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嬉高奇的牌
“哎呀——算了算了算了算了——大人息怒。”
布兹很忙，他边说，边把哈迪斯虚拦回去，实际上哈迪斯大抵也是做个样子，虚张声势。
毕竟冥王总不能真打病号。
哈迪斯现在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在自己实力大涨前多以理服卡拉斯了，现在搏斗，战力差太多了。
但即便如此，卡拉斯也没有表露出一丝尊敬，这大哥的目光完全是，
“怎么？你杀了我？”
同时伴有及其不屑的表情，
哈迪斯从未见过挑衅强度如此之大的表情，他甚至怀疑提丰专门练过，还是卡拉斯之前天天都这么对待那些小辈死亡守卫？
不重要了，哈迪斯摆出一副狠角的表情——做这个表情的时候需要挤眉，嘴角微微抽搐。
“你等着啊，卡拉斯·提丰，”
哈迪斯说，
“你瞧着，我以后叫你必说全名，不为别的，就为恶心你这一口。”
卡拉斯冷笑了一声，
“你喊——喊！随便喊！我要是怕一下，我就不是卡拉斯·提丰。”
哈迪斯见势又要冲上去，布兹赶紧再度阻拦，说句实话，这种阻拦的感觉真熟悉，他还记得自己阻拦那些准备互相干架的贵族。
也是这样，雷声大雨点小。
两个人又互扔了几句垃圾话，布兹怀疑原体都要笑抽过去了，但最后医疗室内重新又恢复了平静。
“……”
卡拉斯闭麦了，不再与大粪斗殴。
哈迪斯则顿悟了，他现在就是拖把沾屎，不——或许比那种情况更糟糕一些，以后他看谁不爽，就冲他们扔屎。
来一把天外飞翔。
先定一个小目标，每天喊七遍混沌全名，看心情随机攻击黄皮子或者卡拉斯。
想到混沌，哈迪斯又再次烦躁起来了，经此一役，哈迪斯意识到了，混沌一日不除，他便无一日安宁。
这次是色孽，鬼知道下次会是什么——万一恐虐看着色孽这次挺好，回头也发神经直接降临在现实世界里呢？
哈迪斯琢磨着，混沌强行撕开帷幕会导致祂们实力大降。
色孽到底要做什么？还是祂真的只是想送死？
……不该让爱莎被掳走的。
医疗室安静下来，只有治疗仪器的嗡鸣。
布兹站在哈迪斯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倒是原体缓缓支着坐起来了，莫塔里安的视线越过哈迪斯，打量着布兹·贝拉。
布兹露出礼貌的微笑，感到头皮发麻。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死亡守卫的原体——即使他曾是那個把冥教定为国教的摄政王。
这一屋子不好惹的人里面，布兹经常见面，最熟悉的人反而是卡拉斯，死亡守卫的老前辈没少帮助和骂过他。
【……布兹·贝拉？】
莫塔里安问道，视线在布兹跟哈迪斯的之间来回移动。
原体鲜少见到冥王之子，但一眼却可以分辨出这是死亡守卫还是冥王之子，所有的冥王之子都有种其他人所没有气质，跟哈迪斯极像，莫塔里安说不出来是什么，或许是随意，松弛，波澜不惊？还是什么别的？原体也很困惑。
“冥王之子布兹·贝拉，见过莫塔里安大人。”
布兹做了个标准的敬礼，这也打断了哈迪斯思索，哈迪斯随手拽了两把椅子过来，示意布兹坐，随后便自己先自顾自坐了下去。
“你有什么事要汇报？”
哈迪斯眨眨眼问道，
“这里方便吗？”
布兹看了眼好奇打量他的原体还有装死的卡拉斯，点了点头。
他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气，布兹所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这也是为什么是他来。
布兹的眼珠子转了转。
