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破

　　“跟了我们整整两条街，又在门外等了一顿饭的时间，就为了和我说这个？”杨辰扶了一下稍稍从鼻梁上滑下的眼镜。他的衣角被鬼境之中的阴风吹得微微扬起，猫瞳习惯性地伸出左手将其牢牢抓在手中。

　　青衣鬼哈哈狞笑，周身的雾气一下子收敛，露出一张嚣张得意的脸，说道：“原本是要吃掉你们的生魂，不过看在噬魂毒的份儿上，现在给你们个机会做我的奴仆，我‘拘魂索’王天意在鬼界可是……”

　　“你这种杂鱼的名号，我没兴趣听。”杨辰冷冷地打断。

　　“看来你们还没弄清楚情况啊，只在人间抓两只小鬼就以为自己是法力无边的天师？”叫做王天意的青衣鬼脸上带着轻蔑和戏谑。

　　杨辰耸耸肩，不置可否。

　　“你们从没见过从跨越罗生门而来的真正厉鬼吧？我可不是红衣那种级别的鬼能比的，接下来就切身体会一下真正的恐惧吧。”王天意。

　　罗生门？真正的厉鬼？真正的恐惧？天大的笑话！不过杨辰没有笑，这是对这个在寒风里等了自己许久的白痴倒霉鬼的怜悯。

　　原本鬼界中的鬼实力越高便越难穿越罗生门，而随着仙界坍塌，阻隔在各界之间结界一般的空间也变得不稳定起来。就拿人间和鬼界来说，连同阴阳的罗生门越来越多地频繁出现，而且每次出现时造成的空间裂隙也越来越大，造成的结果便是越来越多的大鬼小鬼来人间观光。尽管人界相对于鬼界来说就是一块污浊之地，但却不妨碍一些如王天意这样的鬼来人间吞食生魂改善伙食——具有一定能力的生人刚刚脱离身体的灵魂对于他们来说可是大补之物，强身健体美容养颜，堪称“男鬼的加油站，女鬼的美容院”。

　　不过王天意也算运气不好，或者说他根本就没认清情势。帝都是什么地方，能在帝都扎根的灵能者要么就是有强大的家族做靠山，要么就是有过人的实力做依凭，就算鬼界那些鬼怀着投机心理想来人间撒野，帝都也绝对是他们不敢造次的禁地。

　　王天意在帝都转悠了好几晚，就在他打算空手而归的时候却遇到了杨辰和猫瞳。

　　王天意顿时眼前一亮，在他看来杨辰两人就是两只送上门的肥羊，既没有高手在暗中保护，又没有防御法宝傍身，灵力虽然比普通人要高，但他根本不将这二人放在眼里。杨辰倒也不是刻意隐藏实力，尽管如果能隐藏的话，他也很愿意低调一些，但他现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尽全力出手，大多的时候他甚至还要靠猫瞳来保护。

　　令王天意没有想到的是，猫瞳居然能够使用噬魂毒，这让他有了几分忌惮，但也仅仅是感到有些麻烦的那种程度。若要做个通俗的比喻，大概就是吃鱼的时候那些令人生厌的鱼刺，不过只要吃的时候小心一些，是绝对不会卡到喉咙的，而且也没有人会因为鱼刺而放弃吃鱼。

　　猫瞳握着幽绿的匕首挡在杨辰身前，脸上带着少有的坚毅。

　　“刚在嘴不是很硬吗，怎么这会儿躲在女人身后……我刚刚学会一个词，我觉得放在你身上正合适，叫‘吃软饭’。”王天意用话语作为武器，想要诱使猫瞳动手。一个人若是带着怒气出招便很容易生出破绽，而这破绽亦很容易变成使堤坝崩溃的蚁穴。

　　猫瞳果然如王天意预想的那般，娇斥了一声便要冲上前去——想要令一个人发怒的最好方法就是侮辱其最珍视的人。

　　然而猫瞳还未来得及有进一步的动作，就被杨辰一把拽到身后。

　　“你不是他的对手。”杨辰脸色依旧平静。虽然刚刚从坍塌的仙界之中现身的时候猫瞳曾经大杀四方，但那时候有着极其特殊的条件，可遇而不可求。现在猫瞳若是和王天意对拼，一定会毫无悬念地落败。

　　“我改主意了，我要把你的魂魄慢慢炼化，在炼化的过程里在你面前将你的女人凌辱，一点点撕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天意对杨辰从始至终的平静非常不满，他觉得像杨辰这样连开胃菜都算不上的灵能者应该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这样才能满足他高高在上的征服欲。

　　“我也改主意了，原本只是想要教训你一下，不过你现在真的让我觉得很碍眼。”杨辰说着轻轻闭上眼睛，待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双眼中的瞳仁只剩深邃的黑，像黑洞一般吸引着王天意的灵魂。而王天意的耳边突然传来杨辰的声音：“知道吗，你成功激怒我了。”

　　“在我手中哀嚎吧！”王天意化作一阵阴风朝杨辰冲去，杨辰面色不变，双手交叠在胸前防护，黑色的护罩在杨辰面前荡漾着一阵阵波纹，那上面溢出的能量在王天意眼中却若得可以忽略不计。

　　有人会在一拳揍向对手的时候在意拦在面前的一张纸吗，王天意觉得杨辰那护罩连纸都不如，只是象征性的抵抗而已，而自己马上就可以抓出杨辰的灵魂，让他在自己的手中哀嚎，让他后悔刚才那与自己实力成反比的强硬。

