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捡漏”
河东省人民政府招待处院内。
一辆崭新无牌照的尼桑公爵王，此刻就静静的停在院内的停车场。
和院内的其他轿车停在一起，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一些路过的政府科员，以及来政府办事的工作人员，都会不由得多看上几眼，只当是今天又来了哪位不知名的上面领导...
却不知，在这辆价值数十万人民币的高档轿车内，坐着的不是哪位上面来的领导，而是重新包装了一番的罗军、李满仓二人...
本着用熟不用生的原则，罗军通过在李满仓乡中刚毕业女儿的住址资料，找到了在家照顾母亲的李满仓。
没错，李满仓这次是被罗军耗来的。
原因也很简单，反正对方已经见过一次自己在燕京卖东西给老外的事，还知道自己倒卖粮票的事。
严格算起来，也算是一起“同过窗”的交情。
通过上次的接触，知道这大叔为人比较老实。
反正总比仓促间在去新找一个人要靠谱，毕竟他接下来要做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而此刻穿着一身复古中山装的李满仓，时不时的就会看向窗外、扯一扯微紧的衣领，显得极不自在...
不过罗军看着李满仓的这一身行头，却是极为的满意。
不为别的，就因为李满仓的这身行头，和他现在的整体造型都是他搞定的。
怎么说呢，现在这位略有些地中海，竖着大背头、带着黑框眼镜，穿着一身量体中山装，坐在公爵王轿车里的满仓大叔。
哪怕是他亲闺女，走在大街上，看到车里的老爸，都不见得能一下认得出来...
没错，就是这么夸张。
因为罗军不仅是从衣服上着手，来之前还特意带李满仓做了一个刮脸...
将他脸上不规则的碎胡茬全都刮掉，还专门从旧货市场上淘换来了一个黑框眼镜给他戴上...
反倒是罗军自己的穿着，相比一旁的满仓大叔就随意多了...
只是一件蓝色工装，内衬一件白色衬衣而已。
因为他扮演的是类似秘书的跑腿角色，而李满仓则是负责扮演领导...
此刻，前排的司机突然转头，对后面的罗军说道：
“小兄弟，先说好，就两个钟头啊，到了时间我就得走，不能误了那帮老外的事。
不然为了挣你这三瓜俩枣，把我工作弄没了就不值当了...”
罗军笑着点头道：
“师傅您放心，两个钟头内绝对搞定...”
说话的功夫，罗军随手将半盒价值3块外汇券的三五进口香烟，塞进了司机的上衣口袋。
烟盒里面还塞着一小卷美金。
这是来时，罗军答应司机的报酬，他还多给了对方一点...
司机一摸口袋中的烟盒，刚刚还一副着急要走的面容，立马变得和善了许多，嘿嘿笑道：
“嘿嘿，这...这多不好意思你看...你看这...”
“哎呀，师傅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该不好意思的人是我们。
这不我们领导也是来省政府办事、批条子，你懂的。
这不赶巧单位的车正好送去修理厂了，其他厂档次太低，不符合我们领导身份，所以就...是吧...你明白吧...”
“明白、明白，这来办事的最讲究个脸面，那行，小兄弟您和领导先在车里歇着，我出去院里抽一根...”
“得嘞，您去抽您的，不着急，一会完事了我去那边叫您！”
“成嘞，小兄弟你想得周到，要么小兄弟你能给大领导当秘书呢，就是会办事。”
两人一通假客气后，前排的司机心满意足的给他腾出了位置。
这个司机，是他从津海那边的一家合资企业，找的一位给法国佬高管开车的司机。
平时那法国佬基本也不怎么出门闲的很。
罗军只用十美金就连人带车都给借了出来，连油钱都不用他掏。
当然，对方这钱赚得也是轻松。
10美金换成人民币，够他一个月工资了。
不过客观来说，对方也是担着风险的。
毕竟万一那个法国佬突然要用车的话，发现车没了，他肯定得吃瓜落。
但那就不是罗军该操心的事了...
等司机离开后，车里一直装作领导的李满仓，才总算松了口气...
“呜～这一路可憋死讷了...”
“咋？想尿尿？”
“啥个想尿尿啊，讷是怕露馅...
你说那个司机要是知道讷这领导是装滴，去派出所揭发讷，讷会不会...”
李满仓越想越发虚，额头上一下连冷汗都下来了...
