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祭礼之蛇

　　虽然化妆舞会的先头部队后肯定会有援军、虽然援军来来回回肯定也就那么几位、虽然援军一到双方的实力立刻又会发生变动……不过所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千变”修德南会在这个时刻抵达战场。

　　原先化妆舞会的红世之徒们由于哈勃利姆的死而士气瞬间低落了下去，这下倒好，低落的士气立刻就千百倍的高涨了起来。没有一位红世之徒不认为，修德南的前来不会让他们击退敌人，将其斩杀殆尽。反观火雾战士这边，南亚军团军心动摇是一定的；而由于虞轩平素的强势，东亚军团的火雾战士第一个念头则是：虞轩大人在哪里？——在他们的心目中，实则已经产生了根深蒂固的认知，即只有虞轩才能挡得住修德南。

　　所以伊藤诚也只是特务头子罢了。他明白这一战的意义何在，攻防战的底线在哪里，还可以针对敌方指挥官的个人习惯和应变方式来制定暗杀计划。可是他无法做到统观大局，缺乏能从全局战略考虑的深远眼光——说的再明白些就是他的目光始终只盯在几个人身上。范勋和季重也是久经战阵的指挥官，可他们的眼光也并没有超出战场，依旧还只停留在战场之上。

　　必须要有人来挡住修德南——这是几位地仙同时冒出的想法。清微连续三剑逼开了面前的红世之徒，就想要纵身跃起迎战修德南。谁知道这时耳朵上挂着的通讯器却传来了伊藤诚毫无波动的声音：“请宋舒前辈将修德南拦下，援军即刻就到。其余人等请坚守阵地，不得擅离。”

　　好吧，起码那句“援军将至”的话语给了不少人信心。伊藤诚虽然不是新闻组和人事部的人，但总归也是特务头子，手上同样有着同萌会的名单。既然有联络名单，那么人事调动说不定也是知道的——起码同萌会的人们都会这样想到。东亚兵团由于命令的缘故自然不会溃散，南亚兵团……别人看着好像都信了，那我们也信吧。一股奇妙的气氛就这样在同萌会一方蔓延了开来，起码初步的恐慌是被止住了。

　　在正式接下命令后，宋舒也不再和一般的红世之徒纠缠了。他飞身一扑，一路就朝着修德南滚了过去。修德南深知宋舒的难缠，偏生对方的身材又矮小，光在地上滚来滚去攻击自己下盘这种事情换成哪个高个儿都受不了——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就原地飞起，身体凭空胀大，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只以虎为主，鹰、蝠、蛇等特征兼有的巨兽。

　　修德南化身成为万兽之躯，随便只要一脚就能把宋舒给直接踩死。宋舒打滚的速度却半分未减，反而是隐隐加快了些。就在一路滚至离修德南不足五百米的时候，宋舒的身体也猛然膨胀起来。紫色的汉服瞬间消失，小栗色的长发也立刻就变成了皮毛，宋舒在刹那间就变成了一只身高百丈的巨型松鼠，巨爪獠牙，看上去还要比修德南变成的猛兽还大上几分。

　　原先宋舒一直在混战区域中作战，自然是不敢随意显露真身。当下修德南周边全是化妆舞会的兵力，宋舒自然是肆无忌惮，直接现出本体连抓带咬，巨大的身子也是滚来跳去。红世之徒们连忙纷纷闪避，生怕自己跑晚了就被这只巨型松鼠给当场踩死。修德南则是化出诸般野兽爪牙，手中的神铁如意也凭空暴涨至百米，配合着爪牙向宋舒发起着攻击。

　　两只巨兽打的是昏天暗地，其他地方也并没好出多少，最多是动静稍微小一点罢了。几位地仙已经完全成了救火队，哪里稍稍出了问题他们就立刻赶往哪里去，尽可能的剿灭对方的兵力。

　　战场上的一切动向都被几位统帅看在了眼里，把握战场动态自然是要务。只不过无论是伊藤诚还是季重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对手并不只有预想中的德卡拉比亚，最起码还有另外三只眼睛也在紧盯着战场。

