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技术背后的难题

　　周异当即让几位A级员工下场，看看捕获浮游哪家强。

　　聚光体拥有精度极高的测量能力，但它不能触碰其他生命，只能当雷达，提供浮游生物的分布信息。

　　它说：“这些简单生命均匀散布在死海，但它们也有明显富集的高密度区域。在沙港附近，密度最高的是盘树区域，其次是蛇岛周围和亚龙湾。”

　　“它们喜欢生命，从盘树脱落的死皮和树叶里获取能量。”

　　骨人伍一突出一个大力出奇迹。

　　它就地用泥沙打造出了一个封闭空间，将附近死海包裹了进去，来一个瓮中捉鳖。不过这一做法还是得进一步提取里面的浮游生物，必须保证相对狭小空间里的浮游生物密度足够。

　　元宵也想帮忙，可她的能力却是纯粹破坏，不对口，也没辙。

　　泥树人是里面完成得最好的。

　　他的【探险藤】能够吸附和捕获浮游生物，不过单次数量同样不多，根据聚光体的测量，一次捕获大约能获取12万个。

　　只是要凑够20亿数量，得捕猎16667次，效率还是太低。

　　依旧无法实现真正的应用。

　　周异当即让红隼通告全公司各部门，征求捕获死海浮游生物的有效方法。

　　奈何得到的方案，大多不具有可行性。

　　唯一有帮助的建议来自于骨头实验室的章鱼哥比奇。

　　它说：“可以用制冷箱加入其中。低温环境会让死海浮游生物活动能力降低，逃跑变慢，如果打造出一个低温捕获容器，就能更有益于捕获里面的浮游生物。”

　　关键问题仍然无法解决。

　　周异又找到石敢当，问这位光印专家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个不难。”

　　“常规手段的确非常繁琐和费时费力，但异形就是最好的容器和捕获装置。”

　　“过去我们对异形进行全面检测，就发现异形附近有着大量浮游生物聚集，密度极高。”

　　“过去我们一直难以理解。浮游生物需要通过捕获能承载生命的物质，进食后将其变成身体的一部分，为什么会依附于异形呢？只是这是小事，所以也没有怎么在意。”

　　“自从变成能量态后，我才搞清楚了原因。”

　　石敢当说：“是意识碎片。浮游生物需要物质，也需要意识，越是简单的生命，越是能够直接与物质和意识达成直接连接。复杂精密的生命，反而都失去了这种直接吸收组合的能力。”

　　“异形有着特殊的生理结构，能将意识碎片进行吸附和聚集，逐步组合成体内的意识体。整个过程中剥离出的碎片，就会被浮游生物捕获。”

　　“就像小鱼喜欢围绕鲸鱼，光是庞大巨兽口中掉落的残羹碎片，已经是这些简单生命的美味佳肴。”

　　“如果让翡翠城或者亚龙湾来处理，吸收大量的浮游生物是很简单的事。”

　　周异心中大喜。

　　他立即找亚龙湾确认。

　　“这个的确没问题。”

　　潜艇基地表示：“如果需要这些小生命的话，我可以将它们聚集起来，甚至封闭在洞库内。”

　　“那就这么干！”

　　建筑生命再次展现出其优势。

　　两名老工程师来到洞库外，用手电往里一照，里头反射出一片亮如白昼的强光。

　　“这么多的浮游生物！这个密度太惊人了！”

　　“好，太好了！”

　　“这是有用的，有用的，我就说有用！！！不是废物，是宝物！看不起我的东西，你们没眼光！”

　　“哈哈哈哈，果然改变就是好事！树挪死，人挪活！”

　　两个老头高兴地挥舞拳头，一阵怪叫。

　　结果刘福生因过于兴奋而闪了腰，陈瑞祥则是大呼小叫中扭到了脖子，还摔了一跤，有一段时间都一瘸一拐的。

　　不过这些都是小插曲。

　　因为浮游生物得到了可靠而供应，让【浮游心脏】这一原本存在于概念研究的装置，变得可以被大量生产和制作。

　　“机械外壳本身是不难的。”

　　刘福生拿出了几卷设计图纸，上面都是放大数倍的各种机械结构示意图。

　　“这个我带着，哪怕丢失了，也都在我脑子里，绝不会忘。”

　　陈瑞祥做的是能源与动力方向。

　　他不仅设计了核心的生物能转化储存到能量包结构，还制造了好几个配套的传动装置。可以直接连接抽水的水泵，也可以用于推动研磨机来磨面粉，用途广泛。

　　这是一种全新的生物电池技术。

　　解决了关键的核心浮游生物问题，其他都迎刃而解。

　　【浮游心脏】本身充能原料是自然食物。

　　根据刘陈两人的实验，以油和糖为佳，油能形成稳定的高能反应，糖的稳定不足、造成的爆发式能量更强。根据不同应用场景，可以采取不同的原料。

　　陈瑞祥说：“像是需要稳定长久运转，就采用油作为能量燃料。作为浮游生物的食物，我们测试的结果是，动物油脂和植物油都差不多。”

