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上官顺敏愣了下,没想到是这种问题。

  “我问,你相信报应吗?”大兵脸上的表情是一种似笑而笑。

  上官顺敏好像也笑了,不过笑在他的脸很难看,他道着:“我很想相信,可惜现实总是打破我的幻想。这是个很简单的命题,我也可以同样问你们,你们相信报应吗?十几年在华登峰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难道不清楚?假如有一个公正的判决,那怕有一笔可观的赔偿,都不会有后来的事,可你们威风凛凛一身正气的警察们干了什么?连立案都没有,他们一群食不果腹的民工兄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不觉得是逼着他们去违法犯罪么?”

  “我们是来询问你,不是被你质问。”谢远航尴尬地道。

  “我说的就是真相,我也理解你们当差的难处,其实我们和你们没有什么差别,我们是被人踩在脚底的尘埃,你们是为人所驱炮灰,说不定那天成了灰烬,灰烬与尘埃的相恨相杀,无非是上位者权力玩弄的游戏,又何必呢。”上官悠悠地道,一声长叹。

  “说得对,昨天就有一位警察化成了灰烬。”大兵道,提醒着上官:“继续,以你的思维逻辑,这都是我们的报应?”

  “难道不是吗?雨欣涉世未深,被人诱骗,在她身上发生的事,难道就仅仅是个人品德的问题?当街撕打小三,大家就都忙着看小三的乐子,包括你们警察也是,对吧?她报了案,你们口口声声为人民服务是真的么?一群人打一个女孩子谁又受到了半点指责,甚至她在医院自杀,都无人过问……我想她要是真的自杀了,那个狗日的地产商和他老婆,是不是还是活得美滋滋的,根本没有觉得他们在作孽。”

  上官怒了,说到此事触到了心里的痛处,他痛苦地抚着脸,唏嘘一声,擦掉了两滴老泪。

  掉个了,谢远航突然发现自己的负面情绪起来了,平时骂娘操爹的那些种种烂事一下子充塞满了心里,登时对面前这位老人多了几分同情,少了几分恶感。

  “说得对,我已经得到报应了。”大兵轻声道,他解着扣子,那个怵目的枪伤被绷带裹着,配着脸上结痂的伤痕,显得很是狰狞,上官看着他,眼皮子跳了跳,就听大兵道着:“我很相信报应,有些警察的失误,会坐视罪犯做大做强,会连累同伴流血牺牲,我得到这种报应了,可惜的是这颗恶果并不是我种下的,你说,现在我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对不起,节哀顺变。”上官同情地看了大兵一眼,好感顿时也多了几分。

  “不,我一点都不悲伤,一个战士战死疆场、一位警察死在追捕现场,那是他们最好的归宿,死亡是老天奖给他们最荣耀的勋章,那叫牺牲,或者殉职。”大兵眼瞪着,像是亢奋地在说。

  上官眼睛也大了一圈,无法理解这个貌似神经质人的话,凝视间,大兵更狠的迸出来了:“包括华登峰也是,虽然他是全民公敌,虽然我们要不死不休,可他仍然赢得了我们的尊重,细节你一定不知道吧,在追捕的现场,我打伤了牛再山,试图阻住他的脚步,让他分神,可他却一枪爆了牛再山的脑袋……我们两组刑警、特警、武警组织的联合追捕,在他一支枪下抵挡下,愣是靠不近分毫,反而被他打伤打死了四个……知道有多少警察追捕他吗?四千……足足半城的警力,都没有抓到活口,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被围在一处凹地,子弹打光了,被十几支微冲毙掉的……”

  大兵铿锵说着,像说书人一样讲着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谢远航慢慢发现不对了,萎靡的上官像打了鸡血一样,慢慢在回复着精神,慢慢地变得炯炯有神,他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正慢慢滑进一个危险的坑口。

  “……就这样,他是站着死的,直直地仆倒,腿没有打弯,胳膊最终抬起的是枪口,而不是投降,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击毙,给这种人死亡,也是我们对他最大的尊重。”大兵说着,边说边排着照片,上官惊讶地看着大兵,然后低头,眼光被那一组照片吸引住了,被爆头的牛再山、被击毙的华登峰,让他久久凝视,舍不得移开目光。

  好像不对,消息还封锁着,这样做岂不是让嫌疑人更放心的认为死无对证了?

