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生死看淡

    刚刚杀了人内心极度震惊的张无忌，完全没有在意杨逍所说，因为此时他体内的寒毒终于压制不住了。


    今天一日之间张无忌经受如此连番的变故，心情真是一波三折，几番起落，此时又亲自出手杀了人，一时之间体内气息紊乱不已。


    其实刚刚他内心剧痛，体内寒毒已经发，只是他当时被杨逍的突下杀手所震惊，因此倒也没有感受痛苦，到直到此刻心神失守之下，才感觉胸腹间一片冰凉刺骨的寒意，不由得一声闷哼。


    杨逍见他神情不对，连忙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之上，瞬间感到他体内一股凉意袭来。杨逍心知他应该是寒毒发作，赶忙将他身子扶正，盘腿坐在他身后，运转九阳神功内力为他疗伤。


    有了上次给韦一笑祛除寒毒的经历，此时杨逍施展起来自然是轻车熟路，但是张无忌和韦一笑体内的寒毒有所不同。韦一笑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伤了经脉，但是他本身就有高深的内力，因此还能勉强压制，杨逍只需要治疗好他受损的经脉，用九阳内力祛除他体内的寒气即可。


    但是张无忌的情形就不一样了，他受伤之时年纪尚幼，自己又没有内力。虽然经武当众人运功疗伤，但是寒毒在他顶门、心口、丹田盘踞，这些年来和他犹如一体，不断壮大，非外力所能解。


    即使是杨逍运转九阳神功没有一年半载的不断治疗，寒毒也难以祛除干净。因此，此时杨逍也只能帮他把逸散在胸腹之间的寒毒祛除，只是暂缓寒毒发作而已。


    随着杨逍不断运转九阳神功的内力，张无忌只感觉一股暖烘烘的真气，从丹田向镇锁任、督、冲三脉流注，折而走向尾闾关，然后分两支上行，经腰脊第十四椎两旁的“辘轳关”，上行经背、肩、颈而至“玉枕关”，然后这股真气向上越过头顶的“百会穴”，分五路上行，与全身气脉大会于“膻中穴”，再分主从两支，还合于丹田，入窍归元。


    如此不断循环，张无忌只感觉身子便如灌甘露，丹田里有股真气似香烟缭绕，悠游自在，逸散在丹田中的寒毒不断的被祛除。


    如此过了半响张无忌脸上的青气才慢慢褪去，他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只觉这些年来从未感觉到胸腹中有如此暖意，四肢百骸暖洋洋的，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看他情况好转，杨逍也收功站立，等到张无忌醒来之后，杨逍说道：“没有想到你的寒毒竟然已经如此之深了，想来也不过半年时间就会寒毒攻心，无药可医了。”


    张无忌刚才虽然寒毒发作，痛不欲生，但还是知道是面前的杨逍出手相救，他当下起身对杨逍拜谢道：“多谢杨伯父！”


    杨逍对他说道：“你不用谢我，你的狠毒，我只祛除得了一部分，勉强压制住短时间内不会复发。但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等到下次再复发的时候，当真是大罗神仙也无救了，真是可惜啊，可惜。你这一去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抱啊！”


    张无忌听得杨逍这样说，也是心头一阵惆怅，只感觉人生无常，心头忽然涌起三句话来：“生死修短，岂能强求？予恶乎知悦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


    这三句话出自《庄子》。张三丰信奉道教，他的七名弟子虽然不是道士，但道家奉为宝典的一部《庄子南华经》却均读得滚瓜烂熟。张无忌在冰火岛上长到五岁时，张翠山教他识字读书，因无书籍，只得划地成字，将《庄子》教了他背熟。


    这四句话意思是说：“一个人寿命长短，是勉强不来的。我哪里知道，贪生并不是迷误？我哪里知道，人之怕死，并不是像幼年流落在外面不知回归故乡呢？我哪里知道，死了的人不会懊悔他从前求生呢？”


    庄子的原意在阐明，生未必乐，死未必苦，生死其实没甚么分别，一个人活着，不过是“做大梦”，死了，那是“醒大觉”，说不定死了之后，会觉得从前活着的时候多蠢，为甚么不早点死了？正如做了一个悲伤恐怖的恶梦之后，一觉醒来，懊恼这恶梦实在做得太长了。


    张无忌年纪幼小，本来不懂得这些生命的大道理，但他这几年来日日都处于生死之交的边界，自不免体会到庄子这些话的含义。


    他本来并不相信庄子的话，但既然活在世上的日子已屈指可数，自是盼望人死后会别有奇境，会懊恼活着时竭力求生的可笑。


    这时他听杨逍连声“可惜”，便淡淡一笑，随口将心头正想到的那三句《庄子》说了出来。


    杨逍问道：“那是甚么意思？”张无忌解释了一遍。


    “没想到你小子倒是有点骨气，也没白和张三丰修道，道家无为的思想倒是学了个真。不过你小小年纪不思进取，即使不爱惜自己的生命，难道父母的大仇你就忘了吗？”


    张无忌听得杨逍如此言语不由浑身一震，杨逍也不理他，继续说道：“当年那些人无端端的逼死了你的父母，难道你就不想着为他们报仇了吗？”


    想到了父母，想到了武当山上那一天的情形，饶后是张无忌这个孩子是个老实疙瘩，此刻也不免眼眶通红，可是一想到自己体内的寒毒，他又不甘的埋下了脑袋。


    杨逍见此轻笑一声淡淡说道：“嗯！玄冥神掌吗？天下也并非无人可医啊！”


    张无忌闻言说道：“太师父说过，要解这寒毒，除非觉远大师再生，以至阳志刚的九阳神功助我疗伤，或者是集齐武当、少林、峨眉三派的内功让我修习。但是此事就连太师父出面都未能达成，如今连胡先生也束手无策了，只怕天下真的无人可医了！”


    杨逍看着他脸上露出了微笑，说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就是你跟我回光明顶，由我出手为你治好了这寒毒，虽然要费些时日，但有个半年的功夫，到时候你这毒自然也就解了。”


    张无忌听此言猛的一抬头，双目不可置信的看着杨逍，他曾经听张三丰说过这玄冥神掌的毒至阴至寒之际，天下间除了已故的觉远大师或者是已经失传的九阳真经之外，绝无药可医，虽然他太师父学究天人功力高深，可是依然束手无策。胡青牛号称蝶谷医仙，而医治了整整两年却无半点进展。


    此刻听着杨逍居然说出半年时间就能够治疗好他的寒毒，虽然他体内惊喜万分，但还是带着犹疑的眼神看向杨逍，想来是杨逍刚才一顿鬼扯把那十多个人忽悠死了。这骇人听闻的忽悠功力让张无忌不免心中起疑，严重怀疑杨逍是不是在忽悠他。


    杨逍看着他轻笑一声说道：“你小子胆子不小嘛！居然怀疑起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