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有雨

　　黎明时太阳还露了那么一丁点头儿，可转瞬乌云就布满了整个天际。很黑，压得很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厚重的潮湿气味。

　　王坚就这么站在阳台上，裸露着上半身，抓着栏杆呆呆地看着天空。他的身材让不少路过的女性都惊艳地注视了许久，甚至有几个女流氓对王坚吹口哨来着。

　　“你玩条毛的矜持。”梁欢欢端着自己的内衣裤走到阳台上开始晾晒起来：“你这条草莓款的大裤衩子品味独特啊。”

　　王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这条白底上头全是卡通草莓图案的可爱大裤衩，又继续看向了天空：“我爸说，这种天气是因为有龙过境，我在找龙。别吵。”

　　“我去……”梁欢欢啐了一口：“几十岁的人了，脑组织还这么不健全呢？”

　　而这时，一向晚起的萧逸雯也莫名其妙地爬了起来，揉着眼睛穿着轻纱睡衣晃到了阳台上，迷迷糊糊地挥挥手：“我饿……”

　　“桌上有五块钱，自己去前头买馒头吃。”梁欢欢晾完衣服，扭着屁股滚向屋里：“你们这群神经病，姐都快被你们传染了。”

　　说话间，天色越来越暗，明明是早晨，光线却昏黄得像是到了傍晚，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大，大到连呼吸都不再通畅，身上也有了一层油腻腻的感觉，即使是偶尔吹过来的风，都带着夏天特有的闷热气味。

　　王坚深呼吸一口，自言自语道：“下完这场雨，就真正到夏天了。”

　　“王坚……”萧逸雯娇滴滴地扯了扯王坚的大裤衩：“今天带我去玩好不好。”

　　“我要上班。”王坚伏在栏杆上，远远地眺望着：“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吧，说到做到。”

　　萧逸雯颇为失望地哦了一声，但是好歹也得到了王坚的承诺，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悻悻地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再次安静下来之后，王坚突然毫无缘由地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天空，然后也默默地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其实从他起床时开始，他心头一直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这种没有缘由的压迫感来得很突然，表现得也很怪异。王坚也许能把这用自我安慰的方式归功于天气作祟，可是他知道，这大概能算作是一种第六感，很玄幻无法解释，甚至难以启齿。

　　这就好比是一种具象化的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虽然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王坚却不得不小心翼翼。

　　“阿坚阿坚。”天然二这时在他身后戳了戳他的腰：“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呼吸频率比平时快了百分之十五，呼吸深度加强了百分之十，左右摆动脑袋的次数很频繁，叹气也很不自然。你在焦虑。”

　　王坚一愣：“我这还没说话呢，你光看个背影就能看出来？”

　　“是的呀。”天然二站到王坚的旁边，同样手扶着围栏深呼吸了一口：“我好喜欢这种天气啊，这种天气我会很开心。”

　　“你好奇怪。”

　　王坚伸手像摸小猫似的摸着天然二的头发，而天然二也很享受似的仰着头闭起了眼睛，然后扭过头瞪了王坚一眼，接着又闭上了眼睛，之后又睁开了眼睛。

　　“阿坚阿坚，我刚才亲了你一下哦。”

　　“哪有？”王坚一头雾水：“你在做梦的时候亲的？”

　　“不是，我最近在研究喵喵的行为心理，当你在抚摸一只猫的时候，它瞪你一眼然后眯起眼睛又再瞪你一眼的话，你就被它kiss啦！”

　　天然二拍着手：“我觉得这样好可爱。”

　　王坚扭头看了一眼因为潮湿而趴在地上没精神的抱抱，然后又看了看天然二：“我觉得你比什么都可爱。”

　　天然二惊叫了一声，脑袋靠到了王坚的肩膀上：“嘴好甜……”

　　而这时，小金梳着头默默地站在他们俩的身后咳嗽了一声：“你们也真是恬不知耻，大清早就在这做些苟且之事。”

　　王坚连头都没回：“这跟你没关系吧。”

　　“怎么就没关系了。”小金强行挤到了天然二和王坚的中间，蹭得他俩不得不分开一段距离好让这家伙塞进来：“今天，我就要展开属于我自己的圣战。”

　　“圣战？”王坚低头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又要搞什么花样？”

　　“昨天我很生气，小金很生气！”小金嘟着嘴：“居然被一个小白脸玩了，我要弄得他生不如死！”

