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神与魔的区别

　　人类的军队已经溃败。

　　在总指挥和副官分别被擒住之后，他们更是溃不成军，在食人魔的攻击下四散，朝着那边的青蛙奔走。至于剩下的一些跪地求饶的人类俘虏，食人魔倒是遵守了辛迪的要求，只是将他们吓走，却并没有当场击杀。

　　远处，其他几个小队的食人魔们现在也是跑了过来。面对落荒而逃的人类军队，他们发出一阵舒畅至极的欢笑声。但是对于小蛮来说，此时此刻，她最为关心的却早已经不再是这场胜利。她的双手略微颤抖地拉扯着自己身上的人类衣物，抬起头，看着那个被死死地压在自己面前的紫发少年。

　　“啊……冬？”

　　良久，她的嘴角才张开，蹦出了这么一个名字。而那个原本对着小蛮怒目相视的紫发小年，也是在听到这个女孩的这样一句话之后愣了一下。在看着那张脸蛋片刻之后……

　　“小蛮……？”

　　这一刻，这个女孩的世界，似乎就再也安静不下来了。

　　※※※

　　“哈哈哈哈哈！”

　　整个溶洞中传递着欢畅的气氛，让这个圣夜祭的夜晚显得更加的精彩缤纷。

　　牙坐在石凳上，手上捧着那个如同脸盆一般大的盘子。盘子里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这些全都是辛迪给他拿得。毕竟，以人类的身高要够到食人魔的桌子，实在是有些辛苦。出于礼貌，他也不能爬上去不是？

　　此刻，出外战斗的食人魔们还没有回来。可就算还没有回来，那位奥巴马食人魔国王现在也是大口大口地喝着那些甜甜的发酵饮料，欢庆着这场战斗的胜利。看起来，那些战斗人员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说实在的，牙此刻的心里真的是非常的矛盾。

　　从大义上来说，聚集充分的战斗物资从而用来对付敌人，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即使这样代表着会给物资的原始拥有者造成些许的伤害，那也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这对于这些食人魔来说，却等于彻底抽走了他们所有的生活资源。这就像是一个有着满腔的爱国主义精神的农民，有朝一日突然国家告诉你你的所有财产，土地都被充归国有去打仗，你一下子从一个能够自给自足的农民变成了一个朝不保夕的乞丐。这样的改变，又有几人可以接受呢？

　　牙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手中盘子里的这一大堆的食物。想了想之后，他捧起一个被食人魔称为杯子，对他来说却相当于碗的器皿，闻了闻里面那充满了奶香味的乳白色液体，试着喝了一口。

　　满嘴的香味，浓厚、而纯正。

　　食物很好吃，可是这样美味的食物，却是让牙更加明白辛迪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咳……”

　　“你在叹什么气？”

　　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牙转过头，只见尤娜现在正站在身后。那从金发中露出来的半张脸庞正凝视着自己。那只金色的眼睛正温柔地看着牙。

　　现在的尤娜穿着一条前方开叉的露腿裙。一双完美而修长的美脚就连溶洞中的那些光华都为之黯然失色。为此，牙衷心地点了点头，笑道：“你真漂亮。是那些食人魔送的吗？”

　　尤娜点点头，在牙身旁的石凳上坐下：“是辛迪送的。利用那些导力石做出来的。他说我和这些导力石中抽出来的丝线很有契合度。你觉得漂亮，那就好了。”

　　牙再次笑了笑，尤娜则是接着问：“今天是圣夜祭。但是，你为什么那么愁呢？”

　　牙的眼神望向前方。在那里，那头熊猫现在正趴在食人魔的桌子旁，努力抬起头，张开嘴，冲着上面的那些食物吐舌头。趁着食人魔不注意，她直接蹦了上去，抓下一大块蛋糕，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我在想，如果为了消灭魔族，而强迫他人去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甚至害那些人。这究竟正不正确？”

　　尤娜似乎没有听懂牙所说的话，歪过脑袋想了想之后，说道：“这当然不正确。即使是为了消灭魔族，可如果随随便便地去牺牲其他人的话，那……岂不是和你当时所做的事情完全一样了？你觉得你当日所做的事情究竟是正确，还是不正确？”

