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怀念基利曼
升神。
升神。
升神、升神、升神。
马卡多睁开了眼，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面前的卢瑟，
“好久不见。”
老者笑容依旧。
“我不会像你如此无耻，魔纹马卡多。”
卢瑟平静地说，皱纹爬上他的额头，胡须斑白，
“我时常会做梦，梦见你骗我的那一天。”
“那已经过去了，不是么？”
马卡多张开手，斗篷在他手臂上垂下，并未有任何雕饰，但布料的光泽却华美万分。
“我们现在坐在一起，商讨着关乎人类、帝国的事务。”
这就是他为何喜爱政务的原因，即使有着血海深仇，在共同的利益面前，政体与政体之间也不得不笑脸相迎，人类是种极其虚伪的生物。
这也是为什么基利曼不合格的原因，他那颗赤城的心即便带上面具了也无法掩藏。
卢瑟冷眼旁观，他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在叫嚣着他抽出剑，劈向这个虚伪的家伙，这个应当被审判后绞死的混账。
马卡多用语言埋下的种子永久地撕开了卡利班，他所带来的伤痛依旧在疼痛，狮子依旧在流浪，而第一军团则自愿边缘化。
即便马卡多在真正的噬魂者面前像个彻底的丑角，但在宫廷之外，弄臣肆意玩弄着毫不知情的人们。
“第一军团会亲自将你拉下王座，枭首示众，皇帝。”
卢瑟悄声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他看着马卡多眼底玩味的笑容更深了。
【开会了，别吵。】
团团白雾快速地在室内腾燎而起，并迅速凝成实体，苍白之主的声音在那其中响起，更加庞大的目光自雾中扫视众人，并满意地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除了依旧在维瑟尔同色孽势力抗击的帝国之拳军团军团长格雷戈外，此次参与远征的势力都到齐了。
帝国海军领主上将乌多、星界军领主指挥官韦罗、机械教前线代表柯克兰、第一军团黑暗天使代表卢瑟、魔纹者马卡多。
死亡守卫的代表则是原体莫塔里安，冥教的代表是哈迪斯——他还在路上。
跟席间其余人相比，泰拉政变时冥王所选上去的两位凡人代表显然局促了不少，但看在他们依旧尽职尽责完成了战争任务，莫塔里安决定不为难他们。
莫塔里安打开全息投影，向众人展示此次战争的最终目标，也是为何这次战役要如此兴师动众的原因，科摩罗……色孽。
这已经在之前被再三强调过了，原体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再度讲解了一遍战略第三阶段的目标，随后在不询问各位看法的前提下直接宣布了调令。
星界军领主指挥官韦罗麾下在战争中表现优异的兵团将会暂时由冥教管理指挥，星界军领主指挥官无异议。
剩下表现不佳的兵团将安排在战线后方，镇守后方可能出现的叛变，随时等待调令。
海军麾下的舰船群亦随兵团在后方待命——海军指挥官的位置很尴尬，因为军团与机械教都自带海军，而在不是上灵能就是上科技的军团、机械教海军面前，帝国的常规军就显得突兀了起来。
好在两位指挥官并未有任何不满，这次战役帝国派出了太多老东西，他俩显然不够格。
以“笑神的欢乐谷”为中心，这片星区总共有六处可以在一日内抵达科摩罗的大型网道出入口。
在和哈迪斯商议后，莫塔里安与哈迪斯一致决定炸毁四处网道出入口，只留两处。
马卡多所率领的军队（魔纹者的私军）则直接被允许从一处大型网道出入口进攻科摩罗，黑暗天使则也被部署在了相同的网道出入口。
若马卡多希望进科摩罗分一杯羹，那么兵力较少的他便无法在网道出口驻兵，同时黑暗天使会帮助原体完成监督马卡多的任务的。
虽然莫塔里安有些质疑黑暗天使的能力，但在人手短缺的情况下，他不可能事事都让死亡守卫来。
原体平静地瞥了眼卢瑟与马卡多面上压抑的表情，他对他们之间扭曲、弯弯绕绕、细枝末节的恩怨毫不感兴趣，莫塔里安扭头继续讲解。
机械教的军队届时将同死亡守卫与冥教的军队一同进攻科摩罗，他们会是这次斩首色孽的主力军。
会议简短而压抑，十分符合阴云之主的风格，同时哈迪斯果然直接翘了一整个战略会议，
