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黑暗灵族

　　“灭绝灵族？”

　　哈迪斯的目光落在灵族母神之上，有关色孽的陨落有两个条件，或是灵族全部死亡，又或是集齐五把老妪之剑——这之后，灵族死神便会被唤醒。

　　在灵族的预言内，灵族死神将会是杀死色孽的那位神明。

　　“听起来不错，”哈迪斯说，“但我想这似乎有些困难？老马啊，现在帝国不该拿出太多的军队来进攻灵族。”

　　马卡多摇了摇头，老者浑浊的目光瞥向一旁无泪啜泣的爱莎，

　　“冥王，”他沙哑地说道，“我们现在拥有灵族母神，她与灵族的新生有着极强的联系。”

　　马卡多望着哈迪斯，试图从冥王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遗憾的是，冥王依旧是那副表情——他真的在认真思考吗？

　　“继续。”哈迪斯说。

　　“一点亚空间联系，”马卡多低声说道，“你不该浪费这次机会，我们可以诅咒这个四分五裂的种族，新生将变得稀少，直到完全化为虚无。”

　　哈迪斯眨了眨眼，这或许是个方法——但他不会将剑柄交予马卡多。

　　“我本看不上你所谓的爱子，”马卡多眼角堆积起皱纹，

　　“它们的数量太过稀少，但既然你来了，那么也不妨为它们赐下诅咒。”

　　马卡多抬眼，越过绝望的灵族之神，看向冥王阴晴难定的眼，

　　因为灵族极低的生育率，黑暗灵族通过亵渎的人工繁殖技术提高数量，只有少数真生子为自然繁殖。

　　“知道，”马卡多说，他露出嘲讽的笑，“鄙人认为苍白之主并不善言辞，换我来，囚徒不该多言。”

　　“我们当然可以这么做。”

　　马卡多冷笑一声，他傲慢地站起来，直接踏上祭坛，

　　“爱莎，你是最清楚黑暗灵族现在发展为何的神明，它们的生命已经占据了压倒性的地位——这才是我计划的核心。”

　　“至少祂也喜欢黑暗灵族们的灵魂，不论它们是怎么来的。”

　　爱莎不语，马卡多拍手笑道，“生命与生命的重量并不相同，不是么？”

　　“爱莎，”马卡多用流畅的灵族语念起来，“库诺斯之妻，莉莉丝之母，滞腐天的客人，灵族母神——你该庆幸你是最后完整的灵族之神。”

　　马卡多漠不关心地移开了目光，

　　“色孽会过去，”老者淡淡地说道，“祂已经尝到一次疯狂后的禁果了，祂的欲望在膨胀，我看见了。”

　　“坐落在网道深处的科摩罗……冥王，利用你的能力，我们可以轻易打破科摩罗之上的网道壁垒，让至高天的海水倾泻进这座罪恶之都。”

　　“然后，”马卡多露出笑容，“让巨量的灵族之死将色孽引过去，再击杀祂。”

　　“我是个灵能麻瓜，”哈迪斯说，“你确定可行？灵族的生命极长，更不要提它们还有魂石。”

　　马卡多不耐烦地直接打断了她，他露出阴恻恻的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灵族躲藏于网道中苟延残喘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依托于预言的行动已然幻灭，你们该面对现实了。”

　　马卡多还未说话，一旁的声音打断了他俩，爱莎急促地喘息着，她“望”向两位人类，却无法言说什么。

　　西高奇呢？

　　哈迪斯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马卡多身上，若莫塔里安所布置的祭坛，灵能流向有任何一点变化，那么他不必客气，

　　“小心点，老马。”

　　但西高奇又发生了什么？

　　“若你真的爱伱的孩子们，”马卡多说，他站在爱莎背后，目光深邃，“你就该完成它们的梦想，色孽可以被杀死，这不是你所梦寐以求的吗？”

　　难道西高奇……不……爱莎回忆着先前的面具，她真切地在那其中感到了西高奇的力量，这点容不得半分作假，而灵族诸神力量的一瞬也并非虚假。

　　马卡多的话语宛如毒蛇般攀上爱莎的耳畔，

　　“我庆幸于苍白之主没有拿去滞腐天的仁慈。”

　　马卡多叹息般地说道，

　　“……这次诸伪神不会忍让祂了。”

　　“在这点上，色孽将更加真诚。”

　　若是尚未异变前的马卡多，哈迪斯可能已经主动发起一场1v1了，但现在他忍住了。

　　黑暗灵族大概率是不受爱莎庇佑的，它们抛弃了魂石——由爱莎眼泪所形成，可以保护灵魂的庇佑。

　　“……”

　　哈迪斯抬手，“等等，老马，你好像轻描淡写地跳过了两个重要步骤——第一，色孽真的会去科摩罗吗？第二，杀色孽？”

　　灵族之神并不言语，她面色惨白，却不知说何，

　　“你若真爱你的孩子们，你又为何如此吝啬你手中的新生？还是你不愿拔下羽翼？可笑可叹，现在最发达的灵族分支是黑暗灵族——但你认它们为你的子嗣吗，爱莎？”