　　……

　　（就算修德南出动了也没法突破，看来确实是有点小瞧我们的敌人了。虽然听说过那只松鼠妖怪曾经是天朝人外的第一强者，不过能做到这个程度还真是罕见。）

　　三只金色的眼睛迅速的从观察西部战场的自在式上转移，看望了东面。那里同样有一支主力军在进行着战斗，只不过效果一样不佳。

　　（从德卡拉比亚传过来的消息中似乎是说有从者参战了，是盖亚识？不会，难道是阿赖耶识？如果那样的话西部这里为何没有？似乎能力同样是增幅部下，罕见的纯辅助类从者。不过能将道门的力量和其他外籍兵团都牵制在沿海也算是不错了，成教会出兵倒确实是意料之外。东欧兵团……东欧与南欧应当不用担心，他们和非洲兵团一样正处于交战当中。）

　　在神坛上正有两只沙漏在不住的滑下沙子，其中一只明显马上就要落完，另一只却还有大半没能落完，两边直接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按照这个速度的话很可能无法及时破坏仪式，到那个时候就糟了。阿赖耶识的反弹应当还在控制之内……不，就算真的有反弹也顾不得了，这正是我等的责任——）

　　有着三只眼睛的红发美人当即对着神坛单膝跪下，用毕恭毕敬的语气说道：“盟主，当下的局势已成胶着，就算将军英勇奋战仍然可能无法在时限内突破……”

　　神坛之上先是沉默了稍许，随后传出了一个悠远深长的声音来：“即是说，汝做出令余亲自出阵这种判断了吗？”

　　“不敢，但是为求稳妥别无他法。”红发美人继续以恭敬的语气说道，“如果造成阿赖耶识的反弹，那么将由在下与赫佳特一同承担。相比之下，如果仪式成功，所造成之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团确实有与余一战之可能，但是那三人兴师动众仅为此事，余……不信。”悠远深长的声音继续说道，“千载之仇恨至今仍历历在目，若不是恰巧觅得此良机，余恐怕再难有重见天日之时机。既然汝当真做出此判断，余放手一搏便是。”

　　“是。”三眼的美人站起身来，开始启动通信用的自在法，将命令迅速的下达。金色的火焰将命令传给了铁青色的火焰，铁青色的火焰又传给了水蓝色的火焰。三角形杖首的锡杖原地一顿，无数大大小小的明亮水蓝色三角形就出现在了空中。

　　那些蓝色的水蓝色三角并没有什么特异的地方，只是它们的出现就好像是产生了什么信号一样，一道黑色的火焰立刻就出现在了天空之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阵。有着银色镶边、黑色镜面的巨大圆镜就直接出现在了空中，镜面即刻打开，一股与尘世迥异的感觉立刻就从中传了出来。

　　魏安途最先抬起头看向了圆镜，那种感觉对他来说是最熟悉的——魔术师们都想方设法要进入的幽界、生与不死的境界。但是即刻之后他又立刻否认了自己，那里并不是幽界，和本世界的感觉始终还是不同。

　　“你也感觉到了？”八神和麻提着虚空闪走到了魏安途的身边，虽然他的灵觉不如后者，但他也被这异象所吸引，“那里不是幽界，可是我也想不出那是哪里。”

　　地面开始诡异的摇晃起来，其幅度之巨大堪称是排山倒海，一圈圈波动以圆镜为中心不停地发散出去。与其说是地面在摇晃，不如说是整个世界都在一起摇动。

　　“那是和红世相关的地方，要是打比方的话就是红世与我们这个世界之间的幽界。”魏安途蓦地叹了口气，“看来又有个大家伙要出来，这次看来终于轮到我上了。”

　　红发美人名为贝露佩欧露，“懒惰”之魔王，红世真名“逆理之裁者”，称号“参谋”；放出水蓝色三角的名为赫佳特，希腊神话之冥府、咒术女神，红世真名“顶之座”，称号“御巫”。两人共同相迎之人……身份不言而喻，此时此刻，较少的沙漏正好也滴尽了最后一粒沙子。

　　圆镜的镜面上猛然出现了无数裂痕，巨大的黑蛇携着黑色的光线从圆镜中冲出，宋舒和修德南的野兽状态可以说都称得上是巨大无比，可在这条黑蛇的面前也不过只是手办罢了。看见其身躯就能感受到崇敬，震动天地来展现其伟力，象征着宇宙的统一和永远，“不死”、“完全”、“无限”、“世界”、“睿智”的神蛇——