一声散会后，两位没什么底蕴的凡人指挥官拔腿就溜，只剩下老东西们神态各异地还坐在座位上磨洋工。
【还有什么事？】
死神瞥目，卢瑟先猛地站起来离席，走之前眼神死死地盯着马卡多。
马卡多笑笑，一個封口的文件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间，他扔给莫塔里安，原体利落地接下，便冷眼看马卡多也离开了。
随着马卡多的起身，柯克兰也起身，朝着原体歉意地一鞠躬，随后也离开了房间。
莫塔里安身形不动，单手打开文件夹，看见了一则关于伊萨尼亚德星区的举报信，当地一个小小的土地官举报机械教正在星系内举行的大型工程严重扰乱了当地人民的作息。
原体不动声色，继续下翻，随后看见了各色文件，不同星域内，港口关卡护教军流量增大3.5%左右，商船被告知航线占用而申请减税的减税单……
“这是啥？”
在会议结束的第三十秒后，哈迪斯精准地赶到了现场。
莫塔里安不语，随便抽出几份文件给哈迪斯看，哈迪斯翻开，看了一眼后便抬起了头，尴尬地眨眨眼。
“看来马卡多对边缘星系的监控远比我们想象地要更严密，我是料到了他会发现，但没想到证据这么多。”
【我期待涅槃完全取代马卡多的那天……】
哈迪斯摆摆手，
“取代不了的，大型的星区与机械教扎根的星区还好，但在其他地方，涅槃的推行受阻很大，毕竟是人治。”
一些涅槃推进不下去，但又是关键的星区，哈迪斯就派红海盗休伦去处理，这种事情休伦可谓是轻车熟路。
【他以为这项工程是针对他的？】
原体嗤笑了一声，将文件夹最后的一张照片扔在会议桌上，那上面，机械教正在用某种巨型机械牵引一颗星球，图片的远处，则是一颗暗淡的黑星。
来自法奥斯的科技，【星球投手】，最初在泰拉上，哈迪斯便注意到了这项科技，
他们要将几颗堆满反灵能黑石的星球投入科摩罗，为哈迪斯的战斗助力。
毕竟截至目前，唯一能够储能哈迪斯黑域的只有黑石与少部分无魂者。
“看起来他认为可能是。”
哈迪斯捡起相片，翻过来，看见了马卡多列出的文件编码，这是涅槃系统使用的文件编码，所有官员都可以查看。
在哈迪斯的记忆储块-涅槃-政务备份中，他找到了马卡多所列出的编码对应文件，魔纹者仔细地为他们这项工程粗略的地方磨平了棱角，让外界更看不出这帮机油佬在干什么了。
“但现在他建议我们将这项工程用于对付色孽。”
哈迪斯跟莫塔里安对视一眼，这本来就是用来对付色孽的……对付马卡多，另有其人。
“你认为他发现了吗？”
哈迪斯语焉不详。
莫塔里安的表情看起来的是否定，原体示意哈迪斯黑域全开，随后又拿出了一封信。
【基利曼的。】
莫塔里安说，【我也希望就这件事跟你谈。】
哈迪斯疑惑地抬头，啥事？他不认为莫塔里安依旧会为万年前的马库拉格而耿耿于怀，现在的巴巴鲁斯更美丽，现在的原体也不是那个只会盯着细枝末节固执的存在。
“嗯？”
哈迪斯一边应，一边打开了信，他看见熟悉的基利曼的字体——万年不见，罗伯特的字体锋利瘦削了不少，整体的布局却又看上去更加中庸圆滑。
【致阴云：
展信佳。
此处进展顺利，但我昨日同乌鸦交流，我们一致认为需要向你警告，请容许我的冒犯。
或许我接下来所写的事你自己已有所察觉，又或是人类之主与赤者提前向你建议，但不论如何，我仍旧希望提醒伱。
若计划顺利，你们即将面对一位神明的倾覆，但这仅仅是开始，处理一具神明的尸首将比杀死祂更加困难，依照亚空间法则，原本被其拘束的概念洪流会立刻散开，并极大可能会就近找到新的实体依附。
】
“嗯，”
哈迪斯沉默了片刻，
“抱歉，基利曼讨论灵能与神明，我差点以为我起猛了。”
【在那之后他学习地很刻苦。】
莫塔里安淡淡地说，
【我最初也很惊诧，我曾同马格努斯讨论过这件事——马格努斯也很惊讶，他认为并不是每个兄弟身上都有着灵能闪光，尤其是基利曼。】
当初在巴巴鲁斯上谈论此事，马格努斯几乎快要从沙发上弹射起步了，赤红原体几乎是痛心疾首。
他曾无数次跟基利曼宣扬灵能，但基利曼永远是用自以为掩饰地很好的礼貌眼神，实际上是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一万年后，不光莫塔里安在灵能方面的造诣超过了马格努斯，连基利曼也快超过马格努斯了。
【看来我们轻视了他。】
“我的错，刻板印象了。”