  谢远航这个担心一闪念,又发现自己错了,上官顺敏一点喜悦的表情都没有,他凝重的脸上像震惊、像恐惧、甚至有点像景仰,就是没有一点喜色,那种复杂的表情恐怕除了他,没有人再读得懂。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上官顺敏的眼睛是发滞了,直到大兵递了一支烟才把他惊省,他惶然接在手里,对着火,抽着了,凫凫的浓烟一口全被他吸进肺里,他的眼睛不知道是被呛着了,还是悲伤了,又沁出了一颗老泪,他木然的都忘记了掩饰一下。

  “你的识人眼光不错,一个红颜知己,这么多年都舍不得说你半句坏话;你认的兄弟也不错,这么多年没负过你,甚至于你手下的工人,都是众口一辞地说你好话,能做到这一步,真的不容易。”大兵道。

  “呵呵,有什么用?”上官讪笑了,他看着大兵道着:“你是想激我认罪?”

  “难道你无罪?”大兵反问。

  “就即便有,你也得让我认罪,没证没据的事,我就说,你能信吗?”上官不屑道,刺激可能起到反作用,他的逆反心态上来了,不伪装了,那股子硬气一来,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他一张一张收起照片,递给大兵道着:“痛快点,要带人马上走,不带人你们马上走,我和警察打过交道,知道你的本事,有什么狠的横的都痛快点来。”

  犟上了,狠劲上来了,这种心态出现在杀人嫌疑人的身上不是个好兆头,谢远航看大兵没有收照片,他收了起来,他看着大兵,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大兵却是淡淡地道了一句:“雄风尚在,只是已输当年啊……别急,我刚刚表达了对你的尊重,接下来,我想说说,你的报应。”

  “呵呵。”上官嗤鼻笑了声,不屑了。

  那怕是惺惺的两方,也会水火不容,这其中没有妥协言和的余地,大兵仰头道着:“你其实知道自己已经逃不过去了,送走了老婆,安排了后事,然后一个人坐在家里惶惶不可终日,你在一遍又一遍的检点是不是曾经还有什么疏漏,可你却无法知道我们究竟掌握了多少,所以你很焦虑,焦虑到整个人像行尸走肉一样……别说狠话,你已经狠不起来,否则不管是抵死顽抗还是照着自己脑袋给一枪,很容易就解决了。”

  上官听着,面无表情,根本不予理会,像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大兵却是凑上来问:“上官,我其实和你一样,我杀过不止一个人……那种感觉你一辈子都忘不掉,你还头疼吗?”

  “废话,我这个年龄,什么疼都不稀罕了。”上官愤然道,他刚刚抚下了额头,又及时地换动作了。

  “那你应该还有心疼的毛病。”大兵起身了,根本没有看上官顺敏,像是若有所思一样踱步着,他道着:“玩心眼我不是你的对手,识人的眼光我也不如你,那件案子做得非常漂亮,最起码和当年警务的水平相比,你们要高出一截,手法果断、动作迅猛,而藏匿的方式又出其不意,很精彩,让我们同事两代人查了十几年。”

  “你凭嘴,就给我定罪?”上官不屑道。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站在个人的角度看,很精彩,不过最精彩还不是作案,而是作案以后,不管这位大哥是不是你,分赃肯定很仗义,仗义到都服气……我想那时候给钱打发文英兰走,其实是一片好心,万一事发,连累不到她和女儿,万一有事,那怕自己一个人扛着,也不去连累任何人,是这样吗?”大兵问。

  上官眼皮抬了抬,没说话,神情却有点沮丧,那怕猜对了,可感情被一个男人理解,那种感觉并不好。

  “你谨慎地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隐藏着自己的脾气、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情感,又从头开始你的人生,五年的大货司机,接下来又选择作案的城市立足,想法很不错,这些年侦破的重点都在流窜作案上,全国范围内找嫌疑人,唯独没有把案发的中州当成重点……更匪夷所思的,那个当年的劫匪,他谨慎言行,严格自律,而且处处小心做事、宽以待人,若干年后,居然成了富甲一方的人……呵呵,有点像传奇故事了。”大兵道。

  “对,太传奇了,几乎没有可信度。”上官道。

  “谁在乎别人信不信呢?报应可没有放过他……让他遇到了一位温柔贤惠的老婆,让他有了个温暖幸福家,还有个懂事听话的儿子,这是报应啊,让他没脸回首往事,让他只能对旧情人私生女狠心……那对可怜的母女替他承受了这份报应啊……上官,你女儿已经认罪了,给他看看。”大兵道。