　　马卡多咳嗽了一声，他恢复了高哥特语，

　　马卡多说了個冷笑话，没人听懂。

　　“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

　　哈迪斯低声说道，而马卡多则百无聊赖地挥着他的权杖，漫步到爱莎身旁，权杖尖点地，

　　爱莎张嘴，“不……还有笑——”

　　马卡多颔首，“不然？”

　　皇帝用指尖随意推着权杖头，权杖摇晃着，

　　“疯狂，”哈迪斯平静地说，“哪次？我那次？”

　　马卡多又瞥了一眼难以置信的爱莎，

　　灵族即使死去，它们的灵魂也不会消逝，而是留存于魂石之中，或许对于灵族来讲，死亡于它们而言更加模糊。

　　“但很快就不会是了。”

　　……哈迪斯扭曲地回忆起了一点点痛苦记忆，他决定暂且忽略它们。

　　一次灵族之陨，一位冥王，色孽没有拒绝的理由……马卡多不会让祂拒绝。

　　若祂不来，那么马卡多将亲自屠杀殆尽全部黑暗灵族，再借助爱莎缓慢地将其他灵族灭绝，他有的是耐心，最后一位灵族的死亡亦将宣告色孽的覆灭——灵族死神将出生。

　　为了彻底吞噬他现在力量的最大源泉，马卡多准备了太久。

　　“那我怎么杀祂？”

　　哈迪斯摊开手，“我现在不行。”

　　马卡多瞥了哈迪斯一眼，却是一声叹息，

　　“死神。”

　　他说，

　　“你或许独自一人完成不了……但若再加上死神呢？我们有能力让苍白之主暂时替代灵族死神的位置。”

　　“莫塔里安已经这么做过一次了，”马卡多说，“我相信他愿意再做一次尝试。”

　　哈迪斯抱着“啊这”的眼神，将目光移向他处。

　　…………………………

　　哈迪斯精神小伙蹲，他敲了敲棺材盖，

　　“老莫啊醒一醒，醒一醒啊醒一醒。”

　　黑漆漆的棺材没有反应，哈迪斯又敲了敲。

　　这次哈迪斯听到一声巴巴鲁斯脏话，然后是棺材盖沉重起来的声音，白骨自狭窄的缝隙中爬出来，莫塔里安不耐烦地盯着哈迪斯，

　　【干什么？】

　　“给你带了床被子。”

　　哈迪斯将自己手里抱着的白绿花被子顺着缝塞进去，莫塔里安因此被怼回去了，哈迪斯又听见巴巴鲁斯脏话，然后莫塔里安再次蹭出来头，

　　【亡魂，】莫塔里安平静地说，【虽然我很累，但我并不介意出来打你一顿，又或者是摧毁你方圆七十里内全部的食物。】

　　“哎呀莫大仙你料事如神，”哈迪斯说，“马卡多来找我了。”

　　莫塔里安死鱼眼，再次确认了一遍这里没有监视器，

　　【爱莎囚室，是不是？】

　　哈迪斯狂点头，“老马这次表现地太怪了，又是摸手又是笑，我只能试着顺着他说的话套话。”

　　【他说了什么……】

　　“杀色孽，”哈迪斯说，“简而言之，老马打算把科摩罗的网道打破，然后把色孽本体引过去，再杀了色孽——”

　　【好主意，可行，】莫塔里安说，【我同意。】

　　“等等？！”

　　哈迪斯嚎了一嗓子，“你不是还让我警惕他？！”

　　【是的，】莫塔里安说，【马卡多是个纯粹的疯子，但在灵族这件事上，我认为他难得做了件人事。】

　　哈迪斯伸出手，“……但，我想不会是这么简单？”

　　他皱起眉，

　　“虽然我是个灵能麻瓜，但我推测……假如色孽出事，老马可以从中获利？”

　　【若你希望用废话占据我的睡眠时间，】莫塔里安说，准备重新躺回去【那么亡魂，你赢了。】

　　“别！”

　　哈迪斯尔康手，“莫大仙，我担心老马在灵能上忽悠我，你给讲讲。”

　　莫塔里安用蒙白的视线看向哈迪斯，

　　【除了你之外，】他说，【神明的力量并不会真正意义上地消失，不同的相近权柄被某一神占据，但通过一定手段，我们可以从它们身上剥离出这些权柄。】

　　“什么手段？”

　　哈迪斯问道，莫塔里安则瞥了他一眼，

　　【让祂们虚弱，】莫塔里安说，【并最好拥有属于自己的信徒，满足这两点，你便可试着吞噬权柄。】

　　【但……】莫塔里安低声道，【存在着更简单粗暴的方式。】

　　【旧神的死亡宣告着新神的诞生，杀死色孽，自会出现新的神明——灵族的预言清晰地指出了这一点，色孽的死亡与死神的新生一体两面。】

　　【而马卡多……】莫塔里安呼出一口气，【……鸠占鹊巢，我想，他提到了我跟灵族死神的关系？】

　　哈迪斯点点头，

　　莫塔里安冷笑一声，

　　【由我占据死神权柄，造成死神与色孽共存的漏洞，再由色孽死亡制造出的波涛成神？我猜他完全避开了杀死色孽的部分？死亡必定伴随新生，倒是好算盘。】

　　“他不怕你直接升神？”

