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被锁住的太阳

　　一百六十二年后。

　　飞行铁塔穿梭在黑暗之中，缓慢且稳定地前进着，周围依旧不断有着星辰拖着尾巴划过，但是只是看起来在周围，实际的距离非常遥远。

　　远处的“银河”依旧在那里，看起来近了一些，但是却也只是看起来。

　　梦界混乱折叠的空间法则在这里不再起效，这让人不会再迷航，但是也少了许多便利，原本只要循着坐标前进便相当于快速跳跃，而现在只能够老老实实地前进着。

　　来到这里之前赫尔法斯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晶壁能够庞大到这种程度。

　　这一天。

　　又是一波星辰从现实宇宙而来，开始朝着晶壁之内出发。

　　铁塔上赫尔法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钢琴”主机喷射出一道光芒，立刻发现其中一颗星辰前进的路线几乎和飞行铁塔的路线轨迹合并在一起。

　　赫尔法斯思考了一下，主动朝着那星辰靠近而去。

　　那星辰出现在晶壁之外后，立刻开始不断地加速，可以说是越来越快，就好像晶壁里有着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拉扯着它前进。

　　当飞行铁塔和星辰二者即将交汇的时候，赫尔法斯还没有来得及传递信息，虚空之中就传来了一阵波动，他听到有人朝着他大喊。

　　“喂！”

　　“快上来，上来。”

　　“快一点，要过去了。”

　　那星辰快速地掠过，估计只要一个眨眼就会超越飞行铁塔而去，赫尔法斯也立刻做下了决断。

　　靠近到了一定范围，一股重力场便笼罩住了铁塔，铁塔旋转了几圈，就朝着那星辰内部坠落而去。

　　原本的流光此刻化为了一个真真实实的星球，不过个头称不上大。

　　飞行铁塔下落之中。

　　星球表面上一个個分块不断地升起落下，成千上万的方块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叠向一方，又看到了大片的方块向着星球下方凹陷下去。

　　整个星球就像是一个活动的拼凑体，像是一个巨大的魔方，亦或者活字印刷板。

　　最后。

　　赫尔法斯在一个方块上见到了那个发出声音的人。

　　那是一个个头很矮小的人，大约只有半人高，对方很明显并不是龙人和鸟人的族群，他的骨骼是玉石一样的材质，这一点从他的指甲上可以看到部分特征。

　　个头虽然小，但是却格外有爆发力，脖子上挂着一个芒星的吊坠。

　　就和赫尔法斯打量着对方一样，对方也在观察着他。

　　那个矮小的人看到赫尔法斯的时候就张大了嘴巴，发出了一声惊呼。

　　“黑头发的。”

　　他站了起来，大喊大叫，手舞足蹈。

　　“哦，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了。”

　　正当赫尔法斯疑惑这么漫长的岁月过后还有人知道自己的时候，对方无比笃定地说道。

　　“林中仙女。”

　　“不不不。”

　　“是仙男，对不对！”

　　林中仙女的头发也是黑色的，虽然没有几个人真正见到她们的真容，但是传说就是这样的。

　　对方开了个玩笑，可以看得出对方是一个十分活跃开朗的人，但是说话也并不是十分有分寸，或许这也是他们这一族的性格特征。

　　对方没有问赫尔法斯身份和种族，赫尔法斯也没有问对方的种族，但是在相谈的时候还是知道了对方种族以及职业的名字，他属于泰坦族，职业叫做旅星使。

　　一个个头十分矮小的家伙自称为泰坦族，听上去有些滑稽，但是赫尔法斯并没有说什么，对方看上去虽然很小但是说不定眨眼间就能够化为星之巨人锤爆神国和位面，个头对于超凡力量来说有意义，但是意义又不是那么大了。

　　而旅星使是星之路径的职业，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做占星使，一个叫做地星使。

　　据对方讲述，旅星使便是受巨神指引旅行在星辰之间的一批人，他们拥有着能够铸造星辰的力量，当然也代表着他们能够摧毁和吞噬星辰，他们能够快速地穿梭行走在星界和晶壁系之间。

