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轮回

　　一头撞入纯白空间，便听得大河奔腾。时间长河如同一条瀑布，自高处而落，砸在苏禾脑袋上。

　　他所在已经是时间尽头，这河到不了未来。

　　此刻若需要逆流而上，完全不需要再用外来力量为星环充能了，苏禾自己足以支撑长河逆流。

　　以他的力量便是直上天庭时期也轻而易举！

　　要去接白灵了，要深入时间乱流，会遇到什么苏禾不敢确信。

　　先前迎接龙龟归来，心情太过沉重，不适合冒险。与道主开两个玩笑，好了许多。

　　苏禾没在此地停留，手掌探入时间长河中，向内一吸吞去大片河水。

　　时间壁垒外，真实世界疏远开来，显现出一片乱流。

　　苏禾纵身而出。

　　他与白音双修，内世界太阿山又是白灵一手谋画，与白灵之间却有割裂不断的联系。

　　只是这联系在时间乱流中，断断续续，不知飘向何处。一时间难以寻觅。

　　苏禾摸索而行。

　　封皇大世界，道主闭着双目感悟着仙门内的气息，却觉下方悉悉索索。

　　低头看去，嘴角微微弯起：“苏禾走了，你便有些小心思了？我镇不住你？”

　　下面封皇大祖面色不变，轻叹一声：“总要求生！”

　　道主是他看着出生、成长的，和凤祖、泰祖这种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家伙不一样。

　　道主一出场，天赋就高的吓人，以凡人之躯敲登仙鼓八响。从那时起道主就一直都在他的注视之下了。

　　化妖、踏天，超越踏天到证道仙尊，然后一步步提升。千万年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五十年前突然爆发，显露出与他同境的实力。

　　还是悄悄隐藏了境界，能在那一战爆发差不多当是极限了，或许更高，但他已入七境，还有几分机会。

　　峦帝饶有兴趣的看着封皇大祖脚下，一道道微不可查的光轮不断向封皇大世界内部探查，老祖在尝试联系封皇核心的世界？

　　道主呵呵笑了起来，这封皇大祖着实有趣：“方才我与苏禾互称师兄弟你可听到了？”

　　封皇大祖面色不变：“七十二万年前四先生敲响登仙鼓，我在星海亲眼所见，自知此事。”

　　敲九响登仙鼓，便为道祖亲传，身份地位仅次于当代道主。这是归望山的规矩，互称师兄弟却也说得过去。

　　道主哈哈大笑，抬手向下一点，不见异象封皇大祖脚下的光圈却如时间逆流一般，纷纷倒退着逆流回封皇大祖身上。

　　怎么出去的又怎么逆反了回来。甚至封皇大祖与天帝大印的联系，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斩断。

　　封皇大祖面色骤变。

　　苏禾说了，那是天帝之物。天帝——早消失亿万年，他虽不曾亲身进入核心，但那东西与封皇宫皇道相牵，相性吻合，怎会受道主所掌控？！

　　“你！”他骤然看向道主，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能将他散出的力量无声无息的逆流回来，这道行……

　　道主呵呵笑着：“道友既有想法，再与道友重新认识一下。”

　　“我名第三怀宇，生于玄黄末期，归望山道主。”

　　封皇大祖不言，只静静看着他。玄黄还是他们推翻的，当然知晓这些！

　　道主笑着语气平静：“上一世我名第三见心，生于玄黄大漠，万载入仙尊，成归望山第六代道主。参与太古一战，铸就诸天万界此时状态。道行界主境！”

　　封皇大祖双目骤然凝聚。

　　就听道主又道：“再上一世我名第三无忧，少年得志，八岁做仙，终生童子相，乃归望山五代道主，界主境！”

　　封皇大祖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看着道主如同看怪物。

　　道主笑着：“再往上，做过仙子、做过狐妖、做过剑仙……都是归望山道主，皆为界主境！”

　　他笑吟吟看着封皇大祖，这一刻忽然就理解老师那些恶趣味了，看封皇大祖这般表情，果然甚是有趣。

　　“第一世吾名玄，拜师道祖，开归望山一脉，始凝轮回，第三不是姓是排行。吾于师门行三。”

　　道主轻笑着，似乎在讲一件寻常事。

　　峦帝双目精光闪烁，封皇大祖却呼哧呼哧喘起了粗气。

　　这种感觉……一直和自家面馆抢生意的另一家面馆老板，原来是皇子？！还是实权皇子！

　　“你……既有这般身份，为何一直甘居泰之下？！”

