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木星之眼

　　亚龙湾洞人数量快速增长，不断被送往木星上。

　　随着这一群体加入，关闭的巨构造物终于从漫长休眠中逐步苏醒。

　　四日后。

　　洞人们在木星完成了第一次弦光指令编辑，成功让一枚星锚降速。

　　七日后。

　　连接地球和木星的空间洞区域，两枚星锚已经可以自由开启和关闭，并重新设定其转速。

　　十二日后。

　　洞人们通过星锚，发现了其底部连接木星内的超高压态物质，主体为液态金属氢层。

　　二十七日后。

　　星锚测定，木星金属氢层下为糊状流体，成分主要为超离子态水冰，其中还混在了大量岩盐。

　　这里还发现了零散的破碎智核残骸，在其内发现洞人尸体。洞人们用星锚将其陆续打捞出来，读取了尸骸上面的记录。

　　六十一日后。

　　更深处核心边界内，在铁硅混合物的超临界流体之下，居然是一个巨大空洞。

　　洞氏向周异展示了星锚观测到的景象。

　　那是一个像是球状黑洞的物质。

　　它结构极其稳固，有一种力场排斥着周围的其他物质向其靠拢，是一个密度极高的能量体。

　　“周董，这个按照星锚上的信息，是12维空间的空间洞。”

　　“通常来说，12维空间洞极少，还会自主移动。12维空间通道大多数都是封闭的空间泡，但因为本身能量密度太高，无法强行开启。像是这样保持畅通的洞，宇宙中也非常非常稀有。”

　　“木星的核就是这一个12维空间洞，弦文明发现这一点后，借助了它的能量和内在引力，改造成了如今的星体巨构。”

　　洞氏担任起旁白。

　　周异注意到。

　　这个高维空间洞边缘，就像是蒸发一样在不断往外冒出大量一闪而逝的光弧，而在这些光弧之间，伴随着众多的颗粒碎片。

　　视角进一步放大。

　　就能发现那些颗粒物其实是一块块细小石头，这些碎石上面都出现了许多弧光，就像是空间洞在上面打印出的某种印记。

　　这些碎石逐步融入周围环境，开始随波浮沉。

　　周异看清它们的全貌，不由有些吃惊：“智核原来不是人工制造，而是从12维空间洞里喷发出来的？”

　　“是的。周董。”

　　洞氏说：“这也是让洞人们都格外吃惊的地方。我们也不知道，原来洞人的源头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当前最高的维度一侧。”

　　“只是这部分智核雏形并不会直接诞生洞人，而是需要特殊的条件，最终里面的一小部分才会诞生出洞人。”

　　这里基本可以被确认，是洞人祖地智核的源头。

　　周异却不由想到。

　　眼前这黑色球形空间洞，里面缓缓释放出能够孵化出洞人的智核，这场面似乎在哪里见过……

　　慢着。

　　他立即抓住了那一点灵光。

　　人类孕育下一代，就是通过细小的精子进入相对庞大的卵子，而后形成受精卵，再逐渐孵化出胚胎。

　　这12维空间洞，就像是一个在孵化特殊生命的宇宙级受精卵。

　　洞人诞生和人类相反，是从受精卵状态，然后分泌或释放出近乎于子细胞一样的智核，然后再由这些智核孕育洞人。

　　如此说来，洞人无疑是12维空间的生命。

　　周异又冒出一个疑惑：“既然如此，为什么洞人会灭绝？按理说还在不断产出智核，木星上的智核也会逐步诞生洞人吧？”

　　“不是的，周董。”

　　洞氏说：“这里的确有大量智核诞生，但是它们自然状态下是不会演化出洞人的。”

　　“最终它们只会变成盐岩形态，成为木星内核的一部分。”

　　“洞人要诞生，得通过一维空间洞激活。需要将智核物质送入一维空间完成降维激活，然后再将其升维带回来……通过这种不断维度挤压的方式，才能将物质中潜在的洞人因子激活，让洞人这种生命得以萌发。”

　　“整个过程就有些像是锻造铁器，反复捶打挤压，然后形成坚韧的金属器。”