　　占星使是一些能够借助星辰力量的人，正是他们牵引着星海之中的星辰前往着一个个目标地点。

　　而地星使基本不会出现在宇宙和外界，他们大多数都和其他各个路径的神话签订契约共同建造位面或者世界，负责维持位面和世界的一部分法则。

　　所以他们这一个路径的职业者分工也非常明显，由占星使牵引力场和指引方向，旅星使前往宇宙之中铸造或者吞噬星辰，而他们带来的物质或者星辰也大多会售卖给地星使以及其背后的位面势力，用来壮大他们的位面和力量。

　　据说。

　　他们同一个族群有一些长得比较粗壮豪放的，主要是信仰毁灭巨神，不过虽然是同族对方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他们。

　　赫尔法斯也知道，对方将那“银河”称之为死星神界，而将这种空间稳定下来的地方称之为万物以太之海。

　　旅星使：“你为什么会落单在这个地方？”

　　赫尔法斯：“我第一次来这里。”

　　旅星使：“原来是这样，我说你怎么会一个人横渡万物以太之海，除了一部分极为强大和特殊的存在，没有人会这样傻愣愣地做。”

　　赫尔法斯：“那他们会怎么做？”

　　旅星使：“我们可以可以带人横渡宇宙和万物以太之海啊，还有魔灵一族，他们在宇宙里有自己的星界专列，在这里有自己的晶壁专列，一般神灵、使徒、灵魂种和各个星界族群和强大种族都会乘坐他们的神话专列和神话魔具之船。”

　　说到这里，旅星使又补充了一句。

　　“你们应该习惯称呼为星界，而我们喜欢叫宇宙。”

　　赫尔法斯说：“我知道。”

　　而赫尔法斯这才知道，原来晶壁系已经向智慧种开放了。

　　晶壁系里面，此时此刻不仅仅有着无数生命种开创的位面和世界，还源源不断地有着智慧种在朝着这里集结。

　　这一刻。

　　赫尔法斯突然想到了曾经在通天塔里攀爬的画面，虽然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但是那些画面依旧烙印在他神话的躯壳和结晶之中。

　　也是在那里他得到了留影晶石的技术，也看到了上古时代的文明。

　　留影晶石里。

　　他看到了一群上一个纪元的族群正在出发前往星空，看到了纪元即将终结，人们在互相告别。

　　“喂，能听到吗，我们要乘坐光阴列车出发前往兹赫翁世界了……”

　　“要出发了。”

　　“下次见哦！”

　　“下次见。”

　　第二幕，他看到告别之中留下的那个人也出发了，想要追上昔日的朋友，最终却无奈地留下。

　　“我也要离开了。”

　　“没有办法，末日的传言被彻底证实了。”

　　“我终于可以见到我的朋友们了，他们已经去了兹赫翁世界多年，我非常期待见到他们。”

　　“我现在在月亮车站之上，我犹豫了很久决定还是回去了，因为光明神系颁布下了神谕，我们将会留下来。”

　　“以后，大概也不会离开了。”

　　“但是既然这是神明的旨意，那么我将随神明前行。”

　　“再见，月亮。”

　　最后他看到了那个老去的人坐在画面里，诉说自己的一生，他没有追上自己的朋友，也没有等到所谓的末日。

　　他看着那个凡人坐在椅子上，孤寂地仰望着外面的天空。

　　“我在星界之中的朋友们，如果有一天，或者有一天你们的后裔回来这个世界的话，会不会看到我当初为你们拍摄的分别的影像呢？”

　　那些昔日离开的那些人已经回来了，有没有人看到那段影像呢，那段影像还在吗？

　　他们会感动吗，还是满不在乎。

　　他们还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吗，还会记得是谁在黑暗之中为他们披荆斩棘指引文明，是谁带着他们前往星海深处，又是谁不得不留守在那纪元的终末里。

　　——

　　旅星使操控的星辰越来越快，彼岸牵引的力量不断地在往它身上施加着动力。

　　他们进入了死星巨神的神界，在那片星辰的海洋之中穿梭。

　　赫尔法斯远远看到了有死星之子推动着星辰前行，有可怖的身高万里以上的巨人扛着散发着辐射光线的熔炉在前行，有泰坦以锁链拖拽着死去的世界朝着神界的深处前进着。

　　眼看着快要穿过死星神界，进入晶壁的下一界域。

　　中途。

　　他们碰到了一个有着位面之壁，但是却在晃晃悠悠移动着的东西。

　　那东西看到了赫尔法斯和旅行使之后，不断地发出奇怪的震颤。

　　旅星使看到这东西，发出疑问。

　　“位面？”