　　创造神·祭礼之蛇·乌洛波洛斯！

　　蛇身略略一摆动，绵延如三峡群山的蛇尾就已经抽向了身材最为高大的宋舒。展现了松鼠本体的宋舒根本来不及打滚，直接就被一尾抽中，重重的倒在了地下。

　　这便是祭礼之蛇的力量，就算不动用任何的自在法，他也已经达到甚至超出这个世界容纳的限制。

　　似乎是感觉自己的出现引发的震动不够大，祭礼之蛇先是将身体在空中缓缓盘旋了两圈，随后放声发下神谕：“抬头，仰望吧。吾乃神之存在，奇异之伟业。悠悠世中，森罗万物，咸无抑制彼人之力。”

　　化妆舞会的红世之徒们忽的齐声高呼了起来，伴随着创造神的咆哮声放声呐喊。火雾战士们则是面容惨淡，他们不明白为何创造神会突然降临在这片战场上，而任何通讯器、自在式上只会传来伊藤诚机械式的声音：“援军即刻就到，其余人等请坚守阵地，不得擅离。援军即刻就到，其余人等请坚守阵地，不得擅离……”

　　“那家伙多半是把自己的声音录下来了，必要的时候就放一下。”张维新强笑着给自己抽了根烟，又扭过头去想要问问目暮十三要不要。谁知道才刚一转头，却发现目暮已经失去了踪影。

　　“神秘的号角响彻四方，此为本座之总军开战伊始。全员集结，聚于座下。”巨大的蛇口就像它那个北欧神话中的同类一样张开，几乎要将天地连同自己一并吞入一般，“若为了安宁与自由之世界，诉求吧，祈祷吧，奔跑吧！拿上武器，用剑突刺吧！妨碍汝等之剧毒就在前方，以汝等之力化作击破障壁之铁锤，将敌方蹂躏殆尽！”

　　这既是创造神的神谕，也是所有红世之徒心中的渴求。信徒的心愿上达天听，最终又化作了无穷之力得以成就。声音先是化作了震荡波传出，再次撼动天地。祭礼之蛇随后降下身体，紧贴着地面移动。挡在它前行轨道上的火雾战士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立刻被碾成了存在之焰，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

　　“援军即刻就到，其余人等请坚守阵地，不得擅离……”伊藤诚的废话录音已经没有人有心情去听了，哪怕是再骁勇善战的战士，在如此夸张的实力差下也生不起反抗的意图来。最先溃败的是南亚兵团，他们胡乱的将赘余的装备丢在地下，也不顾身后追杀而来的红世之徒，即刻掉头就跑。东亚兵团的秩序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必定祭礼之蛇的力量是绝对的。

　　人身与蛇身，双方的体形差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存在。无论火雾战士们跑的再快，也没法跑得过以高速疾行着的祭礼之蛇。而祭礼之蛇甚至连它的神力都不必动用，只需要野蛮的撞过去即可，挡在面前的一切自然就会被粉碎。

　　哭号，喊叫，奔跑，任何存在于战场上的事物都无法阻拦巨蛇的高速移动。虽然巨蛇不一定是车轮，但火雾战士们连螳螂都不如，他们甚至连想要阻挡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终于，有一只螳螂伸出了他的双臂，试图挡下祭礼之蛇前进的轨迹。

　　有那么一瞬间，人们甚至是以为祭礼之蛇的移动停止了。但是随后他们才发现，其实那只是祭礼之蛇的移动速度降低了而已。因为在蛇头的前方，确确实实有那么一个矮胖的人影用双臂死死地阻拦着黑蛇。

　　“还愣着干什么？需要我提醒你们吗？”清冽的女声从同萌会一方的后侧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战地前沿，所有人都在向后方溃逃，唯有那个人是反方向朝前进发。

　　修德南原先已经对躺倒在地的宋舒举起了钢枪，在听到这个声音后不由自主的就停下了手，转移了目光。随后，他的嘴边露出了狞笑，兽身也立刻恢复成了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