罗军却轻松的点了个烟，说道：
“呼～你要是别老讷、讷的，就不会被揭穿。
之前不是嘱咐你了么，要说我，唉算了，你一会尽量就跟之前一样，别吱声就完了。”
“可是讷..啊不对，是窝...我，我害怕呀...”
“呵呵，有啥可怕的，又不是让你装领导去干坏事。
咱们今天来是给人帮忙做好事来的，人家感谢咱还来不及呢，放心吧，没事...”
“真的馍事？”
“馍事，啊呸，我都被你带歪了，看我口型，是没事！”
“那啥...小老乡，这车讷..啊不，是我，我听那司机说，这车是国外进口滴，要好几十万咧...
你这在人家车里抽烟，万一烟灰烫着个点子，咱可赔不起啊...”
“哈哈，放心，不用你赔，再说你以为老外就不抽烟了？”
就在两人拌嘴的功夫，一个身着工装，胳膊夹着公文包的人，垂头丧气的从市政府的楼里走了出来...
他旁边还跟着一个秘书模样的年轻人，年轻人手里像是抱着一沓厚重的资料...
“不和你闲扯了，目标出现了。
记住我刚才和你说的，一会我把人带来，你就负责点头就行了，能不说话就别说话...”
李满仓一个劲的点头，嘴巴却是闭得紧紧的，但手上却是一直拉着罗军的胳膊不放...
看着那两人就要离开大院，罗军不耐烦的说道：
“说，有啥事赶紧说...”
“那讷就说咧呀，小老乡你说咱们这是帮人家去搞批文，可要是搞不下来咋办捏？”
罗军没控制住的噗嗤一笑：
“搞不下来就搞不下来呗，还能咋办？反正他们本来不也没搞下来吗？
咱们主动帮忙，难不成搞不下来，还能落埋怨不成？”
没错，这就是罗军此次来的目的。
找一个能有钱的国营单位，赞助他们乡中盖校舍。
像老校长李永年说的，等上面政府拨钱，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乡里和县里的政府要是有钱，还会连他们老师的工资都打白条，这年头的基层政府那是真的穷...
想要钱盖宿舍，自然不能找他们。
要找有钱的单位，谁有钱？
在这个时代，国营工厂是比政府单位有钱的。
甚至很多时候政府单位需要干点啥，都需要看大的国营厂长脸色。
这一点都不夸张，现如今除了中央直属的央国企以外，省属和市属企业的收入，可是直接进政府腰包的。
你要是敢把这些大厂的厂长得罪了，人家把本应该上交的利润，当福利给员工发了。
或者灵机一动拿这钱盖栋宿舍楼，或者打报告新建厂房、购置设备啥的。
保不准你政府一分没落着不说，还要倒往里搭钱进去...
当然，这也要分政府是哪一级的政府，企业又是多大的企业。
就像现在这样，罗军他们蹲守的河东省政府，人家手里掌握的资源多，自然不在乎你一个小厂的三瓜俩枣。
那地位关系就要反过来了，是厂子有需求要求着省府的人...
比如，最让这些小厂头疼的一到关卡：
批文...
很多后世人，会把这年头的批文，天然的和权利寻租挂上钩。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很多时候之所以不批，是因为没人愿意但责而已。
毕竟很多时候，给你批了，要不要给别人批？
不给别人屁，自然就要得罪别人。
还有万一给你批了，出事了怎么办？
有上面领导打招呼自然好，责任是打招呼的领导负责。
要是没人打招呼，很多时候就会出现各个科室部门互相踢皮球的情况...
你要真的去送礼，人家还真的不见得敢要。
这年头很多干部还比较淳朴，不像过些年，吃吃喝喝的胆子是有的，而且很大，但收钱办事，很多干部是真的不敢，除非你送得够艺术...
但往往来办事的人，也都是国营单位的领导，办的也都是公家的事，自然也不会给对方送礼，所以往往一般的结果，就是反复的来回扯皮...
而罗军就是奔着捡漏来的！
对，你没听错，就是捡漏！
他知道，其实很多批文本来是能办下来的。
只要稍微能变通一下，比如让对方觉得给你批条子的好处（政绩）要大于需要承担的责任。
或者将对方需要担的责任转嫁到别处，亦或者让办事的人员以为责任已经被你转嫁到了别处...
总之，失败了他也无所谓，反正本来也没损失什么。
不过要是侥幸成功了，我都帮你要到批文了，你赞助我几间平房的宿舍不过分吧？
毕竟钱也不进私人口袋，都是公对公的业务，罗军觉得机会很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