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偷鸡事件

　　改良了自己的尺寸后，夜神在沙滩椅上躺下。

　　她双臂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大气改造实在是件辛苦活儿，虽然主要是由监督者在做，不过里面的那些员工，我还得盯着。尤其是那个新员工巴兹尔……”

　　夜神忽然话锋一转：“你陪我喝点酒，度数高点的，好闻些。”

　　周异倒了一杯白酒，喝了口。

　　夜神鼻子动了动，露出舒服了的神色。

　　周异平时几乎不喝白酒，觉得过于辛辣，喝时脑子里还会自动弹出“苦酒入喉心作痛”的表情包。

　　不过为了满足这位好友的怪癖，他也在试着改变。

　　“巴兹尔怎么了？”

　　夜神讲道：“他想申请进入新世界。他们本质上是服刑罪犯，不能离开宝石嬗变者，外出不行，就只有这种办法能够想一想了。”

　　周异侧脸问：“你的决定是？”

　　“我觉得可以。”

　　夜神闭着眼，轻声说：“过于封闭，也不利于他们的作业。新世界有特殊的机制，有小重庆这个世界管理员，有机电生命在背后运营和修正，让他们几个能进去休假和放松，开启另一种人生，也对他们是一种放松和希望。”

　　“你觉得呢？”

　　周异说：“我没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

　　夜神露出笑容：“我们公司也要正式建立上五休二的工作休息制度了，也算可喜可贺，非工作时间，他们就可以去那边度假。”

　　“别停，继续喝，继续继续。”

　　她手指往鼻子处捋了捋说：“好闻的气味都淡掉了。”

　　于是周异只能吨吨吨喝了两口。

　　长夜漫漫。

　　两人聊着有的没的。

　　大家享受着难得的仲夏夜假期，在酒精和海浪声里，暂时忘记各自身上的使命和责任，就像是两个普通男女，只是在这个良夜里浸泡着。

　　直到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

　　夜神已经没有踪影，就像是月亮和黑夜一样。

　　周异则是喝得头有些晕乎乎的。

　　这种感让他想起了自己久远的大学时期。

　　元宵贴心地递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周异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

　　“回了。”

　　“是。”

　　……

　　第九年的夏天，海滨城市们变成了当之无愧的大赢家。

　　死海笼罩的恐惧消退后，人对水环境天然的亲近爱好就不再抑制。

　　不论东西大陆，这几年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新的生产力和新的生活环境不断更迭，各地统治者都享受到了高速发展的红利，居民们的收入也水涨船高，消费也就有了客观条件。

　　以贝壳市为例。

　　旅游、房地产、餐饮三大行业在夏天迎来了暴涨。

　　根据贝都公提供的季度数据。

　　贝壳市在夏季的五个月时间，卖出房产4万余套，其中超过94%都是外来购房者，其中甚至有61%都是西大陆人。

　　旅游方面，接待游客总量达到414.21万人次，考虑到如今全世界人口也就3亿，这个数字已经非常恐怖。

　　而旅游总收入为6.22万光种，虽然无法和暴利的火星挖矿相比，但考虑到一座小城市一年收入也不过5-8千光种，这个收益也相当不错。更重要的是，这还带动了很多相关产业，解决了不少人的就业和工作问题。

