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放心，我在吃药
【BUG】仰头望向天空。
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病态的天空。是一片混杂着铅灰、硫磺黄与瘀伤紫的诡异穹顶。太阳早已不见踪影，只有一个惨白的光斑，如同垂死之人的瞳孔，透过厚重的放射性尘埃云层，无力地凝视着下方满目疮痍的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金属的腥味和焦土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细小的砂砾。
他又环顾四周的战场。
这里已经化为了一片真正的死亡废土。大地被战火与核爆的能量反复犁过，处处都是翻起的焦黑泥土和巨大的弹坑。扭曲的战争机器残骸与双方士兵的尸体交织在一起，堆积成一座座小丘。绿皮的残肢断臂与人类星界军的破碎军装混杂在一起，在盖革计数器永不停歇的“咔哒”声中，构成了一副末日启示录般的画卷。
“倒是有点启示录级别战场的味儿了……”BUG低声嘟囔道。
就在这时，他封闭头盔内的通讯系统中传来一个清晰而急促的声音：“确认绿皮老大的位置了！坐标已共享！大家赶紧过来！”
这个通讯显然是向战场上所有赴死者军团玩家广播的。一时间，仿佛沉寂的蚁群被惊动，散落在战场各处的玩家们纷纷从掩体后、尸堆中站起，如同汇入江河的溪流，浩浩荡荡地朝着同一个坐标冲了过去。BUG自然也是这股洪流中的一员。
当他赶到目的地时，发现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玩家。在一处由坦克残骸堆成的高地上，站着一名玩家。虽然从外观上看，他的甲壳甲与其他人别无二致，但他的通讯能覆盖数千人，显然是本次行动的指挥官之一。
“大家有序排队！”他站在高处，声音沉稳有力，“一个一个来！每个人打一枪或者砍一刀！不用担心分不到功勋，就算因为抗辐射药的时间到了导致死亡，我也是这里职位最高的人，我保证你们的功勋不会少！”
现场的秩序出人意料地井然有序。这种“排队枪毙BOSS”的事情在军团里已经发生过不少次，所有人对此都很有经验。一条长龙迅速形成，BUG也默默地排在了队伍中。枪声有节奏地一下下响起，不疾不徐，如同某种冷酷交响乐的鼓点。
等到终于轮到BUG的时候，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绿皮战争老大，如今正躺在一个巨大的弹坑里。它那庞大的身躯上已经没一块好肉了，密密麻麻全是弹孔和刀痕，绿色的血液流了一地。不过BUG也不在意，既然领头的指挥官没说停，之前离开的人也没有发出收到功勋提示的喜悦声音，那显然是这怪物还没死透。
他没有丝毫犹豫，果断举起手中的激光步枪，对着绿皮老大那勉强还能分辨出是脑袋的部位扣动了扳机。一道红色的光束闪过，在那团烂肉上又添了一个焦黑的窟窿。
赚到功勋，BUG立刻转身就走，将位置让给身后的人。毕竟后面还有很多人排队呢，得尽量干脆利落才好。
离开人群后，BUG开始在人潮中探头探脑。之前的冲锋中，他和好友【同化完成】以及所在的班组跑散了，他想试试看能不能重新找到对方，虽然他也很清楚，在这数千人的混乱场面里，这概率微乎其微。
就在这时，有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哥们，你在找啥呢？”
BUG转身，看见了一个同样身穿全覆式甲壳甲的人。看不清对方的面貌，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对方悬浮在头顶的游戏ID：【鬼面】。
BUG对这个ID没什么印象，不过也正常，现在玩这款游戏的人越来越多了，想要认全所有活跃玩家的名字根本是不现实的事情。
“我找我的朋友和我俩所在的班组，”BUG如实回答道，“我在之前的冲锋里跟他们跑散了，我想看看能不能重新汇合……不过现在看来，希望渺茫啊。”
“呵呵，”【鬼面】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说道，“既然如此，要不要来我的班？”
BUG稍微犹豫了一下。在这种大型战场上，落单确实很危险，有个临时队伍总比没有好。
“行。”他选择了答应。
很快，【鬼面】就带着BUG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战场边缘。当BUG看到鬼面班组里其他成员头上的ID后，他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弗莱迪】、【杰森】、【迈克尔】、【皮脸】……
他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班组。
“弗莱迪，我找到新人了，”鬼面朝那个ID为【弗莱迪】的家伙招呼了一声，“人数够了，出发吧。”
“行。”那个叫弗莱迪的玩家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随后，这支算上BUG一共八个人的小队，开始沉默地向着一个方向前进。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看着队伍显然是在远离大部队，BUG不禁警惕地问道。他开始严重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要把自己引到某个偏僻地界，然后一拥而上，把自己剁成臊子，上演一出游戏里的恐怖片。
“到地儿你就知道了。”【鬼面】神神秘秘地说。他似乎看出了BUG的紧张，主动找话题道，“说起来，新人，你有喜欢看的惊悚片吗？”
“嗯……”BUG想了一下，为了迎合这群人的画风，他试探着说，“《生化危机》算吗？”
“不！当然不算！”【鬼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刻大叫起来，“一个会念动力的超人主角，去屠杀一群无知无觉的尸体！这哪里有惊恐和畏惧了？我绝对不会承认这是惊悚片，这最多算血浆片！”
BUG本来想说你是不是有点过激了，但转念一想，跟这帮人争论电影分类纯属自找没趣，于是顺从地说道：“那就没有了。”
“好吧，真是可惜了。”【鬼面】似乎话很多，这个话题结束后他又立刻找了另一个话题，“你知道吗，巢都最近在开‘刀锋盛宴’呢。”
“刀锋盛宴？”BUG重复了一遍，“你的意思是阿斯塔特打擂台？但咱们军团不是只有两个阿斯塔特吗，怎么开刀锋盛宴？”
“你不知道？这事儿论坛上都传开了。”【鬼面】兴致勃勃地说道，“太空野狼来了！一群芬里斯的猛男，正在和咱们的【菜还爱玩】还有【爱玩还菜】打得火热呢！”
“那他们怎么不上前线，在巢都里干架啊……”BUG有些不解。
“他们有他们的想法呗。”【鬼面】耸了耸肩，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兴奋，“而且他们不来我倒觉得是件好事，这样……我就可以杀更多的人了！”
BUG下意识地说道：“你是指赚更多的功勋？”
“不不，我不在乎功勋。”【鬼面】的头盔转向BUG，虽然看不见表情，但BUG能感觉到那面甲下的狂热，“我说的就是杀人。你明白吗？那种将冰冷的刀子捅入一个拥有智慧、会思考的生命的体内，感觉他温热的血液通过伤口喷洒到你身上，听着他因为极致的痛苦和对死亡的恐惧而发出带着哭腔的哀嚎……”
BUG感觉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不动声色地和鬼面拉开了一点距离：“那个……最近你有去医院做一下精神方面的检查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比较建议你立刻去检查一次。”
“呵呵。”【鬼面】又发出了那种意味不明的笑声，“放心，我在吃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