  谢远航放着手机里保存的监控,大兵掏着悠悠地燃上了一支,上官本不待理会的,以为有诈,可当他看到文英兰狠狠甩了女儿一耳光时,却惊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动也不动了。

  泪雨滂沱的号陶、撕心裂肺的哭喊、咬牙切齿的交待,那些画面让上官噤若寒蝉了,他直直地看着,两眼俱是愤怒和悲伤交织的情绪,两种激烈的情绪交织,让他大喘着气,手一直在抖。

  “放下那桩罪案不提,你真他妈不是男人啊,女儿被人玩弄、被人诱奸了,被人当街打还扒了衣服,你他妈屁都不敢放一个,舍不得你的名声?舍不得你这张老脸,然后就任凭别人在你头屙尿拉屎?你可是她父亲,如果是你提枪杀人,老子得朝你竖根大拇指……可现在,我他妈只想唾你一脸,你装什么狠?弄死你他妈的就是分分钟的事。”大兵厌恶呸了一口气。

  上官蓦地被刺激到了,他握着拳头,就要暴起,可不料大兵蓦地手一闪,一条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他脑门上,恶言恶声道着:“老头,你反应这么迟钝,还真不能动武了,你离华子可差远了,他改装的手枪六十米外打人都没问题……好可怜啊,落毛凤凰不如鸡,拔牙老虎不如狗啊。你是根本就没脸见华登峰他们了吧?”

  蓦地收枪,大兵睥睨翻了他一眼道着:“……你已经输得干干净净的了,从你放弃文英兰和女儿开始,你就输了;从你放弃你的兄弟们的时候起,你也输了,你骨子里就特么是一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小人,不过一饭之恩,华登峰守了二十年,到死都想替你扛罪,他拿的可是当年作案的枪支。”

  上官一怔,惊住了,大兵怒不可遏地吼着道:“……你懂什么叫感情吗?麻实超被杀,我们追到中州,文英兰死活要替女儿扛罪,闺女舍不得妈,现在咬着牙把事都扛起来……而你,你干了什么?你他妈在家里思谋着怎么逃走……你可是她父亲啊,你看看她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难道没有你的一点责任?假如当年你给她们一个完整家庭的话,她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那怕你半路把他们认下也行啊……你个王八蛋,就把她娘俩撵到大街上自生自灭啊……你还有什么,等着深牢大狱把你关起来,你现在的老婆孩子和那苦命的娘俩是同样的命运,你还觉得不是报应?”

  谢远航眼睛酸了,上官顺敏忍不住老泪纵横了,他掩面而泣,狠狠地扇着自己耳光,啪啪清脆地响着,和着他像野兽一样的哭声,他伸着手,谢远航递给他手机,他看着,不时地抹着泪看着,看着试图从记忆里抹去的女儿,已经成人了,却已经不是那个怯生生小女孩的样子。

  “她们……她们……”上官恸哭着,颤抖的手拿着。

  “她认罪了,不太好,精神有点错乱。”谢远航轻声道。

  哭声更重了,上官拿着手机不忍再看,狠狠地磕着自己脑袋,一襟一袖,全是涕泪痕迹。

  中断了,全成了这位老头的哭声……

  ……

  ……

  “有用么?”纪震在迫切地问。

  “他在刺激出这个人的真实情感,或许有用。”尹白鸽听着,若有所思道。

  “或许?”纪震不解。

  “审讯心理学有一种叫嫁接法,从嫌疑人感情脆弱地方下手,激起他的真实情感,进而影响到审讯的方向和结果,这是一种基础方式,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以情动人。”尹白鸽道。

  “这不是以情动人,这不骂人吗?”纪震道。

  尹白鸽看着这位武夫,给他解释:“您不觉得,这骂……也是一种带着感情的骂人?”

  “哦,我只关心钉死他。”纪震欠欠身子,无所谓地道。

  “快钉住了,大兵现在最犀利的子弹不在枪里,而在嘴上。”尹白鸽哑然失笑道,她听得出,那颗子弹已经射到了嫌疑人的心里了。

  ……

  ……

  别说上官本人无法抑制这种激烈的情绪,那怕就谢远航也听得心潮乱起,人心得有多大的空间,才能装得下这么多激烈碰撞,可他现在看到了,上官并不大,恰恰这些他想忘记的东西,是对他触动最深的。

  不是切肤之痛,就是刻骨之恨,恨得他咬得牙龄咯咯作响,握得拳头青筋暴起,只可惜已经是枭雄末路,优渥的安逸给不了他任何勇气。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来意了,谢队,给他看吧,假如以前的没不公不平,今天以后,一定让你得到公正待遇,你真以为,一点证据都没有就能找上你?”大兵道。

