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另一种

　　“和气商会，跟凤翔城是什么关系？”

　　听到糜竺的问题后，阿牛心头忍不住苦笑，该来的终究会来，凤翔城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与糜氏商会合作这么久，邀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和气商会启动后不久就来了邀请，这样的“巧合”貌似也有些诡异，让坐镇情报中心的庞统甚为不安，“糜氏可能已经察觉了和气商会的事情！”

　　正因为这个原因，阿牛前往朐山县的日期才一拖再拖，否则的话，以某城主爱才的性情，得到糜竺的邀请后，就算双手双脚被人绑上，跳也要跳到徐州去。

　　近几个月来，和气商会慧星般崛起，虽然根基尚浅，无论商业网点还是所贩售的商品种类都非常匮乏，但和气商会的表现也引起了许多老牌商会的注意。要知道，和气商会虽然刚刚起步，却有几样很有特点的商品：一石大黄弩、二石大黄弩、药粽、西羌战马，另外，西羌出产的皮毛等物品也非常热销。

　　拥有这些畅销商品的新兴商会，自然吸引了许多有心人的眼球。

　　阿牛深吸了一口气，来朐山县之前，阿牛已经有了相当充分的心理准备，并没有感觉到惊讶。对此，庞统与阿牛商定的策略是：绝不认帐，不仅因为和气商会的秘密对凤翔太过重要，还因为，若亲口承认了此事，凤翔与糜氏的合作恐怕真的到头了。

　　一山不容二虎，糜氏在得知凤翔已经组建了自己的商会，并将绝大部分代表性商品交由自己的商会经营之后，中断合作是必然的。

　　和气商会连西羌市场都还没有完全打开，甚至连一个与羌人世界连接的商业通道都没有搞定，根本没有能力取代糜氏商会的作用。而且，和气商会的主攻方向并非中原，而是异域，糜氏的退出，意味着和气商会的整体战略，将被迫改变。

　　现在的凤翔城，对糜氏商会的依赖很大。

　　阿牛正准备矢口否认时，糜竺清澈的目光中传递出来的那份希翼，让阿牛心头一动，犹豫了起来。

　　糜竺是历史上有名的谦谦君子，严于律已，素重诚信。

　　糜氏商会身上也有这种气质，长久的合作中，凤翔城多有体悟。

　　“还望阿牛城主能够先坦诚回答我的一个问题。”糜竺的话，言犹在耳。

　　某城主顿时有了决定，点点头苦笑道：“好一个东海糜氏！”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阿牛相当于已经默认，和气商会与凤翔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一声感叹，当然是感慨糜氏商会的实力强大，如此隐密的事情都能探查出来。当然，两者的关系密切到哪一步，对糜竺而言仍有很大的想象空间。

　　糜竺也在笑，没有阿牛预料中的几许愤懑，反象是如释重负般，“好一个阿牛，好一个凤翔城！”

　　阿牛明白糜竺的意思，出于组建商会的条件限制，游戏现阶段，玩家势力组建商会几乎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无论大师级商人，还是高级钱庄，都很难达成，偏偏凤翔城悄无声息地做到了！

　　“知道我是怎么发现和气商会和凤翔城关系的吗？”

　　“大黄弩出自凤翔城和火云城，药粽来自火云城；还有和气商会除了在凉州大力发展商业体系之外，只有在青州和洛阳各建有一个办事处；凤翔城与火云城穿连裆裤的事实世人皆知；再加上和气商会独占洛阳市场等细节……如果糜氏不怀疑到凤翔城的身上，那才真奇怪了。”

　　某城主苦着脸道。

　　糜竺也笑了起来，“不错，不过那些细节还不足以让我断定你们之间的关系，真正让我深信不疑的，是阿牛从我这里要回阴萌的时间，以及阴萌出现在和气商会设在火云城的办事处。”

　　阿牛恍然大悟。

　　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和气商会的秘密被糜氏揭破，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因为阴萌，这是别的商会不可能知道的。只要糜氏能够保守这个秘密，和气商会的老底就没那么容易暴露出来。

　　怀疑归怀疑，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讲究证据！

　　糜竺与某城主四目相对，在商场上长期历练过的糜竺，一眼便看出了阿牛所想，正容道：“阿牛城主刚才如此坦诚地告知此事，糜子仲又岂能有负阿牛的信任，作出不义之举？凤翔与和气商会的关系，不会从糜氏这里走漏风声。”

　　阿牛等的就是这句话，以糜竺的人品，断不至相欺。

　　“多谢，现在轮到子仲回答我的问题了。”

　　糜竺站起身来，在室内来回地踱了两圈后，轻叹道：“东海糜氏素重信诺，这种态度不仅体现在商会的行事作风上，对贸易伙伴的诚信也非常重视。阿牛城主刚才若矢口否认，子仲会毫不犹豫地顺势中止与凤翔城的合作，偏偏阿牛如此坦诚，这倒让子仲十分为难呢。”

　　某城主侥幸不已，淡笑道：“昔日凤翔城一别，阿牛对子仲的风采一日不敢或忘，之所以未加避讳，正是因为阿牛相信子仲的为人。”

　　糜竺面上的感动一闪即逝，作为东海糜氏内定的下一任家主，无论他对阿牛的个人感官有多好，也不能首先顾及家族的利益。转过身来，注视着阿牛道：“既然凤翔城已经有了和气商会，凤翔的特产也已集中在和气商会手中，糜氏与凤翔的合作，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阿牛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指了指面前的棋盘，不答反问道：“子仲，围棋的棋子只有黑白两色？”

