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生死一线

　　他动了动身体，将身体努力地施展开，但蓝虫脑子的组织却有很强的粘着性，他努力了半天，也不过将身体舒展开一点。

　　他试着接通战甲的通讯，可耳机里传来的只有嘈杂的噪音，他无奈放弃，随后他又开始舒展身体，当开启战甲之后，强劲的力量撑开蓝虫的脑部组织，他觉得舒服多了，喘了口气。

　　这个时候，他第一次感谢战甲的设计者，在迅龙战甲的后备箱装有一个微型氧气循环系统，足够他在这里呆上半个月。

　　他想要出去看看，却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刚刚看了时间，现在距离他撞入蓝虫的脑袋才不过9个小时，虫潮只怕还没有散去。他心中又有些懊恼，这些天他基本都在训练，没有对虫族进行过太多了解，现在，这种疏漏终于让他尝到了苦头。

　　不过尽管有些忐忑，他仍然是向着一个方向移动过去，他双手拨开，撕裂蓝虫的脑部组织，身子往上移动了一点，然后再继续撕裂，再往上移动……

　　他感觉到周围的组织成分开始变化，明白自己已经离开了蓝虫的大脑，他停了下来，再次试了一下通讯，结果依旧没有接通。

　　他终于放弃了先和基地取得联系的打算，照他的估计，现在距离外面已经不远了，得小心一点。他小心地挪动着，终于，他感觉到前进的阻力小了很多，顿时停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心中又忐忑非常地拨开面前的组织，又往前，一点点地拨开阻隔视线的组织，终于，他感到自己的手完全没有受到阻力了。

　　于是他停了下来，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将那里的组织往上抬起了一点。昏暗的光线照射了进来，现在正是晚上，他将眼睛凑到了那个拨开的小孔面前，往外看去。

　　几只白纹螳螂在附近游荡，他正以为周围的状况还不算糟糕时，他看到不远处的废墟上，一头嗜血妖虫正倨傲地在里面缓缓地飞荡着。他不由一个头两个大，在这个位置，只要他一暴露在空气中，肯定会同时被白纹螳螂和嗜血妖虫发现，而他不可能同时面对这些。更何况在他看不到的位置，还不知道存在着什么样的虫族。

　　“不过已经很好了，”他心里这样想着，“要是运气更糟的话，我现在所看到的就只能是虫子。”

　　他再次实验了一下通讯器，却依旧没有讯号，他这才明白，通讯器是坏掉了而不是被信号干扰，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能和基地联系，他就算到了基地入口也未必能够进去。

　　但或许是母亲的眷佑，这个时候，他发现那只该死的嗜血妖虫飞远了，向着基地的方向，而几只白纹螳螂也悠悠荡荡，除了有一只向着这边走来，其余的白纹螳螂都慢慢远离。

　　“好，就是这样……”苏卓心中缓缓地说道，就好像这些虫子是按照他的吩咐离开的。而向着这边来的白纹螳螂停了下来，苏卓注意着其他的虫子，当最后一只白纹螳螂也消失在建筑群后时，他将蓝虫眉心的这一块通气口扩大了一些，随即举起了左臂，SN99瞄准了那只近在咫尺，却不知死神已经降临的白纹螳螂。

　　一枪。

　　不同于高斯突击步枪，激光枪弹在发射的时候几乎没有声息。但是一道乍现的流光在黑夜中却格外显眼，苏卓开出一枪之后，就将通气口封闭，外面传来了白纹螳螂倒地的声音。

　　他的心开始怦怦跳动，同时竖起了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或许他真的得到了母亲的眷顾，外面除了偶尔的一声虫鸣之外，毫无声息。

　　他将通气口撑起来，缓缓扩大，同时探出了脑袋，四周都看了一下，确定周围已经没有虫族了，他才将那个蓝色晶核收了起来，缓缓跳了下来。一轮下弦月挂在远处的高楼之间，投射出淡淡的月辉，但照射在灰色粗糙的战甲之上，却几乎不反射什么光芒。