　　餐饮则是日均客流量增长了323%，其中烧烤啤酒、海鲜、面点则是主要售卖的品类，人均消费方面，正餐同比上涨了15.7%，小吃快餐上涨了11.2%。

　　大家兜里有钱，玩得开心，吃吃喝喝消费也就大方。

　　主因还是经济高速增长，加上大环境变得安全而便利，基础设施上来后人均成本也降低了。

　　换成几年前，各地居民普遍都还在喝蘑菇汤，海鲜和旅游什么的根本就是梦里才有的事。

　　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一些人见缝插针，开始捞偏门。

　　首先是经典的宰客商家，商铺老板频繁卖出天价食物，通过吹嘘、混淆、欺诈等方式，让不少外地游客吃了苦头。

　　个别小作坊也开始以次充好，售卖各种劣质食品、饮料、茶酒、香烟。这个时代的人防范意识并不差，没见识过高仿，加上贪便宜，因此频频上当。

　　再者是旅游黄牛兴起。这些黄牛党到处倒卖飞艇机票、摆渡车车票，并蓄意囤积大量票，导致真正的游客买不到，或者上不了车。

　　他们捣腾之后高价转售，从中大赚一笔。

　　虽然贝都公已经飞速响应，派出了治安部门对其进行了严查严打，直接让一批人坐了牢，但因为利益所在，看起来这种事是会长期存在，只是不断迭代形态。

　　周异对此倒是并不在意。

　　还是生活好了，才有这些烦恼。

　　有问题设法解决就好。

　　……

　　夏去秋来，蘑菇林小学又到了毕业季。

　　周异这次全程出席。

　　典礼现在已经正式由文娱事业部操刀，千粟那边派出了得力干将小桃，专门策划了整个活动。

　　毕业生们一个个身着蓝白小学士服，从红毯一个个入场，全程都有光印摄像机拍摄，并以投影墙全程对外直播。

　　台下坐着周异为首的一干公司核心层，以及学生们的父母亲友。

　　穿着礼服的小桃美丽优雅，光彩照人。她做了一段简单得体的开场白，然后就引导毕业生们一个个上台。

　　周异作为校长，则是为他们的礼帽上的帽穗从右侧拨到左侧，算是本地特色的拨穗礼。

　　这届毕业生总计177名。

　　最让周异印象深刻的，却不是那5名保送到龙宫的头部毕业生，而是第二梯队10大优秀毕业生中的一名海人学生。

　　它叫蛋仔，个子小小的，研究的课题是鸡蛋。

　　周异专门看过它的论文。

　　题目是《论白毛鸡鸡蛋与其他物种融合嵌合的可行性》。

　　白毛鸡是鸡头镇核心产业，也属沙港特产。

　　这篇论文却不是为了研究怎么增加鸡蛋产量和口味，而是利用鸡蛋这一物种融合其他微生物，从而培育出与生俱来拥有特殊能力的鸡，变成未来具有强大功效的新型禽类。

　　简单来说，就是人造生物战斗鸡。

　　文中引用了洞人和盘树细胞、骨鱼和地幔菌、甚至翡翠城和居民之间的例子。

　　具体实验手段，包括基因编辑导入技术，原始汤环境，氢基生命的生命破译等。

　　周异对此十分震惊。

　　他问副校长孙重来：“蘑菇林小学的学生，都搞这么高端了？”

　　“校长，不是所有都这样，蛋仔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做这么大课题的学生。”

　　这位公司资历最老的骨人说着：“蛋仔是氢流亲自选择，接替贝塔的氢基生命观察员，主要做氢基领域的一些实验和测试。”

　　“在此过程中，它选择鸡蛋作为实验载体。因为鸡蛋孵化雏鸡，本身就是一种生命孕育的自然过程。通过对这一孵化的观察和生命破译，能够测试氢流对其他生物种类的作用……”

　　“不过随着地幔菌大热，蛋仔也加入了这一部分测试。然后它发现，地幔菌的确可以做到局部嵌合，融入雏鸡体内，不过这一实验目前并未成功，诞生的嵌合体雏鸡最长只活了73个小时。还处于持续地研究中。”

　　这是一项尚在进行的科研项目，所以不能为蛋仔本人带来更多加分。

　　它目前成功的部分，也只有完成了羽毛杂色的嵌合体白羽鸡【翡翠2号】，仅仅是融合了一些被洞人驯化的基础微生物。

　　这种鸡的最大优点是好吃，肉质鲜嫩，不论烤还是炖煮，都有很强的肉香和结实口感。

　　由于美味，一度学校实验室出现了偷鸡事件，导致蛋仔辛辛苦苦养的鸡连番失踪。

　　它忍无可忍，最终在学校帮助下向保卫部报案。

　　保卫部执法员查证后逮捕了三名罪犯，包括本校两名学生，一名校工。他们偷鸡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好吃，忍不住想再吃一顿。

　　学校对两名学生给予了留级处分，校工则是开除后永不录用。

　　因上述种种情况，最终蛋仔是以十大优秀毕业生身份毕业，没拿到推荐保送名额。

　　周异好奇：“那鸡真有那么好吃？”

　　“校长，那的确是罕见美味。”

　　孙重来讲道：“当时有几只翡翠2号死亡，饕餮公都要了一只过去，然后它给出了顶级食材的评价。的确是比市面上大多数鸡都要好吃，但更多是因为太过于稀有，大家都没有吃过，所以越传越离谱……”

　　周异也有点无奈。

　　这物以稀为贵，大家都主打一个越传越离谱。

　　饕餮公对于食物的嗅觉的确顶级，小学里的实验用鸡都被它盯上了。

　　“不过翡翠2号既然是不错的食用品种，那就多培养一点。”

　　周异说：“现在大家虽然吃上肉了，不过肉的品质也需要提升。”

　　“您说的是，这方面正在进行中。主要是翡翠2号的成长周期长，出笼慢，要转变为纯粹的肉食用鸡，还有一些客观难题需要攻克，目前正在和农业部合作做这件事。”

　　孙重来连连点头。

　　周异问：“蛋仔现在就业了么？”

　　“它在泥树文明部，树羽美很喜欢蛋仔，一直都是它的指导老师。”

　　那挺好。

　　树羽美可是泥树人硕果仅存的科学家之一。

　　孙重来又道：“当前对鸡蛋的特殊培育研究，已经在结合洞人和地幔菌，不过还处于试验阶段，还需要时间去验证和修正。”

