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何谓，灯下黑！
曹节今日注定不得安宁。
曹操离开后，他一人伏案，眼前闪过的，是方才故意没有拿出来的，那封代表着顿丘民意的承情表，还有顿丘县近年来上缴的税赋。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狐疑…
可仅仅一瞬之间，这一抹狐疑就变得坚定了许多。
“能将顿丘县那个乱了一百年的烂地方治理出成果！”
“这说明，曹操背后的这位‘高人’…”
他没有把话全盘讲出，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这个“高人”不简单哪！
既然不简单…
那么…
曹节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起头来，淡淡的扫了一眼。
用这雨洗去城内那乍现的刀光剑影！
夏侯府中的地窖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道惊愕的声音…
听到这儿，曹节笑了，他行至大堂内屋舍一角处的古琴前，手指拨动琴弦，冷笑道。
“啪，啪…”
“孟德想说什么？”
上天也着意让洛阳城那紧张到窒息的气氛稍稍缓和。
荀彧脱口道。
宛若一片轻盈的羽毛飞落，渐渐收于静息，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就在这时，“踏踏”…
他没有即刻回答，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好。
编钟的声音逐渐从低沉转向高昂，宛若雷霆震怒，如江海凝流。
“这…”
呼…
霍…
可随着音律步入尾声，在曹操的敲打下，大小编钟发出的声音逐渐从高亢转为舒缓平和、悠扬清冷。
荀彧停住了脚步，在门口静听…
曹节缓缓起身，负手而立…“放宽心，咱家素来不会坐以待毙！”
口中朗声道：“匹夫逞一时之勇，激烈易，平和难，孟德能有此克制，令荀某佩服…想来，孟德的话，那位大长秋是听进去了！”
曹操的语调也有些轻微的颤动。“此前羽弟只说，我曹家富可敌国…或许…这，这便是富可敌国吧？”
——“咱家铁了心，一定要渡过这一趟‘公河’！”
曹操迟疑了一下，他点了点头，眼眸却是望向了手中紧紧握住的那封，羽弟留下的竹简。“若是羽弟在，他…一定也会这么说！”
“我笑你们忽然都担心起咱家的安危来了！”
曹操颔首，他语气笃定。“这世上一切，就没有羽弟不知道的！”
“我从小就拜在师傅曹腾手下，两朝天子，历经风浪波折无数，我对当今陛下的了解非旁人所能及，区区一桩‘宋皇后’案，还威胁不到咱家！”
曹操木讷了一般，他站在地窖中一处密室的入口处，颤抖着抚摸着森冷的门墙。
白天还是艳阳天，入了夜，却忽的下起了瓢泼大雨。
…
说话的是曹节的亲弟弟曹破石，受曹节的庇佑，如今曹破石已经官居越骑校尉…
一曲落下，荀彧拍了下手掌。
这…
“可…兄长，若是依着那曹操所说，这一次…兄长的对手是…是当今天子啊！”方才兄长与曹操的话，曹破石听得真切，越是真切，心情越是紧张。“古往今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咱们的那些家产得来的本就不正！”
此间密室一片漆黑。
似乎…
那些话…
“这…”
…
“兄长难道不怕？”
——“翻出贪墨所得，再度敲响登闻鼓！”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曹操感觉他的人生观都震碎了…
颤动…荀彧的嗓子都在打着颤。
思绪早已飘到九霄云外的荀彧，被曹操这骤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灯笼掉在了地上，烛火挣扎的摇晃了两下，灭了。
呵呵…
曹操的话，更加深了荀彧对这位玉林观观主柳羽的好奇。
哪曾想，曹节却是大笑了起来…
“文若…”
太多了，眼前的金子、钱币、珍奇古玩、名贵字画…简直太多了，多到哪怕是在经验世界里，他们都不敢想！
“我…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儿！”
“孟德？你此前真的不知道…夏侯府的地窖里藏着这么多的金银、珠宝么？”
自然是指柳羽留下的那封竹简，曹操与荀彧细细的研读了一晚上，将其中的内容抽丝剥茧，将其中的真谛总结成一系列的话术！
借曹操之口讲述给曹节…
…
“哈哈哈…”
“兄长…我觉得方才那曹操说的有些道理！”
尽管…尽管荀彧从未见过柳羽，可听曹操讲述他的故事，品读过他留下的竹简，荀彧有一种感觉，他已经与柳羽神交许久，且相交莫逆！
柳羽会成为他的挚友！
荀彧的眼力、洞悉离过人，他也会想，设身处地，如果他是柳羽，他会让曹操怎么做？
“翻出贪墨所得，再度敲响登闻鼓！”
一句话没有说完，可意思已经跃然纸上，曹破石的脸色更难看了。
荀彧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
曹操迟疑了一下。
可…眼前这些曹家私藏的金银珠宝，怕是一百个县衙的库房也装不下。
“文若…”
他担任顿丘令，以一县之力上贡的粮食、钱粮，罗列起来可以装满整个县衙的库房。
听到这么一句，荀彧轻呼口气，他的脑海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荀彧提着防雨水的羊皮灯笼…心头亦是“咯噔”一响。
今日曹操向他讲述的“帝王心术”，多半也是出自这个高人指点。
最后的结果，曹操不知道，可…这是集“羽弟”与“文若”两位兄弟的智慧，他觉得…一定，一定能成！
“孟德打算之后怎么做？”荀彧凝眉，接着问道。
还真如羽弟说的那般，一模一样！
“柳公子连这个也知道？”
循声望去，一处厢房处，曹操正在闭目专注的敲击着大小编钟。
曹破石面色阴沉。“桓帝为平息民怨，会不漏声色的除五侯，当今陛下…或许也会平息‘党锢之祸’的影响，会在罢黜宋皇后之后…选择…选择…”
曹操面朝编钟，口中喃喃：“若是…若是羽弟在，他…他会让我怎么做？”
曹破石不解，连忙问道：“兄长何故发笑？”
“有道理？什么道理？”曹节反问。
语气坚定…
看到荀彧，曹操那本是眯起的眼眸，刹那间睁大，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我已经把那些话讲述给曹节！似乎…他听进去了！又似乎，他没有全部听进去！”
霍…
荀彧再度来到玉林观，便听到了其中一阵疾风骤雨般激烈的编钟敲击声。
彻底麻了！
…
就连暴雨也遮不住这声音中伴随的震动。
荀彧去寻打火石，曹操却是于黑暗中一把抓住荀彧的胳膊。“以往羽弟说我曹家是大汉首富，要我在顿丘县向父亲讨钱时往高处写，那时，我尤自不信！”
“可今日我方才知晓，何为灯下黑！”
呼！
灯下黑么？
荀彧眼眸一眯，他觉得曹操口中这“灯下黑”三个字，意味深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