　　每一世都是界主，真正手段，便是泰也要弱去三分吧！

　　道主笑了出来，看这家伙表现——当真只有一身道行，真正心性比峦帝都不如啊！难怪当初会将帝位传给后代，自己只做老祖。

　　他若掌大权，恐怕封皇到不了今日。

　　道主笑着摇头：“哪有做弟子的，居于老师之上的？”

　　他轻飘飘一句话，却让封皇大祖瞬间怔住，好似整个世界在这一刻砸进脑海中一般。

　　道主轻笑着：“初有龙龟，化而为人名泰，做道祖。转而为僧名古，做佛祖。”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道祖佛祖都是我家老头！

　　静……

　　极致的静！安静到了骨子里。

　　封皇大祖脑海一片空白，连这时候该想什么都不知道了。

　　半晌才开口：“你们……为何不杀我？”

　　道主哈哈笑起来，笑的开怀：“自是你还有用！”

　　他说着话抬手一点，封皇大祖面色骤变。胸口一道漩涡生出，刹那间黑洞一般将他吸了进去。

　　空气宁静。

　　做完这一切，道主又转头看向峦帝：“道友不入仙尊境？这般憋着不难受？”

　　这峦帝早可入仙尊境，却一直压制着。

　　峦帝摇头笑了起来：“前辈说笑了，这时候入不入又有什么意义？”

　　他说着话，身上气息缓缓提升，从仙人极限向前一突，破入仙尊。在仙尊一境中期停了下来。

　　随即摇头苦笑。

　　他确实隐藏了一个大的，做了封皇帝王才能查出这世界的一丝端倪。

　　隐藏点手段不说想绝地求生，只是留一份保底罢了。可如今看来，却是痴心妄想了。

　　时间太短了……他的年岁尚不足二十万岁！不足二十万岁的仙尊，现付放在整个时空中也是最拔尖那一撮了。

　　若也给他千万年，他一定能查清这世界的真相，然后——早早的率封皇大世界举界投降！

　　认清现实，怎会这般尴尬？对一个帝王而言，投降最难却也最简单。

　　……

　　时间乱流没有固定形态，苏禾只觉得天旋地转。

　　左边一团时间要将他左臂拉去亘古之前，右边一片要将他带到万年前，中间又要让他回归现世……

　　难怪寻常人在这里活不下来——莫说寻常人，就是普通仙尊都很难活下来！

　　除非能像龙族老祖他们一样，有界主的守护。

　　此地四面八方处处都有时空漏洞，钻进去就可以进入真实世界一般。

　　可事实上，每一个漏洞都是致命的，没有一处真的可以进入。

　　就像漏勺里的泥鳅，以为钻过洞就能逃出去升天，孰不知下面是滚烫油锅！

　　难怪连龙鱼都要穷尽手段借丈母娘入真实世界。连白灵都只能进不能出。

　　苏禾定在时间乱流中，仔细感悟白灵所在。飘飘渺渺确有所感，但这感应断断续续又密密麻麻，她似乎不在任何地方，又无处不在。

　　找不到！

　　每一个时间段都有她的气息，却又每一段都没有。

　　怕不是被人分尸了？

　　苏禾这般想着，就见前方一道黑影闪过。苏禾身形一闪一把抓去，抓碎一片时光，一片龟鳞碎片落在手中。

　　不是真正的鳞片，是傀儡墨龟的鳞片碎片，鳞片上还有字迹。

　　“要死了……”

　　白灵的字，字迹虚弱强撑着竭尽全力才写下一般。

　　苏禾头皮骤然紧缩，头发根根倒竖。一身煞气骤然升起，连身旁的时间乱流都被吹散几分。

　　苏禾双目杀气爆出，四方搜寻，就见又一片残破鳞片飘来。

　　“要死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小男人你再不来救我你就少个媳妇了……”

　　苏禾……

　　这妮子，这般时候还这么皮的么？他握紧鳞片，循着一丝感知，不知穿越多少乱流，追溯上去，又见一片鳞片。

　　“这次真的要死了！”字写的及其凄楚，但在这鳞片背面还有一行字：噫？发现一件好玩的事儿，等一下再死——”这行子却一下子欢快起来，连字迹都没了先前的将死气息，生机勃勃！

　　苏禾：“……”