　　王坚看了一眼天然二，然后把小金拎到了围栏旁边的台子上，让她坐在上头，并严肃地说：“你不要去招惹那个家伙。”

　　“你们在说谁啊？”天然二昨天晚上看了一夜肥皂剧，对他们昨天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你们又惹事了啊？”

　　小金哼了一声：“还不是你那个混蛋同学，小白脸！”

　　“孙越泽？”天然二顿时大惊失色：“不要啊……你千万不要去惹他！”

　　“嗯？你们俩节奏这么一致啊？他三头六臂？”

　　天然二摇摇头，用一种出奇严肃的语气说道：“在读书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他。每次看到他啊，我头皮就会麻麻的，他身上阴森森的，很可怕。而且他什么事都好像会未卜先知，就跟有特异功能一样。”

　　“但人不可能有这种功能的，我会相信其他诸如水下呼吸和双手放电，但是未卜先知这怎么可能？”小金满脸不屑：“你难道不知道时间的无规则线性曲线么？每一个点被提前预知都会影响另外一个点的行径方式。”

　　王坚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喃喃道：“听不懂。”

　　“好吧，我打个比方。”小金双手抱臂：“如果你从明天回到了今天，知道了明天奖票的开奖号码，你今天会干什么？”

　　“买彩票咯。”王坚耸耸肩：“是人都会干吧。”

　　“好，问题就在这了。”小金皱着眉头解释道：“平时不买彩票的你，因为这个预知去买了彩票，那么你势必会影响到另外一个人，也许是因为你坐公车占了他的位置也许是你走路撞了他一下亦或者是你和他对视了一眼，耽误了他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

　　“然后呢。”王坚笑着说：“这有影响么？”

　　小金吹了声口哨：“也许就是这一秒，会影响到整个世界。”

　　“还是听不懂。”

　　“好吧好吧，我再简单一点。”小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怎么就看上你了……”

　　说完，小金深呼吸一口：“你出去买彩票的时候，如果跟一个陌生人对视了，让他迟疑了一秒钟。他因为这一秒钟而耽误了一班公车，而又因为他占了下一班公车的最后一个位置，这让一个原本要坐第二趟车的人没有赶上公车，这让他迟到了十分钟上班，而这十分钟里他本来会摔一跤，也许会住进医院，而原本需要陪护他的人则不需要陪护他了，而这个人陪护他的人正好是给彩票摇奖的那个人。如果没有你那一眼，他就得让人代班帮他摇奖，而现在他可以自己去了，因为力度、角度和摇动时间的关系，号码肯定和你知道的那个号码不一样。然后你会怎么样？”

　　“大奖没了。”王坚挠挠头：“没这么巧吧？”

　　“这只是一个例子，发生几率比较小。但是也可以说明未卜先知其实没什么用。”小金晃动着手指头：“任何一个点的改变，都会让整个大环境发生改变，而这种改变……嘿嘿，是不可假设的，只能推导。严格来说，世界上就压根没有必然一说，所有幻想重生的人，只会是自欺欺人。”

　　小金表情越来越阴森：“他之所以看上去像一个未卜先知的人，只是因为他在大局的掌控中能抢占先机，这不是特异功能，而是一种能力。你的智商这么高，你不明白么？”

　　“我……”天然二被小金屌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是个演……演员……”

　　“演你妹。”小金跳下台子：“不过也不怪你，你的方向不同。你的智商用来幻想，而我的……”她顿了一顿，冷笑一声：“是用来假想。”

　　“这又有什么不同？”王坚耸耸肩：“就跟竟然跟居然的区别似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亏你还教语文。”小金叹了口气，蹦起来拍了拍王坚的肩膀：“小同志，你还嫩。”

　　说完，小金甩下脖子上的毛巾，走进屋里，一边走一边喊：“老王，今天我不去上课了。梁欢欢，等下跟我走。大伟？大伟？给我起来！调三百万活动经费给我。一个礼拜，我让你们看看什么是逆袭。嗯……对了，再给我拨四千万的资金，三天给你变成五个亿。”

　　看着她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样子，王坚都愣了，扭头看了一眼傻乎乎的天然二：“这……”

　　“她好像被激活了。”天然二说话间，还比划着用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按了一下：“按了开关。”

　　“我得去阻止她。”王坚叹了口气：“这事得我来。”