　　糜竺迟疑了一下，虽然不太明白阿牛的意思，还是应道：“不错。”

　　“但这个棋盘的颜色即非黑色，也非白色，而是另一种颜色：棕色。”

　　“……”

　　“据阿牛所知，棋盘上的交锋，也不是非胜即负，另一种结果：平局，还是有可能出现的。”阿牛抬起头来，笑道。

　　糜竺眼前一亮。

　　他已经明白了阿牛的意思，绕了一个圈子，阿牛想表达的观点其实很简单：正如同棋盘上不是只有胜或负的结果一样，在贸易合作问题上，凤翔也不是只能从和气商会和糜氏商会中选择一个，同时合作也有可能！

　　“据我所知，和气商会已经接手了凤翔城的大黄弩，以及火云城的药粽。我们已经了解过，此前凤翔转卖的乌桓战马都来自于塔兰部落，现在塔兰部落已经投靠了凤翔城，此前的战马交易应该接近塔兰部落能够出售的极限，除了市场不大的凤翔椅外，阿牛手上还有什么商品值得糜氏交易？”

　　塔兰部落虽然是一个大部落，但是象战马这样的牲畜并非象大黄弩般可以迅速量产，一次五百匹至一千匹的战马交易量，任塔兰部落如何富强，也早已有些不堪重负。

　　阿牛已经从乾罗那里得知，最近的几次战马交易，塔兰部落已经开始从其它部落收购转卖。并非塔兰部落现在拿不出千余匹战马，马群的繁衍周期十分漫长，再加上部落勇士也需要座骑，夫顿大人宁愿从其它部落收购，也不愿拿塔兰部落的未来开玩笑！

　　——了解到这些情况时，阿牛才明白扎鲁当初赠送给凤翔的那五百匹战马，是多么地慷慨。

　　商人逐利，糜氏商会见和气商会揽走了利益丰厚的大黄弩等商品，又认为战马交易已经无法继续的情况下，萌生退意也在情理之中。但阿牛这次来朐山县，显然早有准备。

　　“塔兰部落在短时间内确实不宜对外出售战马，但不代表凤翔城与糜氏商会的战马贸易难以为继。恰恰相反，如果糜氏商会有足够的消化能力，乌桓上品战马的交易量，至少可以提升至原来的两倍，甚至更多！”

　　“什么？”

　　这个消息，显然让糜竺十分意外。

　　阿牛站了起来，笑道：“幽州一战，凤翔收获的不仅仅是塔兰部落的加入，更重要的是获得了数十个乌桓部落的友谊，他们已经决定与凤翔城通商。虽说其中的很多部落实力都不及塔兰部落，但三十多个部落的市场和商机有多大，子仲想必是清楚的。

　　和气商会虽经营着包括大黄弩在内的重点商品，那也是为了商会生存的需要，创业伊始总需要有点安身立命的东西。而且，和气商会目前主攻羌人市场，不会对凤翔与糜氏商会的业务造成太大影响。当然，如果子仲坚持要中断与凤翔的合作，阿牛只好让和气商会努力在青州发展，接手与乌桓部落的贸易。

　　子仲难道想看到一个竞争对手在青州发展壮大吗？”

　　糜竺叹了一口气，“当然不想！”

　　两人都笑了起来。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一场危机，就这样消弥于无形。

　　尽管糜竺盛意拳拳，阿牛没有在朐山县久留，领地内一大堆事情需要处理，尽管几位副城主个个尽职尽责，某城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有些事情，并不是副城主能够解决的。

　　回程的路上，阿牛身上多了一份大订单，两千匹乌桓战马显然是一笔大买卖，以前最大的一笔交易，不过是一千匹战马而已。

　　糜氏加大贸易量，其中多少有些修补两家关系的意思在内，不过那并非主要原因，阿牛和糜竺之间形成的那份信任，颇有些破而后立、浴火重生的意味。

　　随着群雄争霸时代的正式开启，各地的诸侯都开始摩拳擦掌整军备战，对上品乌桓战马的需求随之提升。糜氏商会长期出售乌桓战马，越来越多的诸侯势力偷偷向糜氏下了订单，据糜竺所讲，连江南的诸侯都成了糜氏客户，糜氏的商业触角，也因此探入一些原本无法打进的商圈。

　　糜竺没有告诉阿牛购买战马的具体是哪些诸侯，不是对阿牛不信任，也不是担心凤翔城过河拆桥，随意泄露客户资料有悖于商业道德。

　　糜竺主动提出在凤翔城设立办事处，以及承诺免费借调一百艘民用商船给凤翔就是最佳证明。糜氏的商船都是追求最大载重量的大型商船，有了这些商船的加入，塔兰部落的迁徙时间会缩短！

　　作为回报，阿牛与糜竺签署了一份协议：十年之内，凤翔的乌桓战马交易由糜氏商会独家经营。

　　这份协议，彻底地打消了糜氏的疑虑，此事之后，凤翔与糜氏的联系更加紧密。

　　在塔兰部落的迁徙完全结束之前，凤翔与其他乌桓部落的贸易只能暂时搁置，但是，阿牛不需要为糜氏的这张订单担心，幽州战事结束后，乌桓各部落赠送的三千匹战马，正好先派上用场。

　　“幸好没有在出兵幽州之前去朐山县，若非得到那些乌桓部落大人的信任，并同意进行贸易合作，想打动东海糜氏，恐怕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