哈迪斯说，连莫塔里安都接受灵能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于是他继续向下浏览。
【
或许你们的计划是让冥者处理四散的灵能，容许我的冒犯，这是不现实的。
在星象清明的夜晚，我时常观测亚空间，我认为冥者可以试着吞噬混沌体量的三分之一，过多亦会导致亚空间与物理世界的平衡被打破，帝国的部分疆域会被浓度差抛入亚空间中，我想这不是你们所希望看到的画面。
】
“或许到不了三分之一。”
哈迪斯短暂地估量了一下，
“五分之一？再多的话，人类之主用于压制我的信仰灵能就不够用了。”
【不必勉强。】
莫塔里安说，
【若你吃不下……那就让其他人来，这正是我想同你讨论的，你先看。】
哈迪斯点点头，继续翻阅。
【
因此会有很大一部分概念承载着力量，随着混沌的死亡而流散——你对此打算怎么办，死神？
】
“死神”的词汇被加重了。
【
我建议让冥者打散能够打散的细碎概念，让它们回归到亚空间乱流中，等待千万年后的重新自主凝聚，而剩下无法被轻易打碎撼动的概念——帝国需要为其主动找寻载体。
与其放任它们的猖狂，不如由我们亲自握上概念的缰绳。
这是你给我的灵感，死神，你让我看见了另一种可能。
在我摘下王冠的这些岁月里，我一直在试着寻找我们兄弟们的下落，令我感到悲痛与愤怒的是，我们的兄弟凤凰很可能在皇帝手上。
还有蝙蝠，也在皇帝之手，我并不对此感到过多的悲恸，这对于蝙蝠来讲或许是一件好事。
凤凰是我们当中与这位神明重合度最高的，这之后便是猎鹰、我、月亮、还有火龙。
我与月亮都重叠上了主宰、虚荣，猎鹰与火龙则对应着欲望的极致——或许野狼也在此列，我们当中没有比他更嗜好美食的了。
但现在大抵只有我能出现在科摩罗。
剩下的概念很可能去主动依附皇帝——死神，这就是皇帝的目的，贪婪者宛如秃鹫，徘徊在垂死神明的身旁，这也是你来找我的缘故。
我会在此之前去解决我与皇帝之间的恩怨，但剩下的概念又将何去何从，死神？
】
福根跟科兹在马卡多手上……
“这倒真是个问题。”
哈迪斯挠头，
“亚空间这么复杂的吗？”
【不必担心，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涅槃最近在调动大量的黑石储备——用于灵能储存。】
“这意味着什么？”
【费努斯打算帮助福根提前储存色孽散失的权柄。】
“？？？？”
莫塔里安眼看着哈迪斯的表情从茫然变成了震惊，
“等等费努斯？？？费努斯什么时候回来了？！”
莫塔里安决定不动声色地撒个小谎，以掩盖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哈迪斯这件事，他希望是人类之主告诉的哈迪斯这件事，而不是他。
【我以为你知道。】
原体说，【你的涅槃系统……】
里面被帝皇塞了个原体。
哈迪斯瞳孔地震，他其实在莫塔里安说出费努斯回来了那句话后就意识到不妙，随后他得知了这个噩耗，他辛辛苦苦创造的物理学奇迹依旧是被黄皮子彻底偷家了。
所以现在涅槃的高算力到底是电路们的功劳——还是原体的功劳？！
如果是原体的功劳——那有必要再造个涅槃的壳子吗？？？
深呼吸，深呼吸，哈迪斯平复片刻心情，冷静，虽然他早就知道黄皮子往里面灌灵能了，但他没有想到他精妙的，费尽心血的涅槃被直接塞了个原体灵魂进去。
“你还是现在诅咒黄皮子暴毙吧，老莫。”
哈迪斯说，还能怎么样，工程师最后只能选择原谅在酒吧里点蛋炒饭的混蛋。
莫塔里安很高兴地看见哈迪斯将怒气转移到了正确的人身上，于是他继续说。
【皇帝战败后，帝国会让他交出剩下的原体，这之后我们便可以让福根来——或者让人类之主亲自过来。】
哈迪斯点头，
“或许马卡多也可以承担一部分……只要不让他的灵能再度杂乱就可以？”
【我想我的兄弟们不会允许他再度获得力量。】
哈迪斯想了想，叹口气，“也是。”
“那么基利曼想要警告你什么？”
哈迪斯举起信纸，继续读，
【
令我不安的不光如此，“死神”，我想你早已听闻过灵族的传说，在灵族彻底覆灭之际，死神会杀死色孽，取代最幼女王的位置。
在我多方考据后，我认为色孽与死神是一对双生神，一名复苏，一名沉睡，假如你们彻底杀死了色孽——那么届时死神一定会出现。
我不确定你们对此是否做好了准备，但我需要警告你，阴云，姓名具有力量，你的权能在某种角度同沉睡的灵族死神重合。
