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视死如归

　　土争此次只带了五千人前来，而烧当羌虽然在凉州战事中损失惨重，但万名战士还是有的，土争当然不认为自己这五千人马可以把烧当羌拿下。

　　事实上土争原本是不会率人前来，侄儿的耳朵没了也怨不得别人，其它零件还在就已经不错了。但爱子之死，却令土争失去了平常心，从一开始，土争就是打着逼烧当羌交出凶手的念头，毕竟错在自己这方，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能指责烧当羌做错了什么。

　　据侄儿所讲，杀死土拨鼠的是一名汉族异人，以目前羌人世界里对汉人的仇恨，再加上土争痛失爱子，问烧当羌要人也算是合情合理，至少传扬开来其它族群也很难讲牢姐羌的不对。

　　土争并不知道杀死自己儿子的那名汉族异人，是否真的就在烧当羌的聚居地，只不过猜想某城主既然出手救了卡桑，这么一会工夫不可能走远，大有可能仍然在烧当羌驻留。杀子之仇不可不报，牢姐羌已经派出大量人手，在草原撒下了天罗地网，誓要拿住阿牛。

　　如果芒中迫于压力交出阿牛，对于烧当羌人的信心无疑是一种打击，土争也可以轻松地抓到仇人；如果不交、或者交不出阿牛，那么牢姐羌也就有了对烧当羌发动战争的最佳理由！无论阿牛是否在烧当羌，土争此番要人的行动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明知杀死土拨鼠的是阿牛，却偏偏要把卡桑牵连其中，可见土争之阴险。

　　场中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芒中毕竟是一族首领，很快便明白了土争的如意算盘，但即使明白，芒中仍然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于公，交出阿牛，可以避免烧当羌立刻面对牢姐羌的攻击，为族群的重兴赢得喘息的时间，从族群利益方面考虑，芒中是应该把阿牛交给土争的。严格地说来，现在阿牛和烧当羌并没有直接的利益联系，而且芒中也知道异人有无数次生命，即使把某城主交给牢姐羌，阿牛仍然可以很快复活，顶多就是浪费了一些时间，需要重新从青州跑到凉州而已。但芒中可以这样做么？

　　阿牛救了卡桑大叔，使得烧当羌没有失去这么一位宝贵的人才，更使得卡扎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安心为族群而战。从这个角度来看，阿牛对烧当羌有恩。

　　于私，经过这一阵子的交往，某城主的气质性情，已经深深地被芒中和卡扎认可，阿牛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豪情与随和，即使芒中这样的羌族豪杰都暗自心折，并已视阿牛为友。对于真正的朋友，羌人是非常看重的，如果就这样把阿牛交给敌人，不仅会在芒中心中留下痛苦与耻辱的一页，卡扎和卡桑大叔也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众多的烧当羌人也明白其中的利害，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默默地等待首领作出决定。无论芒中作出怎样的决定，对烧当羌人而言就是最终的决定，大多数青壮年烧当勇士热切地盼望着与牢姐羌一战，但许多年长的羌人却是神色黯然，他们当中已经有人看出了作出选择并不容易。

　　卡扎的神情和目光没有任何波动，在他看来这样的要求根本是不可能接受的，但出于对芒中的信任和尊重，卡扎也只是沉默不语。

　　族人和朋友之间的选择，让芒中陷入了短暂的迷茫和痛苦之中。但这位羌族汉子毕竟不是一般人物，很快便作出了决定，扬声道：

　　“那位汉族异人救了卡桑大叔，便是对我烧当羌有恩，是我们烧当羌的朋友，土争想要我将他将出来，绝不可能！”

　　烧当勇士队伍和营地中一片欢呼，热血男儿们知道，首领大人是不会轻易屈服的！而那些老成一些的羌人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苦涩。

　　见芒中居然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土争暴跳如雷，怒道：“既然烧当羌打定主义庇护我的杀子仇人，尤其那人还是一名汉人，那我牢姐羌出兵报复，想必其他族群也不会有什么话讲。就此别过，明天再来拜访，看你们烧当羌是否有足够张狂的本钱！”

　　土争拨马欲走。

　　就在这个时候，某城主已经跨上墨风，悄然来到了两军阵前，与芒中，卡扎并肩而立，芒中心中极为无奈，阿牛此时出现，无异于火上浇油，但事已至此，只能静观其变。

　　阿牛的出现，土争的侄儿立刻指望了出来，土争顿时停下动作，怒不可遏骂道：“就是这小子杀了我儿！这么多人都看见了，烧当羌与汉人勾结，我牢姐羌和你们没完！”