　　周异嗯了一声：“有好的想法就应该立即行动，哪怕最终失败，过程本身也能带来很多的收获。”

　　孙重来端坐道：“正是因为校长您提倡不怕失败，接受失败的这种态度，才让蘑菇林小学形成了当前的优良学风。不论在读还是毕业的学生，都不惧怕新事物，敢于去质疑既有传统和常识，探索新技术和新理论。”

　　“这才是我们学校最宝贵的精神，外界任何一座学校，都是做不到的。”

　　周异一哂：“关键还是我们小学经费足，随便你们造吧？”

　　孙重来嘎嘎一笑：“当然，校长您给出的不限额预算，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骨人又神色郑重道：“我绝非是对您的奉承。光是有钱，还得不干涉大家的兴趣和研究，这一点相比金钱，或许要更加可贵。”

　　“我们学校能有现在的样子，你们才是居功至伟，我只是个甩手掌柜。”

　　周异笑道：“其实我对教育的理解很粗糙，小孩子们主要还是模仿学习，积累基础为主。那么重要的是大人，我们这些大人要给他们做好榜样和表率，我们不怕失败，能坚持克服困难，我相信，他们多少也会受到影响和鼓励。”

　　“您所说的简单直接，却是教育的根本，以身作则。”

　　孙重来感慨：“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困难。我们总是要求学生和孩子们诚实，实事求是，但我们很多时候也会说谎，只能尽量约束和纠正自己……”

　　周异对此倒是并不在意，拍了拍这位骨人的肩膀：“尽力就好。老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去追求完美，我们本身就不完美，尽量做好就行了。”

　　“您说的是。”

　　……

　　离开毕业典礼，周异又一路来到了泥树文明部。

　　这是他最少来的部门。

　　就连民用航空部，他偶尔也会过去串门，看看龚正的近况。

　　可泥树文明部在诸多部门里就像是一个影子。

　　泥格每次开会也来，但开完会就溜。

　　那边没有什么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周异也从没有催促和给压力过。

　　因为听到蛋仔的事，周异心血来潮赶到亚龙湾的11号楼。

　　这里如今变成了泥树文明部的办公地。高楼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和绿藤，看起来倒是多了一层植物防晒衣，倒是在翡翠城系列里独树一帜。

　　楼外立起了一块白色花岗岩，上面缠绕的藤条开着花，那些白花组成了【泥树文明部】几个字。

　　走到里面，周异忍不住左右打量。

　　楼内到处都是藤蔓和树根，它们交错纵横，整栋楼就像是植物王国。

　　门口竖起一根绿藤，它通过旁边扬声器发出声音：“董事长好！”

　　“你是？”

　　“我是叶青。”

　　原来是树妖叶青。

　　这位也是最早被从树怪领引进到公司，负责培育盘树的，后来泥树文明部成立它也是元老之一。

　　“泥格呢？”

　　“部长在楼上，董事长，我带您上去。”

　　于是叶青佩戴了一个电猫对讲机，就在地上灵活游曳着。

　　沿途周异却看到，一个个房间里都种着各式各样的植物样本和室内种植架，看起来大多数房间都变成了室内无土栽培实验室。

　　通过巨大的玻璃门，能清晰看到里面的生长情况。

　　部门员工有各种体型的机电生命，有骨人，海人，树妖，也有人类。

　　不同于其他部门，这里节奏似乎要舒缓很多，工作人员大多神色轻松。他们一个个都在检查不同实验室里的生长情况，路过时纷纷向周异打招呼说董事长好。

　　这种松弛感和泥格有关。

　　它虽然是探险家，但有一种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松弛心态。

　　用泥格的话说，他心态崩得最厉害的一次不是被僭虫围攻逃亡，也不是孤独在异域地球求生，而是挖了很久的泥土，出来后发现黑棘被开走了——没错，那就是周异干的。

　　除此之外，泥格一直都觉得，除去生死之外，没有什么大事。要积极一点，每天都要两肩放松，不要太紧张。

　　周异在三楼看到了泥格。

　　这位泥树人和部门员工们一起在投影墙上玩游戏《死海激战》，挥舞着各自的手套遥控器。

　　“抓我有用？？”

　　“三打一被反杀！会不会玩？”

　　“说话！说话！”

　　泥格此刻正手舞足蹈，嗨得不行。

　　周异看得一脸黑线。

　　妈的。

　　泥树文明部必须得好好整顿一下！

　　天天摸鱼玩游戏，怎么能搞好泥树文明的复兴！

　　似乎感应到了某种杀气，或者是周围过于寂静。

　　泥格转过头，看到周异时浑身一颤：“董事长，您来了……您听我解释，不是您看到的这样……”

　　周异冷冷说：“过来一下，我听你好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