死神复苏之际，与祂权能相似的你身上会发生什么？我对此没有答案，这个问题只能由你自己来回答。
你的回答是什么？
不论你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死神，我会在那时带着我的军队出现。
祝你一切安好。
——复仇之子
】
基利曼的语气倒是变得温和收敛了不少，与犀利的字体形成了鲜明对比，这里面的灵能知识让哈迪斯认为自己在跟马格努斯对话，但马格努斯是绝不可能如此谦逊的。
“……”
哈迪斯大沉默，他又抬起眼，再度读了读这封信，一字一字地读到最后，正如基利曼所写，如何收拾一具神明的尸体是个不小的难题。
他知道莫塔里安想要与他商讨什么了。
“那么你的回答是？”
哈迪斯抬头，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莫塔里安。
【你认为我的回答会是什么？】
哈迪斯头脑风暴中，莫塔里安？苍白之主不会是重权欲的原体——
哈迪斯清楚地知道莫塔里安曾经对于力量的极度追求，但在苦难都过去后，哈迪斯反倒在原体身上看不出太多对力量的执着了。
莫塔里安倒更像是下一刻就恨不得抛下所有职责与军队回巴巴鲁斯安静待着，什么都不打算干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停留在枝头的蝴蝶，又或者是停滞于田间的雾气。
当你真的抵达这个世界的战力t0级别后，你便意识到太多的力量不会是一件好事。
“拿一部分，扔一部分？”
哈迪斯试探着问道，莫塔里安反倒是笑起来了，皱纹堆积在眼角，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我想起你之前也经常这么糊弄我。】
“糊弄？”
哈迪斯喊道，
“这叫智慧的回答，你那时候动不动就抑郁！”
【我的错？】
死神讥笑了一下，
【现在我也经常抑郁。没有人不会在如此工作量下不悲观沮丧——除了基利曼，我怀念基利曼了，尽管他之前做错了不少。】
“我也怀念基利曼了。”
他俩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那就是这个帝国不能没有基利曼。
万年之后，他俩倒是都释然了。
不再是不如基利曼与不如马库拉格，原体早已不再纠结那张办公室里的马库拉格挂毯。
莫塔里安越是工作，就越是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当初为什么哈迪斯要拉拢基利曼。
尽管他之前在灵能的方向上错到离谱，但这个帝国可以没有圣吉列斯，可以没有安格隆，可以没有黎曼鲁斯……但决不能失去罗伯特·基利曼。
他甚至开始怀疑马库拉格挂毯会在灵能方面增强政务处理效率——或许他也该在办公室后挂上一张来自马库拉格的挂毯。
……不，还是算了，万年后，莫塔里安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迟钝，但他依旧不如哈迪斯最初那般不要脸。
这方面还是不要跟哈迪斯做竞争了。
“所以你究竟想怎么着？”
【……】
【这是个机会。】
【杀死灵族死神，让祂所掌管的灭绝概念归于我……种族覆灭的权柄。】
【而且，】
原体顿了顿，
【还有一种可能，哈迪斯，你认为预言中的“死神”，可以是我吗？】
哈迪斯神色一凛。
“取代预言中的死神？”
【是的，你去击碎色孽的双生兄弟死神，我则取下灵族死神的权柄碎片，击杀色孽，完成预言——在顺应预言的情况下，亚空间会最大限度地为我们助力。】
他们现在首先需要戒备马卡多，其次是色孽，还有色孽死亡后孕育出的死神，即便有哈迪斯和莫塔里安，车轮战依旧是对他们极其不利的。
而且……其他混沌会朝这里侧目吗？
莫塔里安侧头，盯向深空，纳垢……不，祂不会来的，作为祂曾深爱过的“棋子”，莫塔里安知道纳垢不会过来的。
那么，剩下的两位呢？
人类之主……你又在做什么？
“但我有一个问题，”
哈迪斯说，
“我去哪儿找灵族死神，才能先一步击杀祂？”
【……】
哦，他好像也忘了这个问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