　　莫塔里安摇头，【我……不会升神，我先已占据了“7”的部分，我所掌权柄大部分与色孽相斥，即使我可以吸收色孽死去的一部分力量……剩下的，也将全被马卡多拿去。】

　　“这么说，”哈迪斯沉思道，“那还不如继续维持现状，至少色孽的力量会稳定地存在着。”

　　莫塔里安看向哈迪斯，

　　【你不想要灵族的灭绝么？】

　　哈迪斯一愣，“当然想要。”

　　【那么便去，】莫塔里安平静地说，【既然他提出了他的计划……那么马卡多便一定会让它实现，在他开始阴奉阳违地批改帝国政务前，你不如顺从他。】

　　“那——”哈迪斯说，“那假如计划真成功了，假如我们真杀了色孽，那黑暗王子死后尸体流出的权柄该怎么办？我能够吞噬一部分，但没办法全部吃下。”

　　莫塔里安摆手，【问帝皇。】

　　他有些不耐烦地说，【至少你不必担心马卡多，亡魂，在准备充足的前提下，你完全有能力在重创色孽后再杀一个半神……至于色孽余留下来的尸体……问帝皇。】

　　莫塔里安重新躺回去，被褥让他感到了些许的好受，至少他如白骨般的腰不必直接接触黑石了。

　　他感到安心，正如他所言，正如马卡多所极力拉拢的，正如人类之主所自豪的，帝国现在有了一颗脏弹，

　　万年前的爆炸，万年间的挣扎，这些都没有白费，混沌们早就被削弱，自顾不暇，在花园里战斗过的莫塔里安更加轻视起混沌，他知道祂们并非真正不朽。

　　尽管这颗脏弹正在打扰他的休息，并尽可能地把一个枕头再顺着棺材的缝隙中塞进来，哈迪斯的声音自枕头后闷闷地响起，

　　“老莫啊！老马还跟我说了些细节，有关科摩罗的——你真的不听听？！”

　　不听。

　　莫塔里安闭上眼，但在最后，哈迪斯还是听见了苍白之主一声小小的话语，

　　【诅咒灵族新生的事……让我来。】

　　莫塔里安说，【但先让我休息一会儿，难道你已经心急到第二天便要去击杀一位神明了吗？】

　　………………………………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马卡多踱步，重新走到哈迪斯面前，

　　“在异族的领地上试着击杀一位神明？这听起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的话尾上挑，语气轻松。

　　“但你可以做到，因为科摩罗……”

　　马卡多伸出手，他一翻手，一个精巧的灵族项链出现在他手上，哈迪斯立刻认出了这是黑石材质，

　　“科摩罗欢迎你这么做。”

　　马卡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他在哈迪斯面前举起那条项链，向他展示这条黑石链的细节，哈迪斯看见那上面双语镌刻起的话语——

　　“愿冥王永嗜我的灵。”

　　哈迪斯一字一顿地读出这句话。

　　马卡多嘴角的微笑灿烂起来。

　　“你听过科摩罗耗费千年的改造吗？”马卡多说，“我收买了一些黑暗灵族……你真该知道这件事，冥王。”

　　………………………………

　　科兹抬起脚尖，沿着贯穿这座罪恶之都的黑线行走，除了荒野、墓地……那些性价比不怎么高的地方，哪里都有这些可爱可憎的黑线。

　　这些混杂着无魂者骨灰的黑石线延伸着，随着科摩罗的扩展共同生长。

　　在黑暗灵族权贵们所聚集的宫殿内，这些黑线以黑暗灵族的喜好做分布着，疏密有致，排列出花纹，散发着令黑暗灵族们欲罢不能的无力痛楚。

　　黑暗灵族们专为这种感觉创造了新的词汇，【失眠瘫痪】……简单地翻译过来，对应着低哥特语种的鬼压床。

　　黑暗灵族们简直爱惨了这种感觉，另一种灵魂缓慢被吞噬的感觉，但是却让它们远离了死后的被折磨，并彻底将个体与种族的命运分离，搭配无魂者与祈祷——别样的痛楚更具风味。

　　对于那些餍足于灵魂大餐中的权贵，这更像是一次灵魂上的催吐，一次自裁。

　　科兹抬头，这些黑线排布着，并入远处高耸的冥塔，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出现一座黑塔，低浓度的黑域驱散着来自亚空间的恶意。

　　网道是神奇的，它是亚空间与现实世界之间的缝隙，不建立在现实世界内，但又隔绝了亚空间，在这里，依旧存在着稳固的物理法则——这便是这些冥塔与黑线存在的基础。

　　这些黑线也被命名了，它们被灵族换作【晨昏线】。

　　它们将成为黑暗灵族彻底死后，灵魂的另一重去处。

　　万年前，为了逃避色孽的吸食，黑暗灵族们在科摩罗之上，建立起它们的不洁冥教。

　　核心教义仅有一条，自愚钝黑暗处窃取权柄，逃离最幼女王的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