　　“位面为什么会停留在死星神国，就算是从外界宇宙归来的位面，也应该请泰坦搬运到晶壁下层的坐标位置去啊？”

　　突然间。

　　圆圆的结构体翻过来，然后睁开一个巨大的眼睛。

　　但是仔细看，又发现眼睛里面睁开无数只眼睛，每一个爆发出可怕的污染之力朝着他们袭击而来。

　　紧接着，那眼睛膨胀了起来，化为了一个像是人形一样的生命体。

　　而和之前一样，这个人形的生命体又是由无数个更小的人形组成的，有各种各样的族群。

　　看到这一幕之后，旅星使发出大叫。

　　“不好，是被污染疯掉的位面化为的怪物。”

　　“位面之骸。”

　　旅星使立刻反应了过来，他想要调转星辰前进的路线，避让开那个可怕且丑陋的位面之骸。

　　但是一步步加速，走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加速到了极限。

　　现在想要刚开始的时候一样随便变道，已经不可能了。

　　眼看着，星辰就要在前面的某个点和对方碰撞在一起。

　　这位面之骸非常强大，绝对不是普通的神话能够对抗的，但位面之骸最可怕的不是它的力量，而是它的污染性，如果就这样和它撞击在一起的话，哪怕是神话也顷刻间也会陨落当场。

　　旅星使吓得不行，他没有想到在这个他认为很安全的地带会碰上这种东西。

　　“这东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谁随便将死掉的位面给扔在这里的。”

　　“自己神系死掉的位面，不知道自己处理吗？”

　　“觉得麻烦就随便乱扔。”

　　“以为是偏僻领域就没人路过了吗？”

　　“我要是活着回去，一定要找到你，向上面举报你这家伙。”

　　旅星使破口大骂。

　　原来，在这晶壁系里也有乱扔垃圾的。

　　不过普通人乱扔垃圾，也都是一件件生活杂物，最多也就散发出恶臭恶心一下他人。

　　而一些强大神灵扔出的垃圾，却是死去的位面，是无数座城市、超凡者和凡人惨死的意志和憎恶，这东西能够坑死普通的神话。

　　眼看着旅星使和赫尔法斯没有办法活着回去，更别想举报对方，或许这也是对方做好的打算？

　　但是。

　　赫尔法斯看到了那位面之骸散发出的畸变辐射，想起了曾经的画面。

　　他张开嘴巴，念出了几个音节。

　　“生命！”

　　“祭坛！”

　　“畸变之眼！”

　　瞬间。

　　某个特殊的道具跨越虚空锁定了这里，一道力场和光芒定格在了那位面之骸。

　　那对于其他人来说无比可怕污秽的位面之骸，对于其来说就好像可口的食物。

　　赫尔法斯是少数一批知道并且间接见过生命祭坛和畸变之眼存在的人，他喊出畸变之眼力量的那一刻，畸变之眼立刻将那眼睛给锁定了，不过赫尔法斯印象之中以前在希因赛世界畸变之眼是自动启动的，不过到了这么远的边缘似乎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或许是因为这里不是希因赛世界？

　　亦或者这里太大太偏？

　　那光芒扫过。

　　位面之骸立刻被抽干了力量，解体在了不远处。

　　由无数个人之骸和邪眼组成的可怕怪物坍塌散落，崩解在了黑暗里，或许不久后会化成几个或者一群强大的怪异。

　　然后，这些怪异会在这里狩猎着那些路过的倒霉蛋，亦或者被某个强大的存在封印，制造成了一件件封印物。

　　而旅星使的星辰也险之又险地从一旁擦肩而过，

　　旅星使目瞪口呆的看着赫尔法斯，他震惊于赫尔法斯竟然知道畸变之眼的名字，但是更震惊的是对方念出了畸变之眼的名字自己还没有任何事情。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伱知道某些强大存在或者物品的名字就能够用的，越是强大的东西你呼喊祂的名字就越是危险，因为就算你拥有某种权限，对方无意识散发出来的力量也可能将你扫灭。