　　苏禾将一身杀气收了起来，重新仔细感悟着时间乱流中的气息。没找到白灵，不过搜集到的鳞片倒是越来越多了。

　　乱流之中没有时间感念，或许外界已经三五年，或许也才一两个月。

　　内世界轮回长河不知不觉已经凝成实体。苏禾手中已经有二十多枚鳞片，但都是残片。应该是那丫头将鳞片打碎了分散投放，只要数量足够多，总会被苏禾发现。

　　到苏禾这般境界，这已经不是概率问题，而是确定事件。

　　只要苏禾来了时间乱流，必能发现鳞片！白灵是想让他借鳞片追溯到她所在？

　　苏禾沉默片刻——那丫头高看他了啊！他空有一身力量，这会儿让他和龙鱼打一架他都敢，但做这种寻踪觅迹的事情，为难为夫了不是？

　　苏禾静立着仔细感受着鳞片，鳞片带来一丝丝定位之能，但……对苏禾而言，几无用处！

　　不过是从二十分提升到了二十五分，离着及格线依旧很远。

　　苏禾神识在一片片鳞片上无能划过。

　　没有用！没有任何用处！

　　但从白灵和泰祖的反应来看，似乎苏禾在时间乱流中找到她所在不应该是难事。

　　莫不是要真正掌控时间？

　　有点儿不现实！他们应该不会这么高估苏禾。苏禾离着真正掌控时间还早得很——或许开天七重都不见得能做得到！

　　苏禾沉默着，又搜集到四片龟甲，眼神却有几分凝重了。

　　这龟甲上除了白灵的气息，还有龙鱼的气味。不是白灵主动散出来的，是被龙鱼打碎的。

　　战斗从没有停止过！

　　“龟仔，要不——回去喊外援？”意窍中，蛤蟆出声。

　　苏禾摇了摇头：“师兄若能来，方才就跟着来了。泰祖此刻恐怕很难离开堤山。”

　　那些龙龟亟待治疗。

　　“那怎么办？”蛤蟆询问着。

　　白灵那家伙，喊着要死了要死了肯定是安全无比，没有任何事儿。

　　但再寻到的鳞片，却有两三个说正事儿了——记录龙鱼的特征，猜测他的弱点，推测他的神通、强项。

　　这个状态很不好！就像在交代后事。不皮的白灵，才真正让人担心。

　　那丫头处境恐怕不好！

　　苏禾长出一口气：“底子不够，白灵留线索我都找不到她——既然找不到，那就不找了！让她来找我们吧！”

　　“嗯？”蛤蟆不解。

　　苏禾笑了起来：“我感应不到她所在，但只要我搞个大动作，她总能感应我所在吧？”

　　苏禾哈哈笑着一步踏前，骤然间身上开天气息升起。

　　蛤蟆顿时一惊：“你，要开天？”轮回长河才刚刚凝实，并没有达到极限啊！

　　这会儿开天不赔本？

　　却听苏禾呵呵笑了起来：“翠花，你不觉得这世界太不公平了么？”

　　蛤蟆：“嗯？”

　　苏禾笑着，轮回长河凝聚完毕，开内世界轮回。应该会有灵智生灵开始诞生了吧？

　　到那时，有人转世人间或蚊虫朝生暮死，或走兽厮杀求生。有人转世幽冥终年不见天日，还有人生来就在天界。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

　　一样是内世界生灵，一样是苏禾的子民。为何会有这般大的区别——这可不是阎王殿掌管轮回，依功德转世。

　　这会儿的内世界，随机对待每一道真灵。有人随机做蚊虫，有人可能随机成仙。

　　奋斗一世，不如一场出生。

　　“翠花，你看丈母娘的建议了么？”苏禾问道。

　　蛤蟆摇摇头，它是只蛙，又不爱读书。

　　苏禾笑着：“丈母娘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内世界开辟亦是如此，哪有真正完美的内世界——完美总是瞬间的，就像瞬华！反而有缺陷的才能长存。只要不削弱我战力，便是好世界！”

　　有瑕疵的轮回才是真正轮回。此刻开天，杜绝有真灵气运逆天，一步登天生而为仙。

　　所有生灵在仙道面前当一视同仁，从零开始一步步修行而上。

　　焉能靠血脉？

　　大概丈母娘也在防着一手？生灵啊——最是无奈！出生太高，追求便高了。出生便是内世界仙人，他们该追求什么了？

　　蛤蟆眨眨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苏禾。一个纯粹靠血脉升上来的家伙，杜绝别人靠血脉一步登天？

　　忒不要面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