　　在它的指引下。

　　周异看到，在12维空间洞的周围，的确有着一个个小小的空间洞。

　　作为木星核心的12维空间洞喷发出的智核，大量进入这些空间洞，而后又从另一些空间洞里返回。就像是某种星体装置，在对碎石进行除杂锻造。

　　核心的空间洞则是被紫色的弦光缠绕包裹，看起来就像是纵横交错的线头，锁住了一个巨大黑球。

　　经过挤压改造后的智核，则是都被弦光引力吸附，牢牢锁在这一片紫光区域里，无法动弹。

　　“空间洞已经无法再诞生新的洞人。”

　　洞氏讲着：“原因是木星这一巨构，被弦文明用弦光下达了指令，锁住了新人口的诞生。”

　　“这里依旧会喷发出智核，但弦光会将它们穿透，牢牢固定在地核区域。如果不能上浮送入靠近地表的区域，这里过于高压高温的致命环境，洞人就无法诞生。”

　　周异恍然。

　　原来是用这种办法，直接切断了洞人的新生。

　　他说：“既然是弦光指令……现在你们已经能够编辑更改，现在应该可以解开这个开关才对。”

　　“很可惜，做不到。”

　　洞氏有些闷闷地说：“这里的弦光和外界不同，它们自成体系。”

　　“必须有特定条件才能启动，进行操作。如果强行尝试更改指令，它们内在防御和验证机制就会被触发，导致这个12维空间洞引爆，瞬间就会蒸发大半个太阳系。”

　　“……”

　　周异皱眉：“那是没有办法了？”

　　“要启动它除去能编辑弦光之外，初始条件是需要植入一名大圣灵。”

　　洞氏道：“通过大圣灵驱动整个巨构，原本就是木星基础机制。我们读取了这里的弦光，发现了过去的记录。”

　　“以前木星运转的钥匙……是夜神女士。”

　　周异一愣：“你是说，夜神过去不在月球，而是在木星？”

　　“是的。”

　　洞氏讲道：“她是弦文明留在这里的眼睛和开关。但改造者们是绝不可能登陆月球，也无法捕获那边的夜神女士，所以就不可能真正占领木星，弦文明过去看起来对改造者们并不是毫无提防。”

　　周异脑子里顿时豁然开朗。

　　夜神是弦文明留在月球上的钥匙。

　　不过。

　　周异不解：“为什么不把她一直安置在木星？”

　　“因为弦文明不相信任何一个附庸，它会定期清理所有附庸的记忆和记录，只留下部分工作内容。”

　　“它禁止附庸们互通有无，禁止附庸自主独立，将它们都分开安置，不使用的时候会让附庸们沉睡……”

　　洞氏讲道：“这部分信息，我们是从弦光记录里得到的信息。”

　　周异这才知道。

　　夜神醒来后宛如初生，就是因为过去的自我记忆，都被弦文明给一键删除了。

　　说到底。

　　弦文明是将所有附庸当做工具使用。

　　需要时拿来用，不用时就关上开关。

　　这种风格也被天人们一脉相承。

　　“也就是让夜神过来，就能完成启动木星的最后一环。”周异再次确认：“不会被弦文明用内在机制摘桃子么？”

　　“不会，请放心。这里操作还得靠我们洞人。我们现在可以直接编辑弦光，当前已经是我们在使用弦文明的弦光，而不是它利用我们了。”

　　“只是也有个问题。”

　　洞氏犹豫了一下：“周董，如果将夜神女士当做开启木星的钥匙，和这里连接，那么她的记忆将会再次被清空。因为每一次附庸们参与工作，之前的自我意识记录就会被弦光清零。”

　　周异陷入沉思。

　　木星可以开启，但代价是失去夜神这个朋友。

　　他一秒钟做出决定：“算了。”

　　先不提夜神会不会同意。

　　像弦文明那样将其他人当移动硬盘用，随便格式化，周异是极其厌恶的。这不是他的风格。

　　“再想别的办法吧。”

　　周异说。

　　不过他还是召唤夜神过来，分享了这边的发现。

　　穿着白大褂夜神开启工作模式，她扶了扶眼镜，笑眯眯地拍手：“不错嘛，强大力量近在咫尺都不受诱惑，有点当家的样子了。”

