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作战激进化

    行星在视野中缓缓缩小，最终变成了一颗在黑色天鹅绒幕布上毫不起眼的暗淡珍珠。


    在它曾经的轨道上，一支庞大而威严的舰队撕开了现实的帷幕，驶入了冰冷的星海。十几艘钢铁铸就的宇宙巨兽，每一艘都足以让一个未开化的世界将其奉为神明。


    舰队的核心，是数艘如同移动山脉般的运输补给舰。它们的外壳上布满了货运港口与起重机臂，虽然武装薄弱，但其庞大的舰体内，运载着足以发动一场地面战争的所有要素——数以万计的士兵、成百上千的装甲车辆，以及维持这一切运转如飞的磅礴物资。


    拱卫着这些“胖子”的，是帝国海军的中坚力量——三艘月级巡洋舰。它们拥有着经典的、足以撞碎小行星的装甲舰艏，修长的舰体两侧排列着密密麻麻的宏炮炮组与光矛阵列，是这支舰队远程火力的绝对主力。在它们周围，数艘剑级与火风暴级护卫舰如同敏锐的猎犬，来回巡弋，守护着主舰队的侧翼。


    而在这支常规舰队中，两艘截然不同的战舰显得尤为扎眼。


    一艘是星际战士的战斗驳船，它的设计与其说是船，更像是一座能进行星际航行的武装要塞。


    它放弃了帝国海军常规战舰的远程火力，转而将最大质量用于装甲、引擎和恐怖的侧舷火力上，无数的炮台、导弹发射井和登陆舱密布其上，昭示着它唯一的使命——突入敌阵，投送死亡天使，并在最近的距离上，用最猛烈的火力将敌人轰成宇宙尘埃。


    事实上，星际战士的战斗驳船如此设计，令其在远程火力上处于极端劣势的境地，也有部分政治原因，只是所有人都聪明地对此缄口不语。


    另一艘稍小的打击巡洋舰则更加灵活，它是战斗驳船的完美补充，一把能够执行快速突袭与精准打击的外科手术刀。


    此刻，赴死者所在的舰桥上，呈现出一种光怪陆离的景象。


    与窗外那庄严肃穆、寂静无声的舰队航行场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舰桥内部堪比集市般的热闹。足以容纳数百名船员的宽阔舰桥，此刻被接近五百名玩家挤得水泄不通。他们都是成功拿下“最佳观影席”的幸运儿。


    至于为什么只有五百人，原因有二。其一，舰桥的空间终究有限，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挤进来；其二，也是更重要的原因——想要清晰地观测到发生在浩瀚宇宙空间中的宏大战争，单凭肉眼是绝对不够的，那需要特殊的“门票”。


    为了将自己的视线跨越遥远的距离，精准捕捉到未来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玩家们可谓是各显神通。


    一名玩家的右眼被一个不断嗡鸣、闪烁着蓝色光芒的精密机械眼所取代；另一人身前则悬浮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银色圆球，圆球投射出的全息影像，实时显示着经过多光谱分析后的舰队阵列；还有人更狠，直接掏出一个便携式的观测基站，几条机械臂展开，在地上牢牢固定，巨大的望远镜镜头直指窗外。各种叫不出名字、闪烁着不同颜色光芒的头盔、护目镜、数据终端随处可见。


    不知道的人一进来，看到这番景象，恐怕还以为是哪个铸造世界的机械教高层正在此地召开技术交流大会呢。


    这也正是许多机械教玩家选择留在佩迪提亚的原因。作为目前玩家最大的聚集地，佩迪提亚上流通着各种各样从抽奖系统中获得的奇葩玩意儿。


    比如一个【核动力烤面包机】，对普通玩家来说可能只是个无用的笑话，但对于机械教玩家而言，那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甚至可以说就是奔着类似的玩意儿来的。


    而眼下，这还仅仅是在舰桥上。由于这里有玻璃可以直接观测，玩家们使用的基本都是纯粹的科技观测手段。在舰船的其他区域，直接动用魔法手段的玩家更是不在少数，可谓是群魔乱舞，八仙过海。


    帝国舰队的作战计划，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激进与狂热。他们没有选择常规航行，那种需要数月甚至数年才能抵达目标区域的缓慢方式，早已被指挥官们抛弃。取而代之的，是一次短距离亚空间跃迁——如同一柄淬毒的匕首，直接刺向钛帝国疆域的心脏。


    领航的月级巡洋舰率先冲入了那道翻滚着混沌能量的裂隙，庞大的舰身在进入的瞬间仿佛被拉伸、扭曲，随即消失不见。紧接着，战斗驳船、打击巡洋舰、护卫舰……一艘艘钢铁巨兽义无反顾地投入了那片疯狂的海洋。


    当运输补给舰也被那股力量吞噬时，舰桥内的玩家们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流动的光影与刺耳的尖啸。盖勒力场稳定地嗡鸣着，将亚空间的腐蚀与疯狂隔绝在外，但这短暂的旅程依旧像是在地狱的边缘走了一遭。


    跃迁的过程仿佛只持续了一瞬间，又仿佛过去了永恒那么久。


    当现实世界的物理法则重新主宰一切时，刺眼的恒星光芒透过舰桥的装甲玻璃照射进来。舰队已经出现在一片全新的星域，周围是陌生的星云和星座。


    几乎是在跃出亚空间的一刹那，刺耳的警报声便响彻了整个舰桥。


    “侦测到未识别信号！数量七！正在进行识别……”


    战术投影上，七个代表着未知舰船的红色光点清晰地浮现出来。它们的外形修长而光滑，与帝国战舰那种粗犷、充满哥特式风格的设计截然不同，充满了某种简洁而高效的科技美感。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恰好巡逻至此的钛帝国舰队。它们就像一群在家门口悠闲散步的绵羊，撞上了刚刚破笼而出的饥饿猛虎。


    “全舰队，一级战斗准备！目标，敌方舰队！为了帝皇！”


    渴望建立战功的帝国舰队指挥官甚至懒得进行任何战术迂回，命令简单而直接。引擎的轰鸣声陡然增大，庞大的帝国战舰群毫不犹豫地调整航向，如同一群嗜血的鲨鱼，朝着那七个小小的光点猛扑过去。


    舰桥上，玩家们的热情被瞬间点燃。


    “来了来了！开打了！”


    “快看钛星人的反应！他们懵了！”


    正如玩家们所见，那支钛帝国的小型舰队明显地出现了一些混乱。它们的阵型出现了短暂的松动，几艘战舰甚至做出了毫无意义的规避动作。显然，帝国舰队这种直接撕裂空间、凭空出现的方式，完全超出了它们的理解范畴。这种近乎魔法的传送手段，在它们那建立在严谨物理和理性之上的科学体系中，根本找不到对应的解释。


    然而，这种混乱仅仅持续了片刻。


    钛帝国的舰队指挥官很快就从震惊中恢复了冷静，并迅速接受了这个超乎常理的现实。一道道清晰的指令通过通讯链传达下去，混乱的舰队迅速稳定下来，开始重整队形，将光滑的舰艏对准了来势汹汹的帝国舰队。


    对于这位钛族指挥官而言，这种情况虽然出乎意料，但仔细思考后，却又显得合乎逻辑。


    一个能够统治银河系数百万、甚至数千万颗星球的庞大星际帝国，怎么可能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够实现快速兵力投送的交通方法呢？将对方想象成只能进行常规航行的原始文明，本身就是一种傲慢与无知。


    现在，现实给了它们一记响亮的耳光。而它要做的，就是指挥自己的舰队，在这片星空中，为了“上上善道”，给予这些野蛮的人类以迎头痛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