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风卷云涌之夜

　　云层如流水般向陆离的膝盖铺去。

　　他们正好走了一百个台阶，路上没有半点危险，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祭坛远没有看上去的容易攀登，旅途过半云层飘了过来，雾气缭绕，令人不仅怀疑这是一条通向天空的路。

　　云气并没有遮挡视野，反而给人温暖的感觉，就像泡在温泉水里，浑身上下都是懒洋洋的。行路并没有升腾的云雾而凝涩，在那些粘稠的雾气中三人的脚步加快，转眼间只剩最后十几个台阶。

　　祭坛就在上方，巨大的石柱将入口分成左右两个通道，全部闪烁着神圣的白光。

　　“停！”陆离并没有选择登上祭坛，反而是挥手示意后面的两人停止前进。

　　楚子航回身望去，身后的路完全看不见了，只有白茫茫的雾气。他们仿佛踩着云登上了天国，就此脱离凡尘。

　　“还不现身吗？”陆离提着巨大的金属手提箱，箱盖被打开，握住的那柄武器闪着乌金色的光。

　　“我曾经想过这样的会面，但是太早了，远不到预定的时间。”石柱后传来奥丁低沉的声音。

　　那是根本无法想象的威严，每一次呼吸都犹如敲响巨大的编钟，在雾气中白光多了紫色的碎屑，电闪雷鸣，只能看见巨大的阴影。

　　“时间不是你能决定的，我们已经来了。”陆离昂首挺胸，虽然立于石阶之上，但是没有任何觐见者的觉悟，反而处处充满挑衅。

　　“我想和你们谈谈。”奥丁的声线仍旧不带有任何感情，但也没有急着现身。

　　“谈什么？”陆离冷笑着。

　　后方的楚子航更是觉得好笑，当年他和父亲误入奥丁的尼伯龙根，这位北欧主神可没有这样好的态度。那时他可真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他们只是凡人，生杀更在一念之间。而今天这位主神甚至不敢光明正大的现身，连‘觐见吧’这样标志性的台词也不说了。

　　“我们不是敌人。”奥丁说，“灾难的源头是诸神黄昏，黑龙尼德霍格是绝望的化身，到了那一日，他将啃断尤克特拉希尔的树根，挂满死人的骸骨毁掉这个世界。”

　　“这么说，你是打算和我们联手？先解决主要敌人尼德霍格，恩怨在诸神黄昏之后清算？”陆离挑眉。

　　“没错，神，从不撒谎。”奥丁答。

　　陆离的嘴角弧度更明显了，笑容当中的冷意堪比超低温的液氮：

　　“那好，你先把永恒之枪昆古尼尔给我，然后解散收集的英灵，把楚天骄的精神还回来。最后自缚在阿瓦隆岛，这个要求不是不能考虑。”

　　“英灵与昆古尼尔，都是对抗尼德霍格的武器，我不能给你，也无法解散。”

　　“我记得你有一句名言，叫‘凡是到过这国的人，便能再回归这国，因此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神的仆人’。”陆离重复了当年雨落狂流之暗的一句话，“你是不是还打算把我们也丢进英灵殿，对抗诸神黄昏？”

　　“尤克特拉希尔的主干、盗火者耶梦加得、曾经踏足此国的选民。”奥丁缓缓念出他们的身份，“你们有资格率领英灵们，在诸神黄昏之后活下去。”

　　“那还谈个屁？”陆离终于拔出了暴怒，“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讨论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吗？”

　　他猛地跃起，月华一样的乌金色流光在半空荡起了涟漪，锋利的刀锋上映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跳上祭坛。

　　“这一战无可避免么？”奥丁的声音忽然低沉了许多，不过只有短短的一瞬，“那么，他们觐见吧！”

　　他终于从巨大的石柱后离开，手握长枪，于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三人，说出了标志性的台词。

　　在炽烈的光芒中，披着错花金属铠甲的八足骏马撂着前蹄，每一步挪动都是山岳倾塌的巨响，魁伟的巨人就端坐在上面，纹丝不动。他套着暗金色的铠甲，铁面，独目，蓝色的大氅披在身后，抓着那柄枯枝似的长枪。

　　“少说些那种臭屁的台词，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神了？”陆离挥刀血振，刀锋上跳动着寒气，“无论是哪个世界，都不需要有神！”