　　“那是。”

　　周异说：“哥们从来不卖队友。”

　　夜神道：“不过一码归一码，还是启动木星吧。这是个好机会。”

　　“别吧，那相当于你要一切重来……”

　　“我不是说我，我是说小重庆，她可以去。”

　　夜神讲着：“如果核心机制是大圣灵，那么小重庆也是一样的。”

　　“她本身也陷入低谷，最近郁郁寡欢，甚至想要自杀……换个地方，换个心情也好。”

　　“啊？啥情况？”周异惊了：“大圣灵还会有自杀倾向？”

　　“长见识了吧？”

　　夜神双手插兜，也有些无奈：“其实是因为，小重庆喜欢刺激的生活，厌倦了过于循规蹈矩的新世界，偷偷跑去外面，和地球大圣灵接触。然后，她就被里面那些庞大的负面情绪污染了。”

　　“你知道，她年纪还很小，意识领域高度秩序化，加上我们维系和管理下，机电生命运营着，新世界秩序性很强。”

　　“但地球可不是这样，积累亿万年的毁灭混乱意识和各种恶意……她哪见过这场面，意识到自己看到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搞得她浑浑噩噩，怀疑人生，变得神神叨叨，现在每天都有些没精打采……虽然我在竭力给她清理这部分污染，但影响已经是不可根除的。”

　　“最近小重庆一直在哭，说自己真傻，不该不听我的话，跑去地球那种恐怖地方，只想要一切重来，想要一个没有接触过那些变态意识的大脑。”

　　“倒不如帮她清理掉这部分记忆，从头来过。”

　　周异听得眼睛一亮，当即询问洞氏这是否可行。

　　“可以的，周董，只要是大圣灵都行。”

　　洞氏提醒：“但大圣灵进入后就会记忆归零，一切重启。而且还有一个限制，将会和木星连接绑定，变成木星大圣灵和意识集合体。如果要拆分，之前所有记忆和信息都会被再次清零。”

　　周异心说那没事。

　　夜神身边浮现出一个女孩身影。

　　一段时间不见，现在的小重庆依旧戴着麻将耳环，只是披头散发，穿着脏兮兮的白衣。她双眼无神，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元气和活力，更像变成鬼魂的贞子。

　　夜神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点点头。

　　“她同意。”

　　“小重庆愿意去木星，清空自己的大脑。”

　　……

　　两日后。

　　小重庆在洞人们的操作下，穿过空间洞进入木星。

　　她补上了最后关键的一把钥匙，终于启动了这一星球巨构。

　　上百台邪脑在木星上记录了这一历史时刻。

　　这段意识记录转化为影像在公司会议上正式播放。

　　3101房的投影墙上，浮现出木星上黄褐色的庞大圜流层，它们就像是永不停歇的沙尘暴，包裹着这一巨大行星。

　　圜流中，一枚枚犹如超级风眼般的星锚开始缓缓下沉，它们就像是被看不见的手同时拧动，深深钻入木星内部。

　　与此同时。

　　整个星球表面开始浮现出一缕缕紫光，这些弦光就像是染色剂一样融入了大气层里，变成众多紫色光点。

　　这些紫色光点最终聚集于一体，变成了往外喷涌而出的紫色光环。

　　视角拉远。

　　太空中，能看到原本布满黄色和红色带状气体的木星，其表面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紫色光环。

　　光环中央深深凹陷下去，显出星球内部隐藏的12维空间洞，黑漆漆的球形空间看起来深邃而不可知。

　　就像木星睁开了眼眸，显得更加神秘幽暗。

　　在这枚黑色瞳孔中，又浮现出一缕缕紫色弦光，这些光流彼此缠绕编织，最终形成了一只巨大的武士蟹。

　　“成了！”

　　“拿下！”

　　“公司搞定了木星！”

　　“哈哈哈哈，看来解决天人不远了！”

　　室内观看影像的公司各部长一个个弹冠相庆，兴奋不已。

　　周异也露出一丝笑容。

　　他照例准备说两句，然而嘴唇张了张，忽然笑容僵住。

　　小重庆传来一条十万火急的消息。

　　“董事长，天人集结，正朝木星来袭！”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