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若有轮回

    玉女宗，盘龙峰。


    林落尘躺在摇椅上自斟自饮，看着杯中自己须发皆白的倒影，感慨万千。


    自己此生诠释了什么叫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


    如今就差一个死者为大了！


    不过也快了，因为今天就是他的大限了。


    林落尘自幼被弃在荒山野岭，被无儿无女的老猎户捡到，跟在他身边长大。


    养父林昌盛死后，林落尘无依无靠，本想离开深山娶妻生子，平凡渡过此生。


    谁料天不遂人愿，那日他在岸边垂钓，天上突然掉下个仙子！


    他救了那身受重伤的玉女宗圣女冷月霜，又跟着她一路逃亡，出生入死。


    两人最后还阴差阳错有了夫妻之实，本以为是一段奇妙仙缘，能开启不凡人生。


    不曾想，那竟然是他此生噩梦的开端！


    他被玉女宗宗主顾轻寒抓回玉女宗，囚禁在这盘龙峰上。


    因为玉女宗所修的太上忘情诀，必须断情绝爱，才有望大道。


    他跟冷月霜的露水情缘，动摇了她的道心，成了她的心魔。


    顾轻寒希望冷月霜能斩杀心魔，封心锁爱，稳固道心，突破更高境界。


    冷月霜却根本下不了手，不断哀求顾轻寒放林落尘离去。


    但她越这样，顾轻寒就越火大，将林落尘囚禁于玉女宗，等冷月霜下手。


    玉女宗对林落尘予取予求，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尽数传授，唯独不教他修行！


    林落尘知道，顾轻寒是想让冷月霜看着他一天天老去，从而放下心中执念。


    对他而言，岁月的确是把无情的杀猪刀，刀刀暴击！


    这百年间，林落尘用尽各种方法，却也没能逃出玉女宗。


    冷月霜全力帮忙，却没能把他救出去，还因此受了几次责罚。


    林落尘只有冷月霜传他的练气入门之法，炼气大圆满后，根本不懂如何突破。


    他尝试自创功法，但他压根不懂修道之法。


    胡乱折腾了几次，林落尘差点把自己玩死，老得更快了！


    如今，百年过去，炼气大圆满的他寿元将尽。


    这百年间，冷月霜每次来见他，都是在顾轻寒的陪伴下远远看着他。


    一开始她还是泪眼朦胧，泣不成声地说着对不起。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冷月霜似乎逐渐麻木，每次都是一言不发看着他。


    林落尘看着她的目光从愧疚，变成平静，最后变得毫无波澜。


    他知道，自己越来越老了，冷月霜的太上忘情诀也越来越高深了。


    此刻，回想起自己滑稽可笑的一生，林落尘忍不住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仙缘？孽缘！”


    突然，他的余光看到两道流光向自己飞来，却是两个飘然若仙的女子。


    林落尘把酒杯放下，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恨意。


    顾轻寒，冷月霜！


    两人飘落在他身前不远处，其中一个女子复杂地看着他，缓缓向他走来。


    女子容颜绝色，身材曼妙，气质清冷，身着一袭蓝白长裙，仿佛九天仙子一般，让人见之忘俗。


    林落尘神色复杂地看着冷月霜，自顾自倒了一杯酒，自嘲地笑了笑。


    “终于要动手了吗？你再不动手，我都要老死了！”


    冷月霜停在他身前，眼中闪过一抹伤感和无奈，最后轻启红唇。


    “你还有什么遗愿未了？只要我做得到，我都会满足你。”


    林落尘瞥了一眼远处的玉女宗宗主顾轻寒，眼底闪过一抹极深的恨意。


    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冷月霜。


    百年过去，自己已经老得垂死，她却一如初见，甚至气质更加出尘，让人不忍亵渎半分。


    这大概就是顾轻寒想让她成为的仙子吧？


    不食人间烟火？


    林落尘嘴角划起一抹邪气的笑容，抬手挑起冷月霜的下巴，语气略带嘲弄。


    “冷月霜，我死前想爽一把，你也要满足我吗？”


    冷月霜眼中闪过一缕错愕，似乎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


    他们二人虽然有过夫妻之实，但只是阴差阳错，此后再没有亲近过。


    此刻，面对林落尘的要求，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而顾轻寒更是气得发抖，哪里不知道这家伙是故意来恶心自己。