  谢远航要回了手机,排了几张照片,手指点着茶几,干脆一古脑把证据告诉了上官顺敏,他对着这位泪涟涟一点也不像嫌疑人的老人道:“十几年前没有生物检测技术,现场发现了霰弹蜡封、弹壳棱上,都提到了人体组织残留,今天我们来,是正式通知你做生物技术检测,可以告诉你,当年的劫匪是四个人,而这份证据和华登峰、牛再山、牛松的都不吻合。”

  上官愣了,失神的眼睛黯淡下去了,他枯坐着,痴痴地看着那几张照片,脑子里的记忆像被拉回了十八年前。

  “快,冲上台阶。”他轻声喊着,四个人齐齐往下拉面罩,面包车在接款和护卫进厅的一刹那,车冲上去了,他和华登峰一马当先,从洞开的车门里奔出去,顺手给了车旁的护卫一枪,进厅,嘭……砰……两枪响过,霰弹在护卫的脸上炸开,血肉迸溅,那一幕永远地留在了他的记忆中。

  蓦地,他全身一耸,像畏冷一样抽搐着,那是因为他又重新看到了这一幕,在谢远航的手中,正把护卫那个像烂西红柿一样的脑袋照片放在了他的面前……

  ……

  ……

  “这种情绪状态下,有什么效果?”纪震半晌听不到声音,好奇问。

  “这是对审讯过程倒悬的方式,就是把一切都摆出来,让嫌疑人万念俱灰,让他认为法网难逃。”尹白鸽解释道。

  可这是一个兵行险招的方式,真要是看顽固分子,死抗到底,那这份证据对他的冲击力就不够了。

  这也是最担心的情况,纪震紧张地抿抿嘴唇问着:“他要不认呢?”

  “那我们也没办法,只能耗了。”尹白鸽欠欠身子道。

  “我觉得他会认,如果还有点人味,应该会认,真要耗下去,他倒无所谓,对他这个家可是灾难。”纪震道。

  “我也觉得会,还能哭出来的人,多少还是有点人味的。”尹白鸽悠悠地道,在这最后一刻,她反而一点都不担心了,其实结果没有什么两样,该毁的,都已经毁了,已经不可能再挽回了……

  ……

  ……

  “上官,到窗边来。”大兵道,他倚在阳台上,叫着上官顺敏。

  谢远航吼了一声,才把这位失神的吼醒,他木然地蹒跚地走到阳台上,大兵手指处告诉他:“自己看吧。”

  那是一个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景像,沿小区出门的路被封了,站着两行警察,小区门口,红蓝警灯映着,不知道来了多少警车,大兵拉着椅子,让上官顺敏坐下,他盯着他看,看了几眼郑重告诉他:“你认不认罪不重要,有这份证据在,钉住你不过是时间问题,该毁的都他妈毁完了,兄弟,爱人,还有现在的老婆孩子,死的死、抓得抓、散的散,没有什么挽回的机会,你自己心里清楚,否则你不会焦虑成这个样子,我说的对吗?”

  “对。”上官颓丧地道,浑身的力气像抽干了。

  “我们之所以这么客气地来,是看在那对苦命母女份上,看在你曾经把民工兄弟当人的份上,现在,我们俩将离开你的房间,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自己走出去,自己上警车,我给你留下最后的尊严;第二个是,五分钟你不走出来,警察会从你的门上、窗上冲进来,把你铐走……其实我们期待再和你斗一场,可惜你老了,已经不是对手了。”大兵道。

  他离开了阳台,和谢远航默默起身,两人即将出门时,大兵回头再看,上官顺敏枯坐着,再无半点生气,他出声问着:“你相信报应吗?其实你该相信的,从你杀人抢劫开始,报应就跟着你,不管你有多少理由,你都没有权力夺走一个无辜者的生命,你说的对,我们都是灰烬和尘埃,生活本就不易,还要承受失去亲人的悲剧,你想过他们的家人这十八年是怎么过来的?你现在应该感同身受。”

  大兵看了眼,重重地碰上了门,然后听到了房间里,响起了一阵恸哭。

  两人心事重重地下楼,谢远航不觉得这事做得对,可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对,仿佛是脱裤子放屁了,而且给带人增加了麻烦,这话他还没说,大兵仿佛看出来了,告诉他道着:“你越煞有介事,他才会心虚更甚,这是个思路敏捷,而且想得很深的人,可这恰恰也是他的弱点,这种事死抗可能有效,但你思考就会掉进死胡同里,因为不管怎么样,都已经输得一干二净了,没有回旋的余地,恰恰他不像华登峰,能够放下一切。”