哈迪斯瞬间心领神会，黑域直接隔断这间屋子，所有人默契地无视了卡拉斯的一声叫骂。
布兹严肃地坐直，
“十八天前，刺客庭传来消息，马卡多所率领的远征军出现骚动，后续被证实为马卡多本人灵能失控了四十五分钟左右。”
十八天前，刚好是色孽袭击坚忍号的那天。
听闻此种消息，房间内其余人都面色一沉。
哈迪斯颔首，示意布兹继续。
“同时，火星代理铸造将军联合冥教占星局，观测到暴风星域巴巴鲁斯星域附近爆开大量灵能波动。”
哈迪斯短暂地唔了一声，他摊开手，
“现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布兹点点头，表情严肃。
“混沌主动大规模袭击现实宇宙——恕我直言，自莫塔里安大人率军冲进亚空间后，混沌几乎从未如此猖獗，即便大掠夺者阿巴顿依旧在率军进攻，但同此次袭击相比，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布兹顿了顿，他看了眼哈迪斯，又转头扫了一周剩下两位。
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继续说道，
“镇守、探索网道的禁军那边也传来了消息，他们说……”
布兹的声音小了下去，
“请允许我的询问，诸位大人，伱们怎么看黑暗王子此行的举动？”
“……”
【爱莎。】
莫塔里安说，声音沙哑，眼一眨不眨，
【我大意了。】
“我也是——”
哈迪斯说，
“当时黑暗王子把她塞进了祂腹部的创口里……就差一点。”
他开始回忆当时的画面，对于哈迪斯来讲，自他追进亚空间后，记忆便变得模糊了，他感觉自己在一大团蠕动的、活着的肉里艰难前行，而那些肌肉都想把他挤出去。
他几近窒息。
由于哈迪斯的速度极快，色孽依旧在亚空间裂隙附近，他扑上去，尽可能地蚕食着混沌——
哈迪斯确认有一会儿，黑域甚至被堵住了，色孽巨量的灵能，他还没办法轻松全部吞噬。
但这些灵能溢出也让哈迪斯星神的部分“吃饱了”，不过哈迪斯不愿意回味味道为何。
哈迪斯确信当时他几近触碰到最深的地方，但他依旧没有摸到爱莎的灵能。
“所不定祂就是个自虐狂，”
卡拉斯笑了一声，“疯子纯粹来这里玩刺激了。”
布兹苦笑起来。
“或许各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那么禁军的消息大抵没错了。”
布兹深呼吸了一口气。
“禁军说，很大概率，科摩罗处的主网道破了。”
科摩罗？
哈迪斯联想到不妙的事。
“然后……根据我这边的一些消息来源，”
布兹说，
“在巴巴鲁斯重伤后，色孽可能直接降临在了科摩罗。”
“等等？！”
哈迪斯说，猛地睁大眼睛，瞳孔地震，
“你的意思是在强行撕开现实帷幕，袭击死亡守卫舰船后，遭受重创的色孽又直接撕开了科摩罗的网道，直接进了科摩罗？！”
色孽不可能有那份实力！网道并非是轻易便可攻破的存在——否则混沌早就对着科摩罗出手了！
而在被哈迪斯重创后，哈迪斯都怀疑色孽能否继续稳坐混沌八角之一——怎么下一刻就跑到科摩罗？！
布兹也眉头紧锁，马库拉格蓝的双眼盯着哈迪斯，
“有可能并非色孽亲自攻破的科摩罗网道，”
布兹小心谨慎地说道，“有可能是……”
【万变之主或者马卡多。】
莫塔里安开口打断道，布兹则点了点头，
“我们尚且不知道祂们是如何做到的——但科摩罗的网道或许已经被打破，而在帝国看不见的地方，或许科摩罗已经沦陷了。”
……
哈迪斯沉默了。
“……色孽现在在科摩罗。”
他重复着这几个单词，哈迪斯可以想象到那些黑暗灵族痛不欲生的场景了，往好里想——
至少现在帝国不必同灵族们，至少是黑暗灵族们继续打了。
色孽直接一键清除黑暗灵族们。