　　他四处看了一下，猫着腰，向着最近的建筑群落之中冲去，就在他要冲入其中的时候，心中警兆忽然降临，他急忙伏身于一堆虫族的尸体之中，借着地面的一块碎玻璃，看着天空。

　　五只绿蚊缓缓地飞过夜空，当虫族到来之后，禽鸟也被赶尽杀绝，现在除了人类的统治区，其他地方已经很难看到鸟雀了。

　　几只绿蚊越飞越远，最终消失在了远方的天际，苏卓急忙起身，钻入了建筑群落之中。虽然现在已经和基地失去了联系，但他知道基地每天都有人在监控这一片区域，他只要出现在监视器下，会有人来找他的。

　　他走出没几步，警兆再一次降临，他的脚步轻蹑了下来，他现在已经学会根据警兆的强度来判断虫族的强弱，他向着周围看了眼，攀上了一座四层的楼房，在三楼一个窗户的窗帘后面，发现了一只正在吞吃人类尸体的白纹螳螂。

　　他缓缓抬起了激光枪，走到了面向阳台的门缝边，悄悄伸出了左臂，接着，开枪。

　　白光闪过，白纹螳螂倒地。同一时间，强烈的警兆令苏卓汗毛都倒竖起来，他急忙退到窗帘边。

　　一只绿虫径直向着这边飞了过来，它对着白纹螳螂的尸体发了一会儿的呆，又四处看了下，似乎有些疑惑。苏卓大致猜到是激光引得绿虫的到来，他看到绿虫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向着这边飞了过来。

　　苏卓轻轻舔了一下嘴唇，然后取出了背上的辰月。绿虫的弱点在它头顶的那颗绿晶晶的眼睛，只要他出手得当，完全可以一击毙敌。

　　绿虫震动着翅膀，飞到了阳台上，四处看了下，又向着下面的白纹螳螂看去，看到绿虫给的背影，苏卓有了冲出去的冲动，却又生生地忍住，虫族的复眼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绿虫向着门这边飞来，尾巴一甩，就将铁门抽得凹陷下去，再一抽，铁门就被抽飞，贴着苏卓的鼻子向着屋子的角落飞去。咣当的巨响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苏卓将最后一丝视线也收回，紧了紧手中的辰月，现在他将全部的价码，都压在了感觉之上。

　　心中的弦缓缓绷紧，投射在房间地上的阴影逐渐拉长、延伸，最后占据了整个房间。

　　感觉……感觉……他闭上了眼睛，心中那种想要出手的渴望，也渐渐被点燃，越来越甚，越来越强烈，旋即，如若油桶被点燃一般，他发出压抑的低吼声，举刀，一刀刺下！

　　嗤！

　　绿虫巨大的身躯抽搐了两下，辰月从绿晶晶的眼睛里插了进去，绿色的液体从里面流出，它的另外两只眼睛，愤怒却又带着悲哀地看着苏卓，但苏卓的心已变得坚如磐石。他抽出了辰月，绿虫的身体软倒下去。

　　苏卓一刀劈在绿虫的脑袋上，但那并不像劈开嗜血妖虫那样容易，直到他以那破碎的第三只眼为突破口，方才将绿虫的脑袋切成了两半，他在里面找到了想要的绿色晶核。

　　接连的收获让他逐渐忘却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直到他听到一阵阵的嘶鸣，他吓了一大跳，即便不用危机感的提醒，他也知道是有大批虫潮过境，他四处看了一眼，跑到了厨房里，打开一个柜子藏了进去。

　　现在他只祈祷，那些虫族有急事，千万别在此地逗留，不然他的日子就难过了。

　　他刚躲进去没多久，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心中咒骂着，听到越来越近的虫潮嘶鸣声，但电话一个劲地响着，他一甩柜子门冲了出来，拿起电话就要咒骂过去，却看到电话那边显示的是郑钧的身影。