    她正打算上前去教训这不知死活的家伙，但耳边却响起冷月霜的传音。


    “师尊，你着相了，躯体不过一具皮囊罢了。有情无情，与此无关。”


    顾轻寒闻言不由惊讶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居然到了这种境界。


    也许，这对霜儿而言，是跟过去做了断的最好契机！


    林落尘见冷月霜没反应，嘴角带着一抹冷笑，认真看着冷月霜。


    “怎么，不是说只要你做得到，都会满足我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也许，死在你身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冷月霜抿了抿红唇，认真道：“如果这是你所愿，我成全你！”


    顾轻寒正想说什么，冷月霜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师尊，这是我欠他的，你放心，我会亲自送他上路的！”


    顾轻寒闻言只能冷哼道：“老东西，你还有力气吗？”


    林落尘哈哈笑道：“你要不要来试试？”


    “你！！！”


    顾轻寒再次被气得够呛，林落尘却吊儿郎当道：“你什么你，不服气来啊！”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冷月霜只是轻声道：“走吧，进房间。”


    林落尘看着她这风轻云淡的样子就来气，直接一把将她搂了过来。


    “进什么房间，这盘龙峰除了你们也没人会来，就在这里就行。”


    冷月霜闻言眼中出现了一丝慌乱，而林落尘则直接对着她的唇粗暴地吻了上去。


    她知道林落尘是想要恶心顾轻寒，心中幽幽一叹，没有推开他。


    冷月霜单手施法，四周云雾涌动，将两人的身形给遮掩起来。


    她显然远没有自己说得那么阔达。


    至少，她不希望除眼前男子以外的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身躯。


    顾轻寒最后只见那可恶的家伙看了自己一眼，而后邪笑着将自己徒弟的衣裙一撕。


    她有心要上前阻止，但想起冷月霜所说，又止住了脚步。


    片刻后，里面响起了冷月霜的闷哼声，以及某人得意的笑声。


    “玉女宗的圣女又如何，还不是我林落尘的女人？”


    “冷月霜，嘴上说得冰清玉洁，身体还不是很诚实？”


    “少摆出这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像你那死人师尊，看了就火大！”


    ……


    顾轻寒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响，情不自禁想到里面的画面，气得咬牙切齿。


    这浑蛋，真该千刀万剐！


    她想过去将那家伙揪出来暴打，却担心自己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踌躇良久，那边动静越来越大，自己徒弟极力压制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顾轻寒握紧秀拳，迅速转身离去，干脆眼不见为净。


    “老妖婆，你跑什么啊？你不是清心寡欲吗？”


    “哈哈哈，老妖婆，你心不静啊，修的是哪门子太上忘情？”


    “老子要是有下辈子，非让你跪着哭爹喊娘，哈哈哈……”


    林落尘张扬而猖狂的笑声从云雾中传出，仿佛要将这些年的憋屈尽数发泄。


    顾轻寒气得发抖，在远处度日如年，坐立不安。


    这老东西临死也不安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林落尘格外生猛。


    半个时辰后，冷月霜擦去身上沾染的污泥和草屑，换上一身干净衣裙。


    随着衣物遮住身上的淤青和欢好痕迹，她又变回了清冷高贵的玉女宗圣女，神圣不可侵犯。


    如果不是脸上还留有潮红，全然看不出刚刚她还被林落尘压在身下予取予求。


    林落尘冷笑道：“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老实啊！你不会有其他男人吧？”


    冷月霜想起刚刚的事情，神色有些不自然，却很认真地回答他。


    “除了你，我不会跟任何男子亲近，你放心就是。”


    林落尘微微一笑，木字型躺平，看着蓝天白云，平静道：“你动手吧！”


    冷月霜坐在他身旁，看着他气息越来越弱，神色复杂至极。


    “林落尘，你后悔救我吗？”


    林落尘嗤之以鼻道：“你说呢，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老子绝不救你这丧命星！”


    冷月霜眼神愧疚，低声道：“对不起！”


    林落尘闭上眼睛，有气无力道：“别废话了，再不杀我，我可死了……”


    他感觉到冷月霜握住了他的手，将什么东西塞入了他手中，与他十指紧握。


    “这是你我结缘的逆命碑，我知道你不喜欢它，但传说它有逆转宿命轮回之能。”