　　护罩被轻易撕得粉碎，一块块黑色的碎片像烟尘一样散去。杨辰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他的眼睛里一片死灰，身上再感受不到一丝生气。猫瞳瞪大了双眼，空着的左手挡在张开的小嘴前，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无声啜泣。

　　王天意单手提着一个透明的人影，那人影依稀显出杨辰的样子，看起来正是杨辰的灵魂。透明的魂魄双手无力地下垂，被王天意卡住脖子高高提起。

　　王天意浑身透着舒爽，心里一下子生出七八十种折磨杨辰魂魄的方法，不过最过瘾的莫过于在杨辰的面前将猫瞳生生撕成碎片。他得意地将头扭向猫瞳，却发现猫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居然能逃出鬼境，倒是有些本事……反倒让我心里痒痒的啊，等我抓到你，我一定……”王天意原本兴致勃勃地自言自语，到最后却被像被断电的收音机一样戛然而止。

　　眼前不止没有猫瞳，连场景也恢复成为灯火通明人群熙攘的帝都街头，那里还有什么狗屁鬼境。王天意心头涌起一阵凉意，他猜想是不是帝都的哪个厉害人物刚好经过，随手将他的鬼境破了个干净。

　　心里冰冷，手上却传来被地狱烈焰灼烧一般的焦热。

　　猛地回头，王天意瞪大双眼。

　　“怎么……会是你？！”王天意怪叫一声，手触电似的张开，猛然收回，整个人失神后退。眼前是一个人形的火球，或者说，那是一个浑身燃着火焰的人。那人被烈火包裹，浑身颤抖，显得极度痛苦。

　　尽管面前的人被烧得面目焦黑已经看不清样貌，但王天意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是谁。

　　“你……不是已经……投胎转世了吗……”王天意伸出手臂指着对方，手和声音一同颤抖。

　　“痛苦……仇恨……火焰……愤怒……”火焰中的人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词，仿佛丧尸片中已经被感染并且发作的群众演员一样踉跄着向前挪去。

　　这人曾经是王天意最好的朋友，一次两人吃过饭，王天意执意要开朋友的车载着对方兜风。

　　酒驾，而且王天意没有驾照。朋友当时也喝得大醉，酩酊着便同意了。

　　事故就像写在剧本中的离谱故事，如约而至地发生。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手中的剧本不会是悲剧，却不想悲也好喜也罢，命运早就在那剧本之上烙下了标记。

　　那辆刚买没多久的新车连撞数车之后侧翻在路边，邮箱中的油滴滴答答地滴落着，像定时炸弹指针倒计的催命声音。朋友被卡在副驾驶的座位，而王天意则挣扎着爬出已经被挤压变形的驾驶室。

　　“救……救我……”朋友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喉咙里含着血沫，他话语的辨识度降到了最低，但王天意却毫无障碍地辨别出朋友说出的内容。

　　王天意并没有上前施救，他手脚并用地逃开，最后在不远处眼看着那辆车炸成一团火球，看着自己的朋友在火焰的包裹之后总挣扎。

　　王天意在那次事故之中伤到了肺部，没过多久便也入了鬼界。不过他在鬼界之中却有连番奇遇，非但没有转世投胎，还顺风顺水地成为了青衣厉鬼。

　　在鬼界时王天意也曾打听过自己那朋友的消息，得到的可靠结果是那人早已经入了轮回。王天意却不想在帝都又再度与其相逢。

　　从九幽深处伸出的锁链将王天意牢牢捆住，来自地狱的火焰灼烧着他的鬼体，剧烈的疼痛立刻传遍全身，仿佛周身每一处都被炙热的能量撕裂，灵蛇一般的火在他体内游动，啃食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救……救我……”王天意气若游丝，一如他朋友当年被困在车内那样绝望。

　　朋友裹在烈焰中的身影后退几步，双眼中迸出强烈的恨意和快感。

　　……

　　“他……怎么了？”猫瞳在杨辰身后探出脑袋，望着一动不动眼神里尽是痛苦的王天意。

　　“败给了心魔，万劫不复。”杨辰说着抽出葬魂剑，将王天意鬼体之中的能量剥离，只留下单纯的魂魄继续在心魔带来的幻境之中受着地狱烈焰的灼烧。

　　另一把剑突然出现在杨辰手中，剑身像是扭曲的光影，恍如在不同的空间维度穿梭。

　　杨辰挥手，剑锋将这鬼境撕开一条小口子，他随即手指轻弹，从王天意身上得来的那刚刚被淬炼精纯的能量便消失在那条裂隙之中。

　　引发心魔，斩裂空间，这赫然是那把神器乾坤裂天剑的威能。

　　鬼境此刻真的被破除，杨辰和猫瞳又回到街上。没人注意到他们的突然消失和突然出现，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而杨辰身上根本感受不到裂天剑那强大的力量，他和猫瞳两人就像是两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灵能者。

　　……

　　帝都某园林内。

　　尘凡突然飞身拦住正要离开的寒山和冰魈。

　　尘凡眼前的空间裂开一道口子，一团能量从里面飞出，被尘凡一把抓住塞进嘴里。

　　“唔，老板发奖金了呢，我觉得我好像有和你们过两招的资本了。”尘凡诡异地笑着，肩上扛着的斧头在月下闪着微紫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