  “一认就是死罪啊。”谢远航凛然道,抢劫银行这罪恐怕没有活着的可能。

  “相信我,他这种活着会比死更难受,白天惶惶不可终日,夜晚辗转无法入眠,你越想忘掉的人和事,他们还偏偏就在你焦虑的时候来找你,你看他才两天,成了什么样子?”大兵道。

  “会不会……出现其他意外?”谢远航有点不确定了,逼到这份上,他真有点担心。

  “不会,如果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可能会,他不会,其实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帮民工兄弟,捐钱、收容残疾人,其实都有想赎罪的成份,那就狠心把文英兰母女撵走,也是因为关心,而不是因为狠心,要真是薄情寡义的,怎么可能收伏华登峰那样的人?他现在又有这么个一家,他不会给老婆孩子留下后患的。”大兵道,他显得很笃定,边下楼边道着:“其实他就在等我们来,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要盯上他,他就完了,强硬不过是侥幸心理在作祟,如果没有希望,他的本来面目出来了。”

  “本来面目?”谢远航问。

  “对,我想,他应该穿戴整齐,保持仪容,大大方方出来,有胆子孤注一掷的人,肯定会选择一种轰轰烈烈的结束方式,而不是窝窝囊囊的,比如你在想的自杀。”大兵道。

  被戳破了心思,谢远航不吭声了,他紧张地看了大兵一眼,又一次领教这种窥破人心的本事,让他出离惊讶,真不知道这人的脑袋是怎么长的,能从那些似乎并不起的细节里,找到最适合用的东西,他想过很多方式,唯一没想到的是,能把这位劫匪逗得哭了又哭。

  “不用奇怪,每一个罪犯你都能看作是一个分裂症患者,犯罪只是他隐藏的那一面,去掉那一面,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这和每个人心里都关着一头野兽是同一个道理,再凶恶的罪犯,你唤起他的人性,他就是人;再善良的人,你逼出他兽性,那他就是野兽。”大兵道,他随手开着单元楼门,出去了。

  谢远航侧立地良久,叹了气,明白了。

  门外的两行警力等了很久,纪震一直在看手表,还不时地看楼上,生怕坠下来一样,他几次想问话,可大兵却站在车前谁也不理会,他像在静静地等待一个结果,此时已到天亮,来了这么多的警察封锁小区,一片肃杀的景像让早起的居民指指点点,纷纷猜测出了什么事。

  “时间到了,突击组准备。”纪震不客气了。

  步话里命令,得令的武警全副武装快步奔着,站到了单元门口,在下令的这一刹那,纪震又放弃了,他走向大兵,又提醒了一句:“时间到了。”

  “我知道。”大兵道。

  “看来你的方式不适用,得来硬的了。”纪震道。

  “他老了,你就来个五花大绑有什么意义吗?”大兵道。

  “出来了……总队长,他出门了……”步话里传来楼顶观察的声音,纪震一下子泄气了,大兵侧头看着他道着:“总队长,保持点风度,往前数十几年他可能和您一样悍勇,不过现在,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老头了,他能做的,顶多就是给自己留点面子了。”

  纪震摆摆手,两组武警靠后,门大开了,又过了两分钟,这位像重要人物出场一样珊珊来迟,谢远航一下子眼睛直了,上官顺敏居然真像大兵说的那样,梳顺了头发,换上了一身西装、皮鞋,似乎还洗了把脸,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众警包围着的现场。

  警察让开通道了,嘭声大兵打开门了,肃穆地看着他,他走的很从容,表情也同样地肃穆,慢慢地踱到车前,扶着车门的大兵问:“有种,你的兄弟没有看错你,文英兰也没有喜欢错人。”

  上官无言地伸着两只胳膊,被铐状,表情平静地看着大兵。

  “不用,你现在是有嫌疑,会先带你到鉴证中心提取DNA样本,不用戴手铐。”大兵道。

  “不用做什么鉴证了,我就是第四个人,我是主谋,九X年八月二十八日春晖路储蓄所抢劫案是我做的,华登峰、牛再山、牛松,都是我的磕头兄弟,我们被逼到走投无路,就拼死去抢了一把……这么多年我每每做梦都会梦到这样,和现在的场景是一样的。”上官顺敏铿锵地道,此时,仿佛又回复了他带头大哥的威风,那方脸阔额,依旧是当年义薄云天的大哥。