　　“让她去吧。”天然二拽住了王坚的手：“我相信她，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伤害到她。”

　　“这么牛？”王坚指着自己的屁股：“我以为我是超人，可我也一样中枪啊。”

　　“不一样，她呀……”天然二挽住了王坚的手：“是个可怜的丫头，她早就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

　　“你突然说话这么成熟，我不习惯。”王坚挠着脸笑了笑：“有的时候像姐姐，有的时候像妹妹。”

　　“我本来就是姐姐好不好！”天然二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王坚：“叫姐姐，叫姐姐！”

　　王坚用力地抱了她一下：“好了，别玩了。做早点准备上班了。”

　　在王坚上班之前，他先是熬了一大锅粥，然后抱抱出去买了二十块钱油条……没错，就是抱抱买的，也不知道天然二是怎么训练的，这狗妹现在已经能够熟练地购买各种奇怪的东西了，早上它叼上二十块，直奔的是包子铺和油条摊，随机选择。而中午的话，它叼上钱去的则是小卖铺买烟，到了晚上它则会把酱油或者醋叼回来。

　　还别说，它在这一代可都是出了名的，不但是狗王，而且还出奇的惹人喜欢，那些个卖烟卖油条的早就认识这厮了，见着它来，直接取下钱就给装上油条，甚至抱抱还上过电视台的家有萌犬系列栏目，可算是萌翻了一堆人，也勉强算个小明星哦。

　　都准备完毕之后，王坚把还在睡觉的人全部弄醒，然后拽上大伟就准备去上班。至于小金，他可是再三劝阻，不过小金倒是把利害关系跟他说了个清楚，并打着包票自己不会出一丁点事儿，这才让王坚安心地离开屋子。

　　可没想到，这准备开车启程的时候，和尚就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到了王坚的面前，缓缓抬起头，表情庄严肃穆，声音低沉：“和尚悟了。”

　　王坚一愣，然后笑着说：“那就去好好休息一下，晚上下班再说。”

　　和尚指了指武馆：“和尚借地小憩。”

　　“行，你的满红呢？”

　　“她离开了，她离开前说会再回来。”

　　“你不跟着一起走？”

　　“聚散都是缘，和尚不强求。”和尚露出了一个微笑：“不过她给和尚留了联系方式。”

　　王坚哈哈一笑，弹了和尚脑门一下：“你个花和尚。行，我不跟你说了，我赶着去上班，等回来聊。”

　　作别和尚，大伟马上追问起王坚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而王坚则表情严肃地把昨天的事复述了一遍，大伟没什么反应，倒是天然二则听得一惊一乍，就像她真实参与了整个过程似的。

　　“面厚心黑，雷厉风行。”大伟在听完之后，眼神也变得犀利了起来：“枭雄之才。”

　　他说完之后，想了想：“昨天咱孙二少说了，只要咱们站在他那一队，他会想尽一切办法确保我们的利益。”

　　“他上钩了。”王坚往靠垫上一靠：“这是好事。”

　　大伟点点头：“是啊，是好事。”

　　而此刻，孙二却是通宵没睡，他现在手上的资源眼看就要枯竭，原本占尽优势的他，一下子就接近了土崩瓦解的边缘，而此时离他最最风光的时刻，只不过过去四个月而已。

　　不过即便是如此，尽显颓势的二少倒是也有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魄力，他之所以丢掉矜持地去邀请王坚，其实就是为了想利用王坚来抗衡姜志远，并从中取得时间，然后好腾出手来和自己的亲兄弟打一场逆转的大仗。

　　“二少。按照现在的趋势，我们最多还能坚持三个月。”老道当然也陪着孙二熬了一整夜：“三个月内，如果没什么转机，我们就真的大势已去。”

　　孙二不说话，只是用手撑着脸，看着窗外渐黑的天，眼神透着疲惫。直到老道说完这句话之后的五分钟，他才缓缓冒出来一句：“我好羡慕王坚。”

　　“羡慕？您有的他做梦都不可能有。”

　　“他有的，我也只能梦里想想。”孙二少叹了口气，不再提这话题：“老三那边什么动静？”

　　“阿泽现在已经在游说几个比较大的合作伙伴了，让那些物流大亨取消跟我们的业务，转而投向他的那个航运公司。您也知道，他的航运公司实际上是大少爷控股的，也就是说，三少爷在帮大少爷，而您……”

