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锤与砧
盖尔布林城联合指挥部内，气氛紧张而高效。全息战术沙盘在中央嗡嗡作响，将城市的地形与双方的兵力部署以光点的形式清晰呈现。军官们行色匆匆，手中数据板的敲击声与通讯设备中传来的低语汇成了一首属于战争的交响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再生咖啡因和机器臭氧的味道。
就在这时，参谋长拿着一块数据板，快步来到正在与其他军官讨论中央战线形势的总司令温德尔·盖奇旁边。他的表情极为严肃。
“总司令，出事了！”他压低声音，但语气中的急切却无法掩饰，“来自拉卡尔珊的星界军部队，刚刚从战线右翼撤下来了！”
“那些神射手老兵？”温德尔的面色瞬间大变，他猛地转过身，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参谋长，“发生了什么？难道这些异形手上还捏着一个总预备队？它们竟然如此能沉得住气！”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将领，温德尔的第一反应就是敌人发动了一场决定性的反击，其规模之大，甚至逼退了以枪法精准著称的拉卡尔珊老兵。
“不，将军，”参谋长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问题不是出在敌人身上……是因为友军。准确来说，是因为佩迪提亚第三赴死者军团。”
听到“赴死者”这个词，温德尔心中顿感不妙。他没有打断，只是示意参谋长接着说下去。
参谋长一边将数据板递给温德尔，一边快速汇报道：“这是右翼的概况。赴死者为了应对他们遭遇的异形——他们在战报上将其标注为‘印第安鸟人’——选择了大规模的毒气覆盖战术，并成功将其逼退。但问题在于，现在整个右翼战场都弥漫着他们释放的深绿色毒气，范围之大，甚至已经开始飘散到我们所在的中心城区主战场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您暂时不用担心，由于那里并非毒气挥发的中心，毒气含量尚低。而且布里姆洛克龙骑兵是全机械化装甲部队，受到的影响较小。”
至于泰坦军团和护教军，参谋长没说，温德尔也没问。谁会担心一台神之机械或者一个全身都是机械义体的火星人会受到区区毒气的影响？
温德尔接过数据板，目光飞速扫过上面的战术地图和报告。他赫然发现，代表着赴死者军团的红色箭头，已经超过了所有其他友军的推进速度一大截，形成了一个极其突兀的尖角，深深地楔入了敌人的防线。再让他们以这样的速度前进下去，恐怕只要往左一个转向，就能把所有当面的钛帝国部队的后路全部切断，完成一次惊天大包抄。
然而，温德尔的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样推进也太激进了……必须立刻派人去掩护他们的后路。克里格死亡军团能去吗？”
温德尔·盖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克里格死亡军团。这支部队在帝国内同样以悍不畏死、精于堑壕战而闻名，并且和赴死者一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对恶劣环境的耐受力极强，是填补战线缺口的最佳人选。
“我已经问过了，他们的建议是【不】。”参谋长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赴死者使用的毒气腐蚀性极高，就连甲壳甲在这种环境下也撑不了多久就会被腐蚀穿透，然后就是血肉。克里格的团长回复说，这种行为简直是在【将帝皇的宝贵货币当废铁一样到处撒着玩】，不过他同样也说道，如果您下达命令，他们会执行，这只是建议。”
温德尔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那赴死者自己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不受影响地持续推进的？”
“呃……”参谋长思索了片刻，“也许……这和他们特别喜欢给自己注射各种战斗药剂的原因是一样的。”
“那就是不知道了。”温德尔言简意赅地总结道，他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头痛。这些赴死者就像一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黑箱。
温德尔·盖奇重新将目光放到全息沙盘上那个刺眼的红色尖角上，他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指挥台的冰冷金属表面。几秒钟后，他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光芒。
“不过……这样也好。”
在战争中，僵持才是最可怕的敌人。一个无法预测的变量，一个疯狂的突破口，虽然充满了风险，但也带来了打破僵局的无限可能。这个由赴死者用生命和毒气硬生生撕开的口子，就是整个战局的胜负手。
温德尔下定了决心，他猛地转向身旁的参谋长，声音沉稳而有力：“你去请求与极限战士战团长，马涅乌斯·卡尔加的最高优先级通讯连接。我要亲自和他通话。”
参谋长浑身一震，立刻挺直了身板。与一位阿斯塔特战团长，尤其是像卡尔加这样传奇人物的直接通讯，意味着战局即将进入一个全新的、决定性的阶段。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转身向通讯阵列走去，大声下达着命令。
指挥部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主通讯屏幕。
经过一系列复杂的验证和加密程序，通讯连接很快就被接通了。
屏幕上，马涅乌斯·卡尔加那张饱经风霜的坚毅面庞清晰地显现出来。他身着那身标志性的蓝色动力甲，背景是摇晃的、火光冲天的战场。隐隐的炮火轰鸣声和爆弹枪的怒吼透过通讯频道传来，即便经过了层层过滤，依旧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气。屏幕上的影像因为剧烈的震动而微微抖动，卡尔加的脸庞也随之晃动，但他的眼眸却如马库拉格般坚定不移。
“盖奇总司令，”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战场繁忙，请赶紧说。”
温德尔没有浪费任何时间，立刻将右翼战场的实时三维战术地图传输了过去，同时言简意赅地说道：“卡尔加战团长，改变如今僵持战局的机会来了。”
数据流在卡尔加面前的战术显示器上一闪而过。他只看了一眼那副三维地图，尤其是那个几乎要将钛帝国防线完全包抄的深红色箭头，他那如同雕塑般冷峻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动容。
“居然已经推进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确实是勇猛的战士。”
这句简短的评价，从极限战士战团长的口中说出，无疑是至高无上的赞誉。
温德尔趁热打铁，迅速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既然战局已经演变到了这个地步，我建议，立刻出动更多的阿斯塔特战术单位，以雷鹰炮艇和空投仓，直接突入这些异形的后方。我会命令赴死者军团不惜一切代价，再加把劲，继续往前突进。最终，与空降的阿斯塔特勇士们合兵一处，然后像一把匕首，狠狠地捅进这些异形的后腰！”
计划被清晰地勾勒出来，这是一个大胆、凶狠，足以一锤定音的“锤与砧”战术。赴死者是那块坚实的铁砧，而从天而降的阿斯塔特，就是帝皇挥下的致命战锤！
通讯那头的卡尔加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权衡利弊。但仅仅两秒钟后，他便给出了回复，那声音如同钢铁交击，掷地有声：“不必多说，盖奇总司令。我也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