  “给他戴上戒具。”大兵道,谢远航要了一副手铐,很谨慎地铐住了上官,在铐住的一刹那,好像觉得上官很释然一般,奇怪地放松了,他好奇问了句:“我还真不得不服你,认了这个,死罪难逃了。我们足足找了你十八年。”

  “既然活不成一个人样了,与其被你们查得坐卧不安,倒不如痛痛快快去和我的兄弟们当个枪下鬼。你说得对,那是我这辈子最精彩、最得意的事,不是这些警察查出来了,而是我自己走出来认的。”上官顺敏霸气地说了最后一句话,他低着头,自己上了车。

  那些警车列队上路了,给了这个潜逃近十八年的罪犯一个规格相当高的阵仗。

  大兵却没有乘车走,他像茫然一样徒步走着,跟在车后,车走远,他被看热闹的人群淹没了,那些指指点点蜂涌而来的看客在猜测纷纷,难得一见的奇景不可能不让人浮想联篇了,尹白鸽是半路发现大兵不在的,她下了车,往回走,穿过人群往回走,找了很久才发现,大兵蹲在小区出门街角的一隅,他蹲着,似乎在哭,在抑制不住地流泪,不断地抹了,又流出来了。

  “我们该走了。”尹白鸽站在他身旁,轻声道。

  “带上高铭,我们一起回家……”大兵语出,却一下子哽咽了。

  尹白鸽蓦地鼻子一酸,跟着他热泪长流,所有的罪案故事都是悲剧结局的,这不但是罪犯的宿命,有时候也是……警察的。

  是日,中原省厅高调宣布:春晖路储蓄所抢劫案告破,潜逃十七年零十一个月的嫌疑人上官顺敏伏法,经生物证据检测吻合,其人对罪行供认不讳。

  此案告破,一片哗然,网上流出了海量的传奇故事在描绘这个传奇的罪犯,甚至有好事者深挖出此人处处善举,而且被迫抢劫的故事,惹得围观甚众,而且同情者居多,恰恰那些受害人以及他们的家属却无人问津。而且相比悬殊的是,津门、中州两地联合转文,追认高铭同志为一级英模的新闻,得到的关注也寥寥可数。

  又数月,此案一审判决毫无意外,死刑!

  稍有意外的是,据记者挖到的消息,嫌疑人上官顺敏在得到判决时候情绪很稳定,而且,他放弃了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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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兽世后我决定女扮男装》 【本书全免,有兴趣的看一下~】 青辞穿越了,从人人敬畏的五阶冰系异能者变成了一个身娇体弱五步带喘,十步带晕的严重伤患。 好在命不该绝,重伤晕死过去的她被人捡了回去,但透过对方的言行举止,青辞却发现救了她一命的家伙非但不是人,还成天打着让她成为他的伴侣的念头,时不时就吃一下她的豆腐。 并不想成为谁的伴侣的青辞在伤势好得差不多后逃了,但可惜速度不敌对方,没跑多远被抓了回去。 戈殷捡到了一个小伴侣,小

你说什么?我又变成穷光蛋了?

《你说什么?我又变成穷光蛋了?》 【快穿+1v1+甜宠+女强】 景苑之是一个孤儿,辛苦打拼了半辈子,发现自己只是一本玛丽苏无脑文里面的不知名配角,只出现了一次的那种。 就在她功成名就,准备享受生活的时候,被车压死了,还是被五辆车压成肉泥的那种,试问,谁有她惨? 压死她也就算了吧,那四位男主还嫌弃她身体太硬阻挡了他们追向女主的速度。事后没有一点儿歉意也就算了,就因为女主觉得她长得太精致明艳就哭戚戚的说男主们是不是因为她长的好看所以

君爷又被套路了

“君小少爷说,你的声音和他妈咪很像,所以希望你当他的临时妈咪。每天晚上要在他睡觉前给他念一个晚安故事,节假日需要陪他一起玩,可以偶尔抱抱他,亲亲他。”小男孩睁着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眸直直地盯着她,随行秘书进行着翻译工作。 重生一回,却被一个小团子给缠上。 她灭渣男,除恶妹,把曾经失去的全都夺回来,却偏偏沾上了团子他爹这朵烂桃花。 都说君岂暮一身病骨,冷心绝情,这世上,恐怕唯有他的心是捂不热的, 他说,“叶宁,我永远不会爱上你。” 她心如死灰,“君岂暮,你要的只是我一身的血吗?那好,我给你。”只是她流尽鲜血,却也捂不热他的心。 一年后,她听...