　　忽然间刮起了风，祭坛上的落叶簌簌滚动，不等经过对恃的两人，就被蒸发成袅袅的青烟，掩藏在云雾中。

　　普天之下，或许只有这位年轻的教授有资格冷冷地驳斥。

　　在奥丁现身的那一瞬间，青色的天空变得血红，炽烈的流星划过天际，无法想象的高温降临在这处祭坛上。就连大海也是红色的了，随着风起席卷的海浪都翻腾着烈焰，仿佛随时要把阿瓦隆岛吞噬。

　　这位北欧主神的出场何其拉风？无论放在哪一步影片里，都差不多是最终的boss。

　　“你总喜欢搞这一套。”夏弥冷冷地说。

　　她和楚子航顶着烈焰的吐息登上祭坛，转眼间那双黄金瞳已经是融金色的了，青色的鳞片扣合肌肤，随着风过仿佛正在呼吸。

　　在她的的头顶，黑色的巨蛇盘踞在云层中，仿佛整个天空都无法容纳，巨蛇的首尾相衔就是世界的长度。红云正在迅速地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烈焰。

　　黑色的烈焰来源于楚子航，他与夏弥并肩，几乎是一瞬间将暴血开启到三度。沉寂的火焰元素正在苏醒，狰狞的面骨取代了那张冷峻的脸，同样的龙化！

　　“想用这种玩意让我们退缩？吓唬人的把戏罢了。”陆离冷冷地说。

　　为了不甘示弱，同样是为了破除这个炼金矩阵。在天空中竟然同样出现了一株茂盛的树，树冠迅速延伸，遮住了整片天空。黑色的中庭之蛇环绕在尤克特拉希尔的投影上，巨蛇的鳞片上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就像套上了一层铠甲。

　　黑火、巨蛇、青树在天空中构成了一个完美的整体，驱逐了火云。转眼间漫天的红霞消失不见，只留下青色的极光，似乎是天穹的颜色。

　　第一场交锋以卡塞尔学院的胜利宣布告终。

　　“凡人！”奥丁终于愤怒了。

　　滚滚的惊雷中带着神的不悦，八组骏马躁动的前蹄也落在地面上，雷屑纷飞，就连坚硬的地面都造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

　　“啰嗦！”陆离终于也取出了冈格尼尔，两柄同样属于bug级别的武器开始在各自的主人手中颤动，它们正在共鸣。

　　双方不约而同地选择紧握自己的武器。

　　与此同时，陆离将暴怒嵌入脚下坚硬的地面，罪与罚的领域迅速张开，完全囊括了这个雄伟的祭坛。

　　那块冷锻钢的重盾也被陆离握在掌心，立于前方，遮挡了视线，但并不影响感知。

　　楚子航和夏弥也在瞬间改变阵型，他们的背后都绽开了双翼，三星连珠于重盾之后，完全不给奥丁一丝可乘之机。

　　“我先砍碎奥丁身上那层铠甲，你们负责拦住那些死侍。”陆离低声说。

　　“明白。”两人同时回答。

　　这场战斗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复刻的，奥丁需要破掉这面盾牌，而陆离同样需要斩断他身上的铠甲，双方都追求一击必杀，不过陆离需要引诱奥丁进入自己的圈套，所以没有急着投掷冈格尼尔。

　　“勇敢的英灵们，冲锋！”盾牌后的三人都听到了奥丁豪迈的声音。

　　在陆离的感知中，是奥丁挥动了手中的长枪，更加强劲的风从山下传来，云气卷在上面，随着他的拖动如同流星划过夜空，无尽的史诗感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而在他的背后，蓝色大氅被风鼓了起来，那些缥缈的云气中忽然多了无数双金色的眼睛。它们全身上下都是黑的，披着斗篷，手上缠着白布，就像复活的木乃伊。转眼间就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重盾，一如当年。

　　“又见到人类了……”

　　“熟悉的味道……”

　　“可口的血肉……”

　　“他是当年逃出去的那个人……”

　　黑影们围了上来，彼此窃窃私语，全部是古奥的龙文。他们像是菜市场大妈卖肉那样，在摊位前评头论足。

　　“安静！”陆离被这帮家伙吵得烦了，忽然一拍暴怒的刀柄。

　　强横的领域爆发，那几乎是言灵·王权的重演，令人战栗的骨骼碎裂声接二连三的响起，黑影们只能对着重盾颤抖以及膜拜。它们说不出一个字，肉体与精神双重受到碾压，处于死亡的边缘。

　　但是在这群黑影中还是有能跳跃发动攻击的人。

　　炼金领域·罪与罚能限制住龙王级别的对手，但那是开启到极致只限制一个目标。祭坛上的黑影数不胜数，还有无数黑影在峭壁上攀爬准备加入战场。最主要的是，北欧神话中的主神奥丁就在眼前，绝大多数力量需要压制他，也就让强大的黑影可以在领域内活动。

