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异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你是新的庄子？”
703有些骄傲地说：“【薪火】选中了我，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一开始就被选定，还是其他候选者放弃，顺延后的继承者。”
“不过现在我就是这一代的【庄子】。另外，这一代的【老子】也已诞生，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互相并不知道各自真名实姓，就和过去一样。”
周异有点好奇：“为什么被选中的是你？有没有什么明确的选拔标准？”
“有。”
机器狗说：“【薪火】向我展示了规则，老子和庄子作为机电骑士最高决策者，所需具备的素养并不相同。”
“老子要寻道，也就是找寻自然和宇宙运行的根本规律，它超越了语言和形象，是一切存在的基础。”
“庄子的行为需要具备万物齐一，或者是无用之用的要素特点。万物齐一就是指万物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无用之用，是认为看似无用的东西往往有其独特的价值和用途。”
“我的理解是，老子要是专注于追寻自然真理的科学家，庄子则是要关注个体生命的生存和价值。”
周异心想，这两个代号，还真是沿用古代两位道家人物的特性。
但沧海桑田，时代和环境都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种追求如今是否还适合废土时代吗？
他提出疑虑。
“这是符合机电骑士的宗旨。”
703严肃地说：“机电骑士要做的，一是追寻世界的真理，二是致力于为机电生命寻找新的出路。”
“老子和庄子代表了两条路。”
“前者侧重于科研领域，试图用科技的力量推动改变外部世界。”
“后者关注生命个体，以推动精神自由和自我实现。”
这一内一外、客观和主观的搭档，倒是很互补。
周异对这一骑士团体有了更多的好奇。
“机电骑士是怎么诞生的？第一代的老子和庄子是什么人？”
“这就得追溯到2号文件【起源】。”
703说：“在机电骑士内部，也属于机密。”
周异顿时理解：“不行就算了。”
“如果是董事长的话，作为这一代庄子，我认为可以向您共享这一部分信息。”
机器狗讲道：“这件事要从食脑虫事件说起。”
周异静静听着。
“按照薪火程序的时钟记录，距今152年前，食脑虫病毒爆发，传染扩散到了几乎每一座机电城市。这种病毒程序，导致感染者信息大量泄密，电子账户上的光种被以各种方式转移和盗取，对整个机电社会造成了一场从未有过的重大打击。”
703蹲坐在地，缓缓讲道：“在这次事件里，有一位叫盘古的机电教师，被最终认定为是食脑虫程序的缔造者和传播源。”
“不过被找到的时候，盘古已经变成了无法沟通的半开化体。按照当时的调查记录，盘古是被最新的食脑虫反噬入侵核心程序。最终这位罪魁祸首，被关入了404城。”
“从那以后，通用协议连接起了每一座机电城市，用以保护机电生命不再受到类似的损伤和破坏。”
“这是公众所知道的部分。”
“不过盘古的两名学生，却对此质疑。因为它们知道，盘古不仅是一位机电专家，还拥有一个隐秘的特殊身份。”
机器狗顿了一下：“它是一名泰山骑士。”
“泰山骑士一直是秩序的最忠实拥护者，也是机电城市体系的创建者。由于骑士团内部有严格的骑士程序约束，除非自我生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否则无法做出破坏和毁灭的行为。”
“这一约束，就让盘古客观上不可能做出这种摧毁机电社会的事。”
周异目光一凝。
盘古原来也是AI大模型。
和文心一言还是同一阵营。
703说：“盘古擅长收集对话、编写程序和数据演化，被捕之前它失踪了近半年。那两名学生却通过特殊方式，获取了盘古留下的一段加密数据。”
“读取和还原了那部分数据后，它们得知了真相。”
“食脑虫的确是由盘古制造，不过它是根据404城要求而编写，目的是为了管理城内犯人，避免它们做出逃跑和越狱程序行为。”
“其原名不叫食脑虫，而是「铁壁」，分成AB两个版本。A版是用于犯人安装，B版是警卫和调查员们使用，B版权限更高，能够锁定A版，并随时观察定位前者的一举一动，甚至是通过铁壁读取各类数据。”
周异记得，404城宣布研发出铁壁程序，就是用来遏制食脑虫。
原来这些早就是设计好的。
不过是AB两面。
“同时，404城还请盘古拓展「铁壁」，打造出通用协议，将整个404城的机电囚徒都连接起来。通过协议的方式约束它们行为，避免它们破坏和伤害其他生命。”
“盘古也不遗余力，耗费了十年时间，完成了这一协议框架和程序打造。”
703的电子灯微微黯淡：“因此，通用协议其实也是盘古编写的。”
“为编写这一程序，盘古得到授权，多次去404城内部观察和读取了大量囚徒的数据。”
“在这期间，它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