末世夫妻穿越异世

《末世夫妻穿越异世》 末世第五年,丧尸潮围城,基地沦陷,江青珊和古瑜选择了自爆。再次醒来时,变成了国公府不受待见的庶出五房……什么?半月后国公府将被抄家,唯一能带走的只有身上穿着的一身衣服,一大家子被遣回老家。什么?三年后老家还会持续发生两年时间的旱灾。我的天,种地就算了,怎么能让他们饿肚子?幸好,异能也跟着穿来了,有了空间,空间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商城,商城里面应有尽有,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只有你想不到。于是,金银首

你的小可爱黑化了

阎家五爷权势滔天,容貌倾城绝世,但性格阴晴不定手段狠辣,无人不怕他。 直到他捡回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女。少女软萌粘人,不止一点都不怕他,还成天跟在他身后跑,可怜兮兮的说要报答他。 直到最后他将她视若珍宝,宠之入骨,恨不得把所有都给她了,却发现她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他气得把她堵在墙角,嗓音低柔而危险:“小乖,再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1V1小甜饼,超苏超宠!】

慕红裳

个性活泼的女大学生谢家琪抹黑下楼扔个垃圾,不小心跌下了楼,再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变成了右相府的嫡小姐谢淑柔;荣康郡王正妃顾仪兰绝望自裁,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四岁,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这一切的一切原本都与安国公家的小姑娘穆红裳没关系,红裳怎样都想不明白,她的人生怎地就从此天翻地覆……

穿成倒霉女配的修仙体验

某星万年历的科研人员斯然穿进一本凌虐正道、三观不正的大男主小说中。 穿书后的斯然不小心剔除了玄铮的魔根,于是继承了女主的倒霉体质和凄惨结局。 玄铮剔除魔根后,宗门弟子欺辱他,斯然却被误会是其中一员。 保持安全距离,将所有尖锐的物品装进乾坤袋中,结果乾坤袋破了,还是伤了他。 斯然给他用上灵丹妙药,可他却中毒了……原来是药过期了! 总之,所有不可能、不应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斯然在倒霉体质的安排下,一步一步接近凄惨的命运。 于是她以科学修炼,炼出一高科技机器人,宗门因此炸了,这不就是傀儡? 无奈下,她与机器人下山历练,改变命运……结果,玄铮来了

农家悍妻福气满满

闵沫瑶一朝魂穿,成了清水村瘸腿的庄稼汉康岐元的新媳妇。 新媳妇又作又懒毛病多,不敬公婆,嫌弃夫君,苛待小叔子和小姑子,十分的嚣张跋扈。更是干出红杏出墙的丑事来。 闵沫瑶穿来的当天,更是因为爬床村头的秀才,成了整个村子里面的笑话。 康岐元忍无可忍,写了放妻书! 闵沫瑶眼泪那个汪汪啊,谁能告诉她,她的人设为什么是脑残女主? 为了安身立命,过好日子,她撕了休书,努力改人设,修复一家子的关系。种田,做美食,开作坊,建新房,更请了神医给自己男人看好了腿疾。一家人的日子眼看的就越过越红火了起来....... 某天某夜,康岐元眸色深沉的将自家小媳妇圈入怀中:“瑶瑶,我的好媳妇,你真是我的福星!” 闵沫瑶却翻起了旧账:“谁是你媳妇?我可记得某人当初要休我的!” “某人是谁?我去帮你揍他!”

摄政王的小闲妻

她是相府不起眼的小小庶女,淡然低调,偏居一隅,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偏偏有个变态掉进了她的院子。 本着做好事的精神为民除害,却不想他突然醒来,被抓了个现行。 他是位高权重的一方军候,手段狠辣,恶名昭彰。 渣爹为了保命,打包将她送上门,从此悲催的日子开始了。 “爷!皇上说您已经二十一了,该娶个正妻了!” “爷有穆九!” “太后说她的侄女年方十八,端庄贤淑,准备赐给您做妻子!” “爷有穆九。” 怒:“等穆九什么时候愿意嫁给爷了,你们就有夫人了!” 穆九:“不用隔三差五进宫去跪这个拜那个,偶尔跑出去潇洒一圈也没人说她不够端庄,当然,如果那个侯爷不要天天来骚扰她就更好了!” 某爷:“做梦!” 一对一,女强爽文,欢迎入坑,作者玻璃心,不喜欢不勉强。