　　“在你右前40米外的那个小院子下面，有个地下室，里面有个暗格，有人在那里等你，快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急忙一甩电话冲了出去，也不管现在出现会不会被发现，他的目光在周围一扫，就发现了不远处的小院子。他从三楼跳了下去，向着那边奋力跑去，两只在空中游曳的绿虫发现了他，一声嘶鸣，掉了一个头，速度激增向着苏卓这边飞来。身后的虫鸣已经变得越来越大，可以想象这次虫潮的规模。他跑到小院门口，蓦地回身朝着天空打了两枪，两只绿蚊敏捷地一闪，也因此凝滞了身形，苏卓趁机跳了进去，另一边的两只白纹螳螂也发现了他，划动着巨足向着这边追来，他不管不顾，冲了进去，房间里的电话又响了，苏卓赶紧跑过去接电话。

　　“卧室的床下面！”

　　轰隆！

　　两只白纹螳螂撞开院墙冲了进来，他向着卧室冲去，但门被锁住了，他一拳轰在锁上，门开了，他将床抬起来，下面果然有个洞口，他身子一缩，就钻了进去。

　　一声尖锐的嘶鸣声，苏卓认得这声音，魔纹飞虫来了！已经近在咫尺！

　　他进入了地下室，周淼站在一个黑洞洞的入口道：“这边！”

　　苏卓急忙冲了过去，周淼拉住了苏卓的手，两个人一起向着通道的深处跑去。苏卓抽空回头看去，刚好看到一只魔纹飞虫冲入了地下室，一双凶狠而又狡猾的绿色眼睛，正好和苏卓的目光相遇。

　　它发动了速度，苏卓忽然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抬起SN99，向着一个位置开了一炮，魔纹飞虫的身形顿时显现出来，并顷刻间陷身光芒之中。

　　轰！

　　地面猛地剧烈震动起来，爆炸首先从小院子开始，然后疾速扩散到了卧室，地下室，地道。水泥地翻了起来，强烈的冲击波将一只只虫族的躯体撕裂，那只想要追杀苏卓的魔纹飞虫也因此被阻挡住了身形。

　　“你能跑快点么？”周淼的声音，苏卓一愕，看着拉着自己手的小女孩儿，才忽然意识到小姑娘竟然还未施展出全力，他点点头，速度全开，向着通道的深处跑去。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心中危险的感觉终于彻底断绝，他明白，这是他终于将魔纹飞虫完全甩脱了。他们又跑了一阵，苏卓感到他们开始往上，周淼推开了一个铁门，他们再度出现在月色之下，虫潮的嘶鸣亦再度涌来，估计距离这里不足两百米。

　　“别发愣快走！”

　　周淼一扯苏卓，带着他向着远处的一栋大楼奔去，一路上遇到过的包括绿虫在内的所有虫族，都被周淼从掌心射出的火箭给击杀，看得苏卓目瞪口呆，他们冲入了大楼之内，周淼带着他向着地下室奔去，到了地下室，一个厚实的铁门，她停下输入密码，门开了，两个人走了进去，没走几步又是一道冰冷的铁门，再度输入密码……一直重复到了第四次，他们进入了一个电梯，这个时候，周淼才说：“好了，现在安全了。”

　　苏卓如同看怪物一样地上下打量着周淼，刚刚那一路上，小姑娘至少杀死了两头三级虫族和12头一级二级虫族，他从未想到过，这个从不拿正眼瞧人的小姑娘，实力竟然如此恐怖。

　　电梯缓缓下降，在-1的显示位置上停了下来，正是地下一层。

　　看到地下一层忙碌的人群，苏卓顿时觉得心中十分地温暖，就在不久前，他第一次尝到了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感觉，没有后援，没有对一切了然于胸的检测仪，没有关键时候郑钧在背后的指导……

　　那是他对末世，第一次有了真真切切的感受。

　　“跟我去地下二层。”周淼一刻也没有停留，向着通往下面的电梯走去。

　　中队长办公室，郑钧笑呵呵地和林山说：“苏卓不简单啊，能够击杀蓝虫，虽然只是一只幼虫，还能够生还，这消息若是传出去，苏卓定会名动天下的。”