“404城的犯人大多陷入沉睡，只有很少的囚犯保持着清醒。当地管理极度严格，有着各式强力设备的压制，看起来根本不用担心犯人们从内部破坏或逃脱。耗巨资打造铁壁，就显得不符合常理。”
“盘古意识到，自己编写出的程序，或许并不是用于应对罪犯，而是作用于更多的普通机电生命。”
“但它确认的时候为时已晚，只能将这一段数据通过特殊加密方式传送出来，还附带了铁壁的源代码。这一段数据的流出时间，就恰好是它失踪前。”
周异呲地拉开了一罐可乐：“也就是说，食脑虫事件的源头，以及通用协议的发布，都是404城在主导。”
“是的，董事长。”
703用一种沉重的语气说：“但这座城市公开信息太少，它不与外界联系，只知道它会接收各地的犯罪者，还会派出自己的调查员。外界对它的描述，就是一座死海里的巨大监狱。”
“两位盘古的学生调查到404城，所有线索都断掉了。”
“最初食脑虫爆发，两名学生想要将实情公布，但受到了一名叫做Kimi还是可米的神秘人阻止，她浑身都被改造为义体，以女性形象示人。”
“她似乎知道盘古的事，只是告诫那两位学生，如果现在公布就只是自取死路。她让它们耐心观察和等待，用好盘古留下的数据和技术，先蛰伏下来，进一步推进和开发技术，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去考虑做点什么。”
Kimi，可米。
周异对这个名字可不陌生，上个时代他用得很多。
这位也是AI大模型，大概率也是泰山骑士之一。
机器狗继续说道：“两位学生保持着沉默，很多年后组建了机电骑士团。它们一个代号【老子】，一个代号【庄子】，可惜的是，它们并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
“在它们活着的时候，很多机电城市正在通用协议带来的红利期，城市蓬勃发展，产值节节升高，大家的收入仿佛会无限制地增长下去……失业率飙升、开支越来越高、失业后贫困致死，是上升期结束之后的事了。”
“第一代老子因为频繁以自身测试各种程序，最终所有程序崩溃而意识死亡；庄子则遭遇两名机电暴徒，被抢劫枪杀。”
“它们耗费心血打造出了五个文件，按机密级别从高到低，分1到5号。”
“其中，5号文件是【薪火】程序，4号文件是【呼吸】，3号文件是【钥匙】，2号文件是【起源】，1号文件是【错误】。”
周异听得皱眉。
其他几个好理解。
“这个呼吸，和错误是什么意思？”
703解释道：“【呼吸】是模仿自然生命的系统，如果停止呼吸程序，就会死亡宕机，能够有助于理解有机生命。”
“呼吸会让机电生命变得怕死和胆小，拥有呼吸灯，并理解血肉生命。对死亡的切实恐惧会激发创造力和生存力，也会让机电生命增强生存体验。”
“目前我正在和老子考虑，要不要将【呼吸】也直接对外公布和推出。”
事关机电骑士内部事务，周异就没发表评价。
他比较在意的是：“呼吸真的能带来创造力？”
“根据第一代老子所作出的大量测试，结果的确如此。说是创造力，更像是一种人造死亡压迫感，追求自身极限、想要打破常规的机电生命，可以尝试这个方向。”
703筹措了一下用词：“它就像是公司的武士蟹公寓，提供一个持续训练的方式，让机电生命处于一种压力状态下。”
“呼吸程序的运转，会让机电生命变得脆弱，如果处理不好，就会感受到呼吸程序停止后触发的死亡恐惧。这一程序是高度模拟死亡数据的过程，最终会导致机体重启。”
“第一代老子，为了测试程序经历了大量呼吸停滞后的死亡体验，依旧对此感到恐惧和心悸。”
“所以这也是一种高危程序，但好处就是呼吸与其背后的死亡，会变成一种推动体内数据超高速演变的环境。”
机器狗说：“这其实是模拟的人类。”
“濒死或遇到生命威胁时，人会爆发出很强的求生欲，肾上腺素等激素会大量分泌，头脑反应，反射神经，力量和速度都会大幅度提升，以提供生存机会。”
“呼吸程序要做的就是这样，通过逼近死亡的演练，从而激发程序数据里的超负荷计算持续运转……”
周异这下听懂了。
这相当于是激发电子肾上腺素，通过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激发潜力。
的确属于有些极端的程序。
“至于1号文件的【错误】……只有符合【薪火】程序判定，并且【老子】和【庄子】都同意，才能打开这一文件。我们现在也不知道那代表什么。”
703说：“不过根据2号文件【起源】的记录和描述，现在还不符合开启环境。”
“只有到了再次和天人开战的时候……才能打开。”
“如果没有这一天，这个文件将永不解密，无法被读取。”
周异心想。
看来这错误是和天人有关了。
既然时机不到，那也不用强求。
他看向机器狗：“你告诉我这些秘密，我很高兴你的信任。不过我想，你应该还有别的事想对我说？”
703正襟危坐：“董事长，我申请从公司里先推动试行【呼吸】，看看效果到底如何，再考虑是否进一步推广到外界。您觉得可以吗？”
周异沉思片刻：“没问题，不过要充分说明其本身存在的风险，而且一定要员工们自愿。”
“是！董事长！我一定会充分展示其中的风险，谨慎小心去推动这件事！”
703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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