　　孙二摆摆手：“老大对我根本不是威胁，我担心的只有老三。”

　　“二少，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老道突然目露凶光：“我觉得倒不如换个思维模式，让王坚那伙人跟三少爷对上。我觉得即使是三少爷，碰到王坚这种疯狗也是会很头疼的吧。”

　　“我不是没想过。”孙二一拳捶在桌子上：“可他妈用什么招！我就差没在王坚面前掏心窝子了，可他就不上钩！”

　　“二少，咱们不妨换个方法。”老道阴沉沉地一笑：“您知道吗？那个满红被三少下了格杀令。”

　　“她不是老三的得力干将么？”

　　“因为她跟我们有关系。”

　　“她？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老道摇头晃脑地摇着一把扇子：“看来咱们还真是小看了胡来，这家伙是个将才！他早就把这个计划告诉过我了，不过我一直没想到真的会朝他说的方向发展，所以当时没在意。”

　　“你是说……”孙二少眯起了眼睛，然后一拍手：“好！好！王坚既然喜欢管闲事，那就让他管个够，叫胡来过来，我要来个绝地大反击。”

　　很快，胡来就带着依旧浮肿的脸来到了孙二的办公室，他步伐有些乱，头发也是一团团的，显得十分狼狈。

　　“道哥，二少。”

　　“阿来啊，昨天委屈你了。”老道拍着胡来的肩膀：“要怪就怪那个王坚。”

　　胡来呵呵一笑：“我能忍。”

　　“你知道昨天三少爷干的事了么？”老道翘起二郎腿：“昨天晚上。”

　　胡来其实早就知道了，满红早晨就已经打电话给他，让他自己看着办了。而知道一切之后，他也有了自己的安排。

　　当然，这安排是不可能对老道说的。不过他倒也不是没有准备：“他们在我们场子里杀了人。”

　　“杀满红。”胡来咬了咬牙：“不过让她给跑了，我觉得这应该能让三少爷头疼欲裂吧。”

　　“何止只是让他头疼。”老道喝了一口茶：“我们得加把火，让他头破血流。”

　　“怎么？”胡来一愣：“现在那些老大们都在观望，毕竟他们跟孙家有关系，一点儿都不在乎是哪个少爷拿到了孙家。二少……我不是故意冒犯的。”

　　孙二摇摇头：“我想让老三跟王坚碰个头，你觉得呢？”

　　胡来眼睛豁然睁大，斩钉截铁地说：“两败俱伤！”

　　“这就交给你了。”老道用尖细的声音笑着，笑声连孙二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现在你算是咱们这核心圈子里的人了。”

　　胡来虽然心里一阵暗爽，可脸上却诚惶诚恐：“我只是个乡下人……我……”

　　“胡来。”孙二坐在老板椅上，抬起头打断了胡来的话：“我们都信你有这个能力。对了，小心老三身边那个贴身保镖，叫阿信的，其他就按你自己的来吧。”

　　胡来点点头，站起身：“那我先回去准备准备。”

　　“去吧。”老道在胡来胸口擂了一拳：“这成败就看你了。”

　　而此刻，已经起床正在锻炼身体的三少心情相当的不灿烂，他完全没有办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轻而易举地救走满红。他对人的把握相当准确，满红跟了他这么久，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这次让她跑了，她势必会回来报复。虽然自己并不把她看在眼里，可在这个当口，有一两只苍蝇在眼前转悠的话，其实真的很烦人。

　　“阿信。”孙三擦着汗，走到盘腿坐在角落的保镖身边：“去看看满红在不在王坚那里，如果顺手的话，能做掉几个是几个，这个时间，王坚应该不在家。”

　　“知道了，不过我这么干的话，你会有危险。王坚的报复，你承受不住。”

　　“那你先去折腾一下姜志远，他有个没用的妹妹。”孙三看了看表：“看着办。在去之前，给我联系雅擦，我需要人手。跟他说，像展云那种废物就别找了，钱不是问题，要厉害的。我看着王坚头就疼。”

　　“你确定要动姜家？”

　　“你只是个保镖。”孙三摊开手：“别这么多废话。”

　　阿信掏出手枪，往前一滑：“我不干了。”

　　“你又来这手。”孙三叹了口气，从后头抱住了阿信：“好了好了，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的啦。”

　　此刻，大雨瞬间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