    冷月霜略微哽咽的声音传来，而且似乎有什么滴落在他脸上。


    “若有来生，你不要再遇到我这个扫把星了！若有轮回，我一定还你……”


    她不是不在乎他，但她越是表现出对他的在乎，顾轻寒就越不放过他。


    冷月霜只能表现出无欲无求的样子，暗中玩命地修炼。


    可惜，她还是没能在他老死前将他救出去，只能亲自送他一程。


    林落尘想睁开眼，却无力睁开，只能死死握住她的手。


    冷月霜回握他的手，嘴中念着什么，像是想帮他缓解痛苦。


    林落尘仿佛在无尽的虚空中飘荡，冷月霜没动手，但他大限已至。


    冷月霜的声音仿佛隔着时空传来，在虚空中不断回荡。


    他下意识跟着一起念诵，两人的声音逐渐合一，宛如一人在念诵。


    “宿命为弦拨前尘，轮回为刃断往昔；溯光阴长河而上，倒因果大道为刃。”


    “吾观青莲绽于苦海，照见三生业障；吾执轮回斩落前尘，重塑真我命轨。”


    “此身作碑镇宿命长河，此念为火焚天道枷锁——纵万劫加身，唯见青莲不灭！”


    ……


    “吾见宿命，吾即宿命，故我见真我，真我塑故我，此乃宿命，亦是轮回！”


    随着最后一句念出，一道亮光划破虚空，只见黑暗中一颗圆润的种子缓缓发芽。


    下一秒，一条宽阔无比的黑色长河流淌而来，他此生的画面在眼前流淌。


    “靠，这都走马灯了！”


    林落尘左右乱看着，寻找自己素未谋面的爹娘和林猎户在哪里向自己招手。


    但他没找到他们，却被一股力量给拉扯，猛地撞入那条黑色的长河之中。


    “艹！”


    林落尘瞬间惊醒，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破木屋，有些茫然。


    “我……没死？”


    木屋？


    这女人把自己丢木屋自生自灭了？


    不对，这木屋怎么这么熟悉，自己的声音好像有些不对劲。


    林落尘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景色，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满是难以置信。


    片刻后，木屋内传出他似癫又似狂的大笑声，久久不能平息。


    “黄粱一梦，恍如隔世，不，就是隔世了，哈哈哈……”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落尘才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重生。


    难道逆命碑真有逆天改命的力量？


    还有，冷月霜念的那段经文是什么意思，林落尘下意识地复述了经文。


    “宿命为弦拨前尘，轮回为刃断往昔……”


    下一秒，他被拽入一片漆黑的海洋之中，立于一块黑石之上。


    漆黑的海面上一片死寂，只有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莲在轻轻摇曳。


    它其中一片含苞待放的花瓣亮起，仿佛一盏油灯一般，照亮四周。


    林落尘好歹在仙门混吃等死了一百年，知道这里是自己的识海和灵台。


    但自己的灵台为什么会有一株青莲？


    它似乎在缓缓亮起，当它全部亮起之际，又会发生什么？


    林落尘伸手触碰了一下，那青莲只是晃动了一下，没有其他反应。


    他心念一动，再次念动那段经文，青莲果然有了反应。


    只见它挥洒出一片青光，上面文字浮现，赫然是一门名为《宿命轮回诀》的功法。


    而自己所念诵的，正是它的开篇总纲。


    此诀是从逆命碑参悟而来，具有窥探命运，逆转因果，踏入时间轮回的恐怖伟力。


    修炼者能窥命，欺命，改命，甚至还能踏入时空之河，在轮回中夺得一线生机。


    当修炼到极致之时，修炼者体内蕴育一片世界，化为天道，超脱三界之外。


    林落尘看完全文以后，只觉得创造此诀的人是个疯子，但也是个天才。


    若是平常，他定然嗤之以鼻，当这创造功法之人在吹牛逼。


    此刻他却不能等闲视之，因为他的确因此而重生了！


    有这等神奇的功法，自己何愁大仇不能报？


    但林落尘很快就冷静下来，因为他发现自己面前的功法只有前面三篇。


    这功法只能修炼到金丹境界，后续的篇章消失不见了！


    难道后面的几篇法诀，在那逆命碑之上？


    又或者是，要修炼到对应境界才会出现？


    总不能是，创造者压根没有创造出来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不管如何，这是林落尘目前唯一的选择！


    毕竟此诀能修炼到金丹，自己大不了后期再更换法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