　　不过聒噪声还是减弱了很多。

　　七柄武器全被嵌入地面，面对那些扑杀而至的黑影，楚子航催动君焰，黑色的火焰在手上凝固，静态的超高温让他握住了终极的权柄。

　　在那团浓缩的黑球中，每次随着转动，都会射出光芒击中那些黑影，迅速燃烧他们的斗篷，紧接着将血肉融化成虚无。

　　君焰从凝固汽油弹状态，变成了激光武器。

　　“我们以重盾为核心。不要离开太远，也不要被昆古尼尔锁定。”陆离的背后炼金飞行器‘猎鹰’启动，他正在进行最后的叮嘱。

　　“放心。”夏弥说，“奥丁的主要目标不会是我们，倒是陆老师你要小心，我没有闻到尼德霍格的气味，说不定奥丁会用祂的血肉来作为杀手锏。”

　　“被藏起来了么？”陆离眯着眼睛，“我会注意。”

　　他在一瞬间消失在重盾后，飞上高空根本不去看那些黑影，在匍匐在地面上怨毒的目光中，快速的闪烁扑向奥丁，根本无法捕捉他的身影，残影都连成了密集的一片。

　　奥丁终于抬起了头。

　　那双独目中金光炽烈，手中的长枪挑起指向云端。但密集的残影让他放弃了投掷的决定，哪怕是昆古尼尔，同样需要瞄准，他无法锁定目标。

　　蓝色大氅下他的左手终于伸了出来，在暗金色的铠甲缝隙中隐约能看见白色如裹尸布的服饰。

　　他拍了拍八足骏马斯莱布尼尔如雄狮般的鬃毛，这头恐怖的野兽立刻心领神会，雄壮的马腿几乎是同时抬起，踩着云气越向半空。

　　这匹马果然也有飞行的能力。

　　不过不等它起跳追逐那个乱飞的身影，一个旋转的扑杀从高空坠落，魁伟的骏马察觉到危险，挥动前蹄，暗金色的马掌上雷电暴虐，仿佛打算直接踩死这个敢于冲撞御座的人！

　　紫色的雷电忽然被破开。

　　那是一抹震荡的白，像是浪花，但又不是。总之它破开云雾的时候是波纹状的伤口，并且在迅速的蔓延，瞬间就撕开了一个口子。

　　天丛云！

　　无与伦比的切割！

　　雷电被斩开，陆离忽然低空飞行，狂风吹得那些黑影四处翻飞。他瞬间接近了斯莱布尼尔这头恐怖的野兽，金色与白色相撞，最后只能看到一条细线。

　　云层中瞬间多了一抹金光，金中带红，那是八足神骏前蹄被斩断喷溅的鲜血。

　　暗金色的马蹄铁幽幽地掉落，它正在愤怒的嘶啸，从鼻孔里喷出的雷屑竟然瞬间杀死了地面上的英灵！

　　炼金武器从始至终就是对抗龙类的有力武器，世界上保存炼金刀剑最多的地方是日本分部，每一位家主手里都有杀死龙类的武器。下三家以犬山家主的‘鬼丸国纲’为魁首，它的刀刃能贯穿3cm的伤口，通过炼金加持却能将伤口放大到20cm，足以摧毁龙类的脏器。

　　就算龙类拥有高速重生的能力，可凭空造出一个重要的器官还是艰难的。

　　可无论是蜘蛛切、童子切还是鬼丸国纲，都无法比拟陆离手中的天丛云，它没有什么贯穿的能力，唯一的特性就是锋利，手隔着锋刃老远比划一下，都会被锋利之意切开。

　　要是它真的切割到某个物体，毫无疑问会被斩断。

　　斯莱布尼尔披着的铠甲也不例外，更何况铠甲之下是血肉之躯。

　　陆离大笑着从容离开，在缥缈的云层中躲闪，转眼间来到更下方，在马腹下挥剑。只见白色的弧光闪过，剩余的七条马腿也被尽数切断。

　　总共两刀，另一刀斩开了厚重的甲胄，刺穿了紫色的心脏。这匹骏马再也无法发出一声哀嚎，从半空中坠落。

　　奥丁从容地在空中起跳，蓝色大氅猎猎，他挥动云气将自己遮掩，在转瞬间竟然凭空消失了。在消失的最后铁面动了一下，似乎正在冷冷的笑。

　　－－－－－－题外话－－－－－－

　　下一章推迟，大概在晚上九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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