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火精灵眷顾的村庄

　　“妈？妈？！你怎么样了妈！”

　　小小的破旧房屋内，传来火山那声嘶力竭的嘶喊声。即使隔着老远，牙也能听到这样的声音。过不多久，那头恶魔再次冲了出来，对着空旷的道路大声咆哮起来。

　　“童颜！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你这可恶的天使，有本事你给我出来啊！有本事你给我直接出来！我们一对一的单挑！我会用我的烈火彻底把你烧成灰烬！有本事你出来啊！有本事你别弄这样的虚假幻境来折磨我，有本事你出来啊！！！”

　　安琪和牙躲在一棵树后面，以现在只能算是普通人的火山，要想找出刻意躲起来的两人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倒是一些偶尔路过这里的农民看着这个疯疯癫癫的火山，无不是脸上流露出厌恶的色彩，纷纷退让。似乎生怕碰上这么一头恶魔，避之唯恐不及。

　　“火……你……快回来……火……”

　　就在火山在家门口疯狂的时候，那名女性终于披着衣服，扶着墙，颤颤巍巍地来到了门前。在那头粉发之下的，是一双带着害怕与恐惧的眼神。就像是一条已经被栓在鱼线上的鱼，精疲力竭，任人宰割，只能用求助般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儿子。

　　火山转过头，略带着些许粉色的瞳孔直接注视着那个“母亲”。他咬了咬牙，捏紧手中的柴刀，狠狠道：“你不是我母亲。我母亲……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火？你……你在说什么？”

　　那名母亲的身体颤抖，脸色发白。眼神中的恐惧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而对于火山的这番言论，躲藏在暗处的那名童颜天使却是极为轻蔑的一声冷笑，说道：“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能力，也知道眼前的母亲早已经死去。但即便如此，镌刻在记忆深处的那个童话故事又岂是如此简单就能够忘记的？你说，对不对？人类。”

　　牙没有作声，只是继续望着那边的火山。他的手中依旧捏着一块石头，他也有一万个理由可以现在就冲上去，用手中的石头砸死这头恶魔。

　　但……

　　火山抿着嘴，双眼紧盯着眼前的哪位粉发女性。看着她披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在那里颤抖，看着她的双眼中流露出恐惧与无助的眼神。也看着她向自己投来的那种寻求帮助，希望能够得到一点点的温暖的神色……

　　终于，火山冲了上去，一把扶住眼前这个明知道早已经死去的母亲的幻影，将她扶进了房间。

　　而对于这一切，安琪就像是早已经看透了似的，十分干脆地插着腰，对着身旁的牙说道：“好了，我们现在已经找到目标了，走吧。”

　　牙跟着这名天使迈出脚步，朝着这座村庄走去：“去哪？还有，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火山，那头恶魔，他竟然会有妈妈？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幻境吗？”

　　一边走，安琪一边思考着应该怎么和牙解释。想了片刻之后，她开口道：“嗯……你要说这里是幻境嘛……也可以这么说。不过，这里也并不全是幻境。”

　　“我的力量所能构造出来的世界是一个童话。既然是童话，那么必然就有一个故事的起因和故事的结尾。嘛，这个故事的整体脉络我已经清楚，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话，可以自己去调查一下，应该不难在这个‘故事’中找到整体的脉络。”

　　“另一方面，我之所以说这里不是单纯的幻境，童话故事，很多时候都是给孩子们讲的。而孩子们总会认为童话故事是真实的故事，这也就代表了故事中的一切从某一个理解角度上来讲，都是真实的。”

　　穿过一片农田，一些村民笑着向两人打着招呼。牙也是礼貌地拉着自己“女儿”的手，一一行礼。整个过程显得非常的流畅，就连他自己都奇怪竟然没有任何生分和不自然的地方。想必，这也是这名天使的力量吧。

　　“因为是真实的，所以一切都并非幻象。因为是真实的，所以，一切也都可以改变，可以去创造，形成一个完全不同的结果。”

　　牙尴尬地笑了笑，说实在的，他还是没有搞明白这名小天使的力量究竟有什么变化。他在想了想之后，试探性地问道：“那……既然你说可以改变，再加上之前火山叫那个女性做妈妈。那是不是代表说……这里，其实就是火山的回忆世界？而你所说的能够改变，是指这个过去能够改变？你拥有改变历史的力量？！”

　　安琪冷笑一声。此刻，两人已经走到了一栋简单的房屋前。推开门进去，虽然第一次来这里，但是牙却知道这里是他和这个女孩的住所。准确来说，是这个女性寡妇和她女儿的住所。

　　“有些接近了，但是还没有完全正中靶心。”

　　小天使坐在座位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我并不能改变历史，事实上，不管在我的力量的影响下的童话世界所映射的过去究竟被这里的人如何改变，都不可能对历史有任何的改变。”

　　牙：“可你刚才又说有改变……”

　　安琪：“当然有改变。嗯……这该怎么和你说好呢？和你说完全的理论知识实在是太麻烦了。这样吧你只要记住在我的力量幻境中所作出来的变化，对历史的任何改动只能影响当事人就可以了。比如说，在真正的历史中，一个人其实是被杀死了。但如果在我的力量的影响中，人们对历史做出了些许的改变，那个人没有被杀死，那么人们就会接受这个历史。”

　　牙越来越听不懂了：“如果说接受了的话，那还是改变了