　　牙沉默了一会儿。他对尤娜有些感激。这个女孩能够直言自己的缺点，实在是一份难得的关心和提点。

　　“这不正确……那么，如果这不正确，那如果不再去强迫人们抵抗魔族，不征召那么多的人力物力，不截取那么多的战斗物资。如果每一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小家庭，而不愿意为魔族战争做出一些……哪怕是赔上性命的牺牲的话，那么谁能来抵抗魔族？面对魔族的侵略，要怎么样才能够胜利？？？”

　　这个话题让尤娜不再说话，她看着紧皱眉头的牙，他的眼神中看起来十分的悲伤。同时，也被那些疑问久久缠绕，始终都无法舒展开来。

　　“如果神族为了获得胜利，而强迫许多人去牺牲的话，那么和魔族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身为神，却不能解决这样的疑问？为什么明明位于更高的存在，却需要用‘不得已的牺牲’、必要的‘舍去’这样的词来描述这场可怕的战争？”

　　牙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这种迷茫让他忍不住捂住自己的额头，摇着脑袋，却没有办法解答自己的问题。在思索的最后——

　　“难道说……”

　　他那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紧皱的眉头，现在也皱的更紧了。

　　“难道说……神族和魔族，其实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难道说，只要能够战胜对方，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他人的牺牲？根本就不会怜悯？”

　　“如果当日毁掉我家园的是神族……而如果他们也有着某种如同今日攻击食人魔这般正当的理由的话，那我要恨的是不是就是……”

　　“神族？”

　　牙知道，自己的思想已经堕入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步。可他却根本就无法阻止自己不去这样思考！他沉迷，堕落，忍受着内心那种对自己仇恨根源的物质无法理清头绪的不解和不甘。猛地，他抓住自己的头发，因为这种懊恼和痛苦让他恨不得伸出手拔下自己的头发！

　　“神族和魔族，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是出现在了牙的面前。那高大的身影配合他手中的一个盘子，显示出身为一个吃货的本性。

　　辛迪在牙对面的石凳上坐下，他抹了抹自己的嘴，缓缓道：“神族和魔族一样拥有强大的力量，坚定的决心。在许多能力上，神族与魔族都是互相克制，互相针对。其实只要换个地位的话，神族和魔族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牙缓缓抬起头，一双已经因为痛苦而充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辛迪。而这头食人魔就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似的，继续用那油腻腻的手掌抓起一块肉，美美地吃了下去。

　　“但是，神族和魔族却又有一个绝对的不同。没错，为了战胜魔族，神族有的时候的确是会使用一些手段。而魔族也会使用手段。但两者之间的不同点在于，神族会因为自己给人类种族带来的伤害而思考。他们会怀着痛苦与不愿意的心，尽管这不应该，但为了更大的利益，却不得不去做的意志去完成。尽管，在做着这些事的时候他们会痛苦。可是，他们，会痛苦。”

　　辛迪再次吃了一点食物后，继续道——

　　“但是，魔族却不会。魔族在干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却不会有任何的怜悯。所以比起神族，他们做起事情来会更加的纯粹。一旦决定下来，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够动摇他们的意志。”

　　“能不能体会到他人的痛苦，能不能意识到自己正在对他人造成伤害，这就是神族与魔族最重要的区别之一。”

　　说着，辛迪停下自己手中的盘子，抬头望着溶洞的洞顶，十分无奈地说道：“神魔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四个纪元。长达四个纪元的战斗中，神族其实也一直在思考。”

　　“‘为什么我们的战斗总是会给其他种族带来更多的痛苦？’”

　　“‘为什么我们没有办法想到一个不用伤害其他种族，不征用普通种族的大量物资就能够战胜魔族的方法？’”

　　“‘为什么自身的力量和魔族始终都只是在伯仲之间，却无法达到更好的压制？如果能够压制的话，自然就可以免去伤害普通种族的过程。可是，为什么自身又不够强呢？这样战斗下去的价值究竟在哪里？’”

　　辛迪说着这些话，片刻之后，他却是轻轻笑了笑，摇摇头，再次开始吃起了手中的食物。

　　“魔族恐怕不会进行这种道德上的思考。所以，他们才能变得很强。但是神族却会进行这种思考，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思考而让神族们在很多事情上都显得比较懦弱。”

　　“不过，人类朋友，我想要问问你。你是更愿意被完全不会有道德思考的魔族所统治？还是愿意被虽然也会做出伤害人类的事情，但是却会思考这些问题的神族所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