一下给你的东西拍个照——不然就算咱们去租个相机，你也拍不好。”


    陈思雨松了口气，这会儿又忍不住佩服起来——


    “薇薇啊，谢你不学经济给我留条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