但问题是，哈迪斯想到，科摩罗会给色孽提供力量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色孽将短时间内立刻强大起来。
还是——还是会因为色孽将全部灵族都吞噬了，导致死神的出世？？？
难道这就是色孽必须抢回灵族母神爱莎的原因，混沌要做什么？
昔日马卡多曾在哈迪斯面前慷慨激昂，将色孽引入科摩罗，帝国再提前布局，来一个鱼蚌相争，渔翁得利。
但现在，若是黑暗灵族们胜利了还好说（真的会胜利吗》），假若色孽接管了科摩罗，大量的灵族灵魂与爱莎……哈迪斯难以想象黑暗王子打算下一步干什么。
【最幼女王想要什么？】
莫塔里安问道，【而帮助祂抵达那里的存在……又想要什么？】
【会是马卡多吗？】
莫塔里安望向哈迪斯，哈迪斯是这里接触马卡多最多的人，
哈迪斯揉了揉眉头，
“不好说，”
他说，
“马卡多的确曾经跟我说过把色孽引入科摩罗，然后借助科摩罗黑石系统瓮中捉鳖的计划——但我倾向于不是祂。”
“现在色孽进入科摩罗……在帝国没有先手准备的情况下，以马卡多的体量，即使色孽重伤，他也没办法与色孽一战。”
相当于色孽现在已经结束战斗，在科摩罗吃饱喝足了，
如果马卡多告诉自己的情报是真的，那么混沌大概率还顺便把科摩罗的黑石系统全转换为增强灵能侧的了。
听完哈迪斯的解释，原体也沉默了片刻，
【那么便是万变之主，】莫塔里安郁郁不乐地说道，【但我认为你该保留马卡多的嫌疑。】
哈迪斯点了点头。
见两人短暂讨论完，布兹再度继续话题，
“现在禁军联合火蜥蜴已经顺着网道去检查科摩罗的情况了，而马卡多远征军那边也准备结束远征了——因为科摩罗的陷落，或者也跟爱莎有关，灵族们全都溃逃了。”
这算是帝国混沌斗法，灵族遭殃吗？
“我也回泰拉，我去亲自询问马卡多。”
哈迪斯说，面色阴郁，“我还是小觑混沌了。”
他没想到混沌们如此主动。
【那便与祂们一战，】
莫塔里安淡淡地说，即便状态不好，但原体却一副胸有成竹、云淡风轻的样子。
或许现在再怎么糟，也糟不过纳垢花园里的喝汤。
而且……莫塔里安想到，他亲眼目睹了哈迪斯砍向混沌的那一幕——现在原体明白帝皇为何如此重视冥王了，他们会赢，原体及其笃定这一点。
这次色孽突袭所带来的损失，在原体眼中几乎算不上什么，
这是一个混沌的突袭，他们还没有全灭便已经可以被载入帝国史册了。
【这次我们带上卡拉斯。】
装死的卡拉斯这次咳嗽了一声。
——————————
【科摩罗】
疼痛！疯狂！
疼痛！疼痛！疼痛！——虚弱！
最幼女王捂着祂的腹部，那根箭刺入地极深，深深地捅入最深处，创口处流出灵魂与欲望的糜烂物。
来自纳垢的毒素无时无刻地侵蚀着祂，箭矢所触，尽数腐烂。
莫塔里安……莫塔里安！！！
如山般的蛇尾拍打，又宛如天边银河倾泻倒灌，高大而螺旋升入的高塔被袭到，缓缓倒地，溅起巨大烟尘。
无数黑暗灵族的悲鸣与惨叫围绕着色孽，这让色孽感到了些许好受，祂口齿生津，獠牙紧贴地面，再度揽臂呑嚼。
混沌星海在最幼女王的头顶闪烁，风暴澎湃，网道的残存部分就像是巨蛇褪下的旧蜕，薄而半透明，在浩渺之洋的重压下片片坠落。
哭泣，哭泣，爱莎的哭泣声在色孽身旁响起，最幼女王讨厌这永无止境的哭泣，但祂却又知道不能现在直接吞吃灵族母神。
祂痛苦地在科摩罗城市的废墟间翻滚，不顾一切地吞噬着，宛如饕餮般进食，期望恢复自己的力量，被冥王所吞下的那部分。
随着祂的进食，色孽再次充盈起来。
但被那支箭刺中的部分却始终无法愈合，腹部淌下固液混合的灵魂残渣。
祂痛哭着，烦躁着痛哭着，大嚼大咽着，但在某一刻，色孽却感觉自己该停下了——强烈的预感击中了祂。
黑暗王子茫然地望向四周，在爱莎的帮助下，祂能感到灵族们的数量……不……怎么只剩这么点了？！