　　他突然明白了。

　　面前这个人，或许有着什么非常奇特的来历。

　　或许也正是因为此，接下来旅星使喋喋不休的话语变得少了许多，不过可以看得出，他还是很感谢赫尔法斯的。

　　接下来，两人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穿过了死星神界。

　　旅星使开始减速，将赫尔法斯送到了月色神界。

　　星辰穿过一层层游离着光丝，就好像毛层一样的壁垒，进入到了一个笼罩在魔月之光下的庞大界域。

　　“到了。”

　　旅星使站在方块上和铁塔前的赫尔法斯告别，他指着远处说道。

　　“这里有奇迹神庙，里面有传送门和传送神侍，可以在晶壁系里面进行穿梭，但是不能够前往晶壁系之外。”

　　“你如果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去那里就可以了。”

　　“对了，想要去晶壁外面记得找我们，就是挂着我这种标志芒星的，或者找魔灵一族。”

　　赫尔法斯点了点头：“谢谢你送我过来。”

　　旅星使大笑：“要不是带上你，我现在就和那个世界之骸一起被留在那里了。”

　　告别很简单，也没有太多伤感。

　　每个神灵都会遇上无数的人，也会经历无数次告别，有些人告别了就不会再遇见，他们本就不属于一个世界，无需伤感。

　　有些人告别了，只要活得够久总会有一天在某个角落偶然相遇，更无须感伤。

　　——

　　铁塔缓慢旋转往上。

　　星辰之影和铁塔之影交错，然后各自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他们的一生格外地漫长，但是又同时异常地匆忙。

　　步履不停。

　　赫尔法斯收回目光，看向了另一头，目光穿过无限的魔月之光。

　　光芒下，一棵棵大树和层层巨型藤蔓在茁壮地成长着，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生长在虚空之中的茂密丛林。

　　他接着往巨木那茂密地枝叶之中飞去。

　　“钢琴”主机已经投影放大出了那树上叶子的景象。

　　可以看到那片叶子上撑开着一片天空，叶片上有着一座座城市和村庄，那是神国，都是刚刚迈入神话连位面都无法建立起来的神话领域。

　　而除了叶子上，还可以看到树上结的果实，果实里的界域已经有着文明的痕迹，天空、大地、环境秩序法则已经几乎和真实世界一般无二。

　　那是位面。

　　由六阶的生命权能之神领头，和其他路径的各路神话在生命诸神的见证下签订契约，共同建立起的属于他们的小世界。

　　飞行的过程之中，他也在不断分析和观察着这棵“位面世界之树”。

　　甚至。

　　赫尔法斯在上面还能够看得出一些曾经油面包树和窟屋巨树的影子。

　　而这个时候，赫尔法斯看到了更加令人震惊的画面。

　　“哗啦啦！”

　　虚空之中传来了神话锁链的震荡波动。

　　然后，从树的背面升起了一抹光芒，将树冠染成金色。

　　赫尔法斯抬头望去，就看到一颗熟悉的光球出现在眼帘。

　　那光芒照亮了一个个神国和位面，沿着树冠铺撒了过来，穿过虚空，最终照在了赫尔法斯的身上。

　　那种温暖和感觉，也让赫尔法斯无比确认。

　　他的瞳孔倒映着那颗赐予万物光芒和温暖的伟大星辰，也被点缀成了金色。

　　“太阳？”

　　太阳。

　　能够给予万物生命，也可以化为灾难摧毁生命依赖的世界，它甚至只要稍微远离一下人间，便能够让众生知道什么叫做灭顶之灾。

　　但是此时此刻，那颗伟大且又可怕暴烈的星辰被一根锁链拴住，绑在这棵“位面世界之树”上。

　　日复一日地听从着祂们的号令升起落下，祂们想要让那太阳升起太阳不能违抗，祂们要落日驻足，落日便不能下沉。

　　赫尔法斯再往前一步，走近了钢架穹顶的边缘。

　　他远远眺望，目光穿透了整片“位面世界之树和藤蔓”丛林，可以看到面前这棵树后面。

　　瞳孔的倒影里。

　　一颗又一颗太阳从各自的树冠上升起，密密麻麻。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