　　林山亦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随即他就沉着脸说：“还说，这次若不是你，他也不会置身于那么危险的境地。”见一旁的聂萍微微有些不悦，林山说道：“倒也不是说不让他去做那些危险的任务，而是说，若是让他再成长一段时间，面对虫族，他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将会更加地巨大。”

　　聂萍站了起来，“林队长，难道你以为别人活着就一直是裹足不前么。”她转而对郑钧道：“中队长，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郑钧一怔，道：“也好，你去休息吧。”

　　聂萍离开，郑钧道：“你看你，这样就将人家小姑娘给得罪了。”

　　林山却是摇摇头，“她不是在生我的气，第三小队这一次伤亡惨重，她这个做队长的心里不好受，应该的。”

　　闻言，郑钧叹了口气，“又有什么办法呢，末世，总是要死人的。”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周淼的声音：“中队长。”

　　聂萍回到了居住区，她住在113房间，和陆远陆云兄弟的房间只隔了几个号码，陆远好像恰好出来，和聂萍打了招呼，又聊了几句，就说到了这件事情上面。

　　“队长，我这心里就是不服气。”

　　“不服气就给我咽下去，中队长也没有私心。”聂萍淡淡地说。

　　陆远冷笑：“没私心？凭什么十几个科学家的命是命我们弟兄的命就不是命，凭什么一个小毛孩儿的命是命我们弟兄的命就不是命，末世大家不该互帮互助吗？你看看有些人，哪里有点公正廉洁的样子？还不是处处胳膊肘往自己人拐？我和陆云是平头百姓出身就不多说了，但队长你呢，你可是有来头的人，令尊可是曙光号的船长，大名鼎鼎的聂云阳中将，他们也一点好脸色都不给，队长，你看着不来气我都来气。”

　　陆远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着聂萍，但令他有些失望的是，聂萍的神色丝毫变化也没有。聂萍问：“你说完没有？”

　　陆远一怔，点了点头，聂萍道：“说完就请让一让。”陆远让开，聂萍打开门，进去，关门。

　　“苏卓，你现在出入我的办公室可真够频繁的。”一见到苏卓，郑钧就笑道。

　　“还好，若非还有一点运气与老妈的在天之灵保佑，每次都可以算是一次诀别了。”

　　“好了，我现在宣布，你的训练期完全结束了，从现在开始，你正式算作余杭改造者中队的一员，你的队长是周淼，副队长是林山。”

　　“是！”听到令他头疼的训练期可以结束，即便困乏非常，苏卓还是露出了笑意。

　　“看样子你也很累了，先回去睡一觉吧，明天起来之后，去之前做改造者测试的地方重新检察一下身体，然后记得传一份数据给我。”

　　“好的。”苏卓点着头，和郑钧说了再见，林山这时也和郑钧告辞，跟着苏卓走了出去。

　　“这次表现不赖。”

　　“嘿嘿，林大叔教导有方。”苏卓说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因为之前的晶核卖掉一部分的缘故，他的晶核吃完了，现在得不到补充，所以使用能量的后遗症还未缓过劲来。

　　“若非是你，这次我们可要伤亡惨重。”林山说，“我或许可以逃出来，但改造者中队的其他弟兄，只怕很多都很难幸免。”

　　他忽然有些好奇，“只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你当时怎么想到那一招的？把自己当炮弹轰入蓝虫的脑子里？”

　　“唔，这个啊……”苏卓挠了挠脑袋，随即有些讪讪地笑道：“当时我也怕得要命啊，于是飞起来之后，看到那家伙又要攻击，心里就有个声音说，‘你该这样’，于是我就这样了。”

　　他们走进了电梯，林山笑着拍拍苏卓的肩膀，“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胆量的！”

　　“林大叔教导有方咯。”苏卓呵呵一笑，他们回到了居住区，一回去，苏卓进了自己的房间，解下战甲，倒头便睡。

　　屋子里的灯光暗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战甲外面挂着的，装着蓝虫晶核的盒子，忽然和苏卓的身体一起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