远远不够！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祂尖啸起来，六臂刺入脸颊，长角如蛇般蠕动，扭曲着刺入旁边空气，仿佛想要撕咬着什么。
而就像是欣赏祂痛苦那般，鸟鸣声清脆地响起。
鼓掌声迟迟响起。
+值了。+
笑神嬉高奇说，脸上巨大扭曲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泪滴状的花纹在脸颊上垂落。
？？！！！
色孽恼怒地扑过去，却因为腹部的疼痛扑了空，嬉高奇灵敏地躲开，踏在空中，优雅地朝着色孽鞠了一躬。
然后笑神起身，又朝着一片狼藉，几近成为地狱的科摩罗一一鞠躬，宛如谢幕。
+我贪婪的幼神，+
嬉高奇眨了眨全黑的眼，眼中涌动着极致的仇恨与嘲讽，
+你尚且记得我曾许下要开的惊天玩笑吗？+
不等暴躁恼怒的色孽开口，嬉高奇便自顾自说起来，这时色孽看清了，笑神脖颈上的鸟羽锁链。
+总有一天，这一切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嬉高奇优雅地咏叹到，随着他的自言自语，尚且存在的全部丑角们出现了，他们配合着笑神的咏叹，开始表演灵族的兴衰史。
+你将把你吃下去的灵族灵魂全部吐出来——并保护灵族再不死去。+
嬉高奇说，眼角的泪滴花纹闪烁。
+现在——我亲爱而贪婪的最幼女王，我的笑话完成了。+
色孽恼怒地看向自己的腹部，灵魂的糜烂物正不断涌出，但那已经不是灵族完整的灵魂了，那是毫无利用价值的灵族灵魂废料。
+灵族已死，+
嬉高奇咏叹道，俯首于奸奇，换得许诺，但奸奇亦玩弄着他，色孽吐出的灵族灵魂……不过废料。
+而我依附着灵族苏醒的，存在的美妙女士，倒计时已经开始了，当灵族的数量稀少到无法完成一个种族正常存在时——死神便会降临。+
+自你的腹部，破体出生。+
笑神笑起来，
+而你则死去。+
+但我认为你现在的处境会更加危机——你的部队已在冥海里逝去了，你愿用你现在稀薄的力量重新塑造你的军队吗？+
嬉高奇眨了眨眼，
+哦，我想除了冥王外，现在其余诸神也对您虎视眈眈——毕竟您现在可是十分可口啊。+
在腹部巨大的疼痛与愤怒间，色孽口中喷出浊气，
+你想要我建立灵族军队？！！+
笑神鞠了一躬。
+你的部队，你的那些概念，已经永寂在冥海里了，我想重塑魔灾的您清楚，重新恢复它们将多么困难。+
嬉高奇的语气冷下来，脸上的笑容却更戏谑了，
+或者您直接全把灵族吃光，毕竟您是欲望之主，然后我们看您是先被破体而出的死神杀死，还是被纳垢或者恐虐抢先——也说不定是皇帝呢？+
+……！！+
色孽愤怒着抓住嬉高奇，这次嬉高奇没有躲，顺从地被色孽抓住了，像是愤怒小女孩手中破破烂烂的玩偶，
他开始放声尖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不过是奸奇的棋子！+
+如此落幕！如此落幕！+
笑神大笑道，
+只是复仇！我主动找到的万变之主——我无法独自完成这一切——你猜是谁放你进科摩罗的？！+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笑话已经讲完了！+
嬉高奇笑着，大笑似大哭，他被高高地举起来，骨头在色孽的拳中粉碎，
愤怒的色孽张开嘴，将他塞进饕餮的深渊里。
接下来，唯一活着的只有爱莎了。
而为了不灭亡，不让死神降世，色孽将留下爱莎——在克制自己欲望的地狱中步入终局。
当祂何时被自己逼疯，被欲望逼疯，吞下爱莎后，色孽便也将结束自己的存在。
在这之前，嬉高奇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