穿书后我捡到了反派

姜练穿越到了一本修仙小说里,通过兢兢业业的当反派,走剧情,本以为主角换地图离开之后,就能回到原来世界。 三十年后,已经成为仙门魁首的姜练捧着小说续集陷入了沉思。 随之而来的,是一群尚在少年时的未来反派。 姜练:“不收,滚!” “反派都是放错位置的主角,他们都有着凄惨无比的过去,这才造就了他们在黑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反派养成系统如是说道。“并且,反派毁灭世界的时候,你可能会死......” 姜练:“......” 若干年后,姜练看着已经成长为大帝的反派们镇压主角团之后。 “这画风不对啊!”

百味记

穿越成小小农家女,却遭遇被赶。 面对贫困却充满温情的家,她誓要奋起。 且看小小农家女如何巧手调制羹汤。 为你呈现农家珍馐百味。 ========================================== 已有完结作品:《穿越之山田恋》。《宝窑》。坑品保证,欢迎亲们跳坑。

宠妾上位!清冷少爷日日沦陷

沛淳重生到了被三夫人送到三少爷床上的一个月前。上一世,她身为将军府绣女,被三少爷看上,惨遭堕胎、囚禁等折磨。 这一世,为了自救,她主动引诱权大势大的大少爷,立志给渣男贱女做嫂子。 她步步勾引,又欲擒故纵,将原本清心寡欲、克己复礼的大少爷生生逼成了腹黑阴郁的偏执疯批—— “想做便做,我在你身后。”从丫鬟到小妾,她仗着大少爷一次次的袒护狠虐渣男贱女。 (女主后期揣崽重拾逃跑计划,有强制爱剧情)*大少爷愈发深重的情爱冲击在沛淳心中,她明知自己一日日的沉沦却仍旧时刻警告自己要保持清醒——主线任务始终是虐渣成功后,逃离将军府。 *看着一步步接近自己又将自己推开的沛淳,大少爷彻底黑化,他将女主压在床上,语气狠戾却卑微, “利用我,求你利用我一辈子。”

逆袭大清

穿越到了 “我大清”,乾隆二十年。正直 “盛世”,乾隆意气风发之时,你还敢反清吗?造反是深渊模式,不造反待不下去。 为了菊花好,只能多些套路,少些真诚。反清是真爱,坑坑更健康。

修真界白莲花女配她只想暴富

玩个小说改编的修真游戏,竟然一朝穿成了白莲花女配。 还被男主打散修为,沦为废人! 瑶冉冉望着随身穿来的铁匠铺子,陷入了沉思。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 魔尊诱骗,外敌来袭,东荒战乱。 瑶冉冉神情淡然,处变不惊,悠悠打开无敌龟甲万年盾。 其拥有的九万九千层防御护盾百攻不破,敌人无法进入。 她与小树精悠闲乘凉喝茶,静看外界动荡。 众人惊呼:“仙子恐怖!”

直播续命:逃荒致富全靠财神爷们

白如玉是个牛马打工人,没有挣不完的钱,只有加不完的班。 没想到刚下班,等个红绿灯的时间,就被宿醉酒驾的车送上天,当场丧命。 可能因为怨念太重,绑定了个系统…… 嗯……系统有点坑,但也不算很坑。 直接送她去灾荒年,上来就得开直播续命,想死都不让…… 没想到在现代当牛马就算了,在灾荒年也要给系统当牛马! 算了!摆烂吧!反正她也不是很想活! 只是这家人是怎么回事,怎么看她跟个宝一样? 还有这些奖励,这些钱是怎么回事? 这么多好东西是咋回事? 直播间的财神爷们,别这样,别这样! 算啦,这届网友给的太多,她还是不摆烂了。 今天给网友们直播个痛打落水狗,明天直播个下河捉虫子,后天直播个上山挖野菜…… 只是小日子还没过起来,怎么就要开始逃难了? 老天爷,都逃难了,还要直播?! 网友们:这是大型剧本杀啊?!不确定,要不再看看?! 【系统+直播+架空+种田经商+家长里短+无cp】

神宠又给我开挂了

这是一本很正经的仙侠书,可为什么简介我总想描述为:我家老二是巨物,未来必定那啥又那啥,之类。 总之你们看了就明白,这真不是雄性物种的YY,缺啥想啥之类,我说的都是实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