　　“一桶4.5公斤的油，充分反应后就能储存12个能量包的能量。”

　　“12个能量包，成本是120万菇。”

　　“而4.5公斤的植物油，按照1g油=3g豆的平价算法，1g油也就是30菇，4.5公斤也就是13.5万菇。”

　　“成本只有传统能量包的11.25%，能够降低近9成的成本。”

　　老工程师眉飞色舞地说：“当前很多设备无法大量普及，没办法批量生产。一方面是造价昂贵，但更重要的是能源消耗太大，不论车辆运输、采矿、炼铁、烧制砖瓦陶瓷……燃料消耗才是大头。”

　　“换成浮游心脏，能源消耗大幅度降低，很多事都能做到了！”

　　周异也听得心潮澎湃。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环境下搞到了新能源技术。

　　他立即召开了公司各部负责人会议。

　　因为这一项技术本身意义过于重大，周异本人也拿不准到底应该怎么来对待。

　　很少发言的红隼，这次却第一个开口。

　　“我的看法是，尽快加大力度和资源倾斜，将【浮游心脏】及早批量生产出来。”

　　“它所提供的全新廉价能量，将彻底改写整个世界的面貌。不论对于机电城市、光纳城市还是人类城市，都将会起到了一个巨大的催化和推进作用。”

　　“尤其是对机电生命。”

　　红隼号的声音格外响亮：“每一个机电生命，穷极漫长一生，都在为了获取能量而不断工作。然而却越工作越贫穷，疲于奔命，在最终磨损中失业，死亡。制度方面我不评价，但能源价格和成本居高不下，是其中一个至关重要的制约。”

　　“如果能让更多的机电生命安装上【浮游心脏】，那么它们立即就能减少90%的能量支出。这对于机电生命的意义，就像是火焰杯之于贫穷的人类。”

　　“不论作为机电生命，还是作为公司的一员，我都诚恳地衷心希望，尽快将这一技术推进和成熟。它将彻底将机电生命从工作至死的死循环里解放出来！”

　　周异点头：“今天就是讨论如何做这件事的。”

　　达芬奇也通过冯樱远程发言：“如果说，机电骑士团的程序，是在解放机电生命们被束缚的头脑，那么【浮游心脏】则是能够维系机电生命强大而脆弱的躯体。”

　　“医学上来讲，健康的身体永远是第一位的。”

　　“从一名医生的角度来看，【浮游心脏】的价值比程序数据的突破更重要。它将会大幅度拓展机电生命们的寿命，并将它们从繁重劳动里解放出来。只要安装上了这个，就能终结疲劳致死的机电生命命运。”

　　“非常赞同！”

　　农业部长郑陶也乐呵呵地说：“浮游心脏技术，和我们农业高度绑定关联。如果浮游心脏开始大规模铺开，那对于农产品的需求将会飞速飙升，需要豆类去榨油，需要甜菜和甘蔗制糖，整个农业将迎来从未有过的历史高峰！”

　　“大量土地被开辟，农业将会得到飞速发展，也能养活更多的人。更多的人口，又能促进每一个地区的快速改变！”

　　大家都对此非常乐观。

　　“诸位都太过于乐观，那就由我来做那个说风凉话的讨厌人吧。”

　　千粟却在这一刻破了一盆冷水。

　　“浮游心脏是一种价值巨大的新技术没错，不过机电生命的生存现状，不仅仅是技术问题，还有更深层次的压迫和剥削……”

　　“生产效率的提升，只会让剥削变得更狠，这是历史惯例。请想想看，能量包如今价格不断再降，可是机电生命的配件和升级，价格却在持续攀升。”

　　“想要靠它彻底改变既有的机电社会，我建议不要抱太高期待。更大可能是，它被掌权者用于更好地榨取机电生命的价值。”

　　703附和道：“千粟小姐说的很对，我也很担心这一点。”

　　“所以我现在很矛盾，新技术当然是好的，能够减少大家的开支，可如果这技术被一些群体使用，就会变成更锋利的武器。”

　　“到底还是有过斗争经验的靠谱。”

　　千粟对机器狗露出一丝笑容，而后严肃地看向周异：“董事长，这一技术突破性过强，以至于它如今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双刃剑。”

　　“如果用得不好，可能会伤及我们自身。”

　　“我有一个建议。”

　　她停顿了一下：“我们需要先将这一技术完全保密，直到成熟可大量生产后，再贩卖到世界各地区。”

　　“这必须短时间里大规模铺开，避免遭到技术封锁，或者被窃取抢夺标准。因为这一技术可能会颠覆整个机电社会，那时候，我们会被看做是比机电骑士更危险的群体……我们垄断了低价能源技术，变相拥有了控制机电城市的能力。”

　　“这不仅会引来机电城市群的压力，天国也不会放弃这种力量，星枢同样如此。”