　　某城主象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出来的不合时宜，微笑着对芒中和卡扎低声道：“等会帮我照顾好墨风，你们也知道，这是扎鲁送给我的，失落了对不起他的一番心意。还有，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说出我的身份！”

　　在芒中和卡扎的错愕的目光中，某城主已经施施然催动墨风走了出去，神情甚是从容淡定，好象对面的牢姐羌人不是意图杀自己的仇人，倒象是久别的朋友一般。

　　“现在才知道欺负一位老伯，并且被我杀掉的那个废物是你儿子，如果这便是羌族勇士，那这勇士二字也太轻贱了。我与烧当羌人素无往来，不过是路见不平率性为之，烧当勇士与汉人浴血作战的时候，你们牢姐羌的人都在哪里？诬陷烧当羌与汉人勾结一说更是荒唐到了极点！我现在就在这里，有本事就过来杀我，不过你可得小心些，如果反被我杀了就有些划不来了。”

　　无论烧当羌人还是牢姐羌人，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包括土争在内的牢姐羌人，都以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阿牛，大脑呈当机状态，他们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意识：这人真的不想活了？

　　在众多的烧当羌人眼中，阿牛瘦削而挺拔的身影此时却显得那么高大，芒中和卡扎的眼眶已有些湿润。

　　阿牛刚才这一番话，摆明就是不希望烧当羌因为自己卷入残酷的战争中，打定了牺牲自己保全烧当羌的念头。临行之前要芒中等人保守阿牛身份的秘密，以及代为照顾墨风，便是阿牛对他们的诀别赠言。

　　交不交出阿牛是一回事，阿牛主动化解危机又是另一回事，芒中等人都明白阿牛的做法，正是唯一化解战争的机会。芒中顿时又陷入了矛盾和痛苦之中，指节握得发白。

　　见牢姐羌无人上前，阿牛摇了摇头，又淡笑道：“你们如果不敢过来，我过去也是可以的。”

　　说罢某城主立刻下马，缓慢而坚定地一步步向牢姐羌人阵前行去。弃马步行，自然是为了使墨风留在烧当羌这边，避免被牢姐羌人夺去。

　　全场出现了整齐划一倒吸凉气的声音，烧当营地中的许多女性NPC，则发出了惊呼和哭泣声。虽然没有几个烧当羌人知道阿牛的名字，但这番视死如归却已经赢得了他们的尊敬！

　　转眼间，阿牛已经走到了两军对峙的中点。

　　“好，好！既然你要找死，我就成全你，牢姐羌与烧当羌的仇恨可以先告一段落。原来准备把你抓回去慢慢折磨而死，但念在你一名汉人却有这般豪气，着实难能可贵，就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土争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阿牛的行动，使得牢姐羌失去了一个直接与烧当羌开战的借口，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机会总是可以创造的。之所以现在打算给阿牛一个痛快，并不是因为土争是心胸广阔的英雄人物，实际上土争恨不得将阿牛碎尸万段，但是羌人素重勇士，即使土争十分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承认某城主此时的表现足以被称之为勇士，折辱一名真正的勇士，势必会受到所有羌人唾弃。

　　甚至牢姐羌的族人也未必会认同这样的做法！

　　所以土争只能退而求其次。

　　听到土争的表态，某城主哈哈一笑，停下脚步道：

　　“既然土争首领这么明白事理，我就站这里任你们杀好了，绝不反抗！但你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的话，也必须信守诺言。”

　　阿牛如果发动瞬移，牢姐羌虽然人多势众，也不太可能杀得了阿牛，但这样的情势之下，某城主压根已经放弃了逃跑的想法。不能跑便只能力战而死，可是以自己那点实力，想捞个垫背的都不可能，索性故作大方放弃抵抗，顺便用话语将土争顶死，使得烧当羌免遭灭顶之灾。

　　虽然觉得这样的行为看似有点傻，但阿牛绝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朋友受到伤害，横竖不过掉一级而已，大不了再跑一趟凉州！

　　土争沉重地点了点头，亲自挽弓搭箭瞄准阿牛，手一松，箭已离弦！

　　某城主既已打定，索性闭目待死。

　　眼看着弓箭即将落在阿牛身上时，一道雄伟的身影出现在阿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