　　“老实说，浮游心脏本身就是一个足够摧毁当前秩序和格局的超级武器，比曾经的异形引爆还要强力千万倍！谁都想要将它据为己有，这可能是足以统治机电生命的权杖。”

　　“领先一小步，会被认为是引领先进的方向，领先太多，就会被认为是巨大的危险和疯狂。”

　　铁头少女面色凝重地说：“处理稍有不好，我们可能会被各方组成的包围网攻击，四面皆敌。”

　　她这一番深入解释和推演，让众人都沉默下来，不负之前的欢歌笑语。

　　就连两个老工程师，此时也满脸愁容，深深叹气。

　　周异问两个发明者：“两位怎么看？”

　　“我们……老实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福生摸了摸伤的老腰：“福祸相依，技术本身是好的，可惜会引来可能的灾祸。”

　　“像是这种情况，千粟说得对。我们也见过不少天才，因为发明的技术过于强而导致了噩运……因为总有权力者想要夺取和垄断。”

　　陈瑞祥梗着头说：“浮游心脏，一定要面世。它能帮到很多人，哪怕我什么都得不到，我也要让它能被大家看到和使用。”

　　周异说：“你们确定吗？哪怕没办法赚取很多的利益，也行吗？”

　　两老相视一笑。

　　“到了我们这年纪，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看我们心血，能够被大家喜欢和传承下去，就已经满足了。”

　　“只希望大家能够少吃一点苦，我们不想现在年轻人还像我们以前那么苦。”

　　周异认真点点头：“请放心，既然你们同意，那就没问题。”

　　他目光扫过脸色沉重的员工们：“我知道大家都很担心，担心这一技术会带来的危险更多于收益。”

　　“不过不用在意，新技术我一直秉承着开放态度。既然好不容易将它们开发出来，那就得好好使用，不然岂不是浪费发明者的苦心和聪明才智？”

　　“其实这件事解决办法也简单。”

　　周异微微一笑：“我决定，将浮游心脏的基本技术和原理，免费向全世界公开。”

　　此话一出，会议中鸦雀无声，众人瞪大了眼。

　　“既然各方可能觊觎这一点，那么倒不如直接让每一个机电生命都能看到。它们会知道，时代已经改变，它们可以自己根据原理去摸索制造新的心脏，也可以到我们这里来，寻求我们的制造和安装。”

　　“但如此一来，我相信，不管机电生命还是各组织，都会加入到对浮游心脏的制造和追逐中来。”

　　千粟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眼睛一亮：“对啊，好办法！！这样各方就没有任何针对我们的理由，反而会拉拢示好我们，因为核心的技术细节在我们这里。”

　　“我们抛出了一个答案，但具体解题步骤在我们手上。我们会保持领先地位，但不会让他们觉得无法追赶，也让他们彼此进入了竞争。”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必须加入这一次的技术竞赛里，跑得慢的那个就会失去机会和红利，甚至被新浪潮抛下！”

　　她脑子里转得很快，眼神灼灼地说：“机电生命们也会明里暗里都进行实验，这样整个技术的推进和更迭极快。”

　　“就是可惜，必须让出垄断权……不过以退为进，这的确当前最好的解法了。”少女以拳击掌，发出金属铿锵声。

　　两名老工程师也连连点头。

　　“这个好。”

　　“的确稳妥。”

　　周异见他们懂了自己的意思，当即说：“这种做法是为了推动整个技术迅速覆盖各地，但我们的研究实验也不能落下。”

　　“请两位大师继续带动，制造浮游心脏之于，进行更新世代心脏的开发。”

　　“这个请放心。”

　　两名工匠都表示绝不会落下。

　　“那么就请两位在制造部担任技术顾问，有什么需要直接去找部长袁通即可。”

　　“好的！”

　　会议结束。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红隼单独飞到周异身旁：“周，你完全可以选择另一条路，我知道你可以。”

　　“只要将这一技术共享给几个盟友，比如找到联合市，还有递归市，以及殷商公司，就能够维持稳定的技术垄断。”

　　“为什么，你要选这样一条并不是最有利于你的路？”

　　周异笑道：“我不是说过吗？我们公司的目的，就是改造这个废土世界，让它重新恢复生机，重现神代时期的荣光。既然机电骑士团已经在到处松土，现在就让我给这个世界洒点水，看看有没有幼苗能长出来。”

　　“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在于，机电城市不是利用各种方式制裁我们公司吗？它们制裁，我们开放。给所有机电生命看清楚，谁才是在推动文明的进程，谁又在和所有人逆向而行。”

　　他挥了挥手：“给它们看看，什么叫他妈的文明和发展！”

　　要避免让天人过于关注，还是绑着大家一起走比较稳当。不要当出头鸟，要当推土机，把所有人都推着往前走。

　　好一阵后，无人机才响应：“真不知道该说你太自信，还是太任性……”

　　“性格如此，不爱受气。”

　　红隼沉默了一阵。

　　“谢谢……你的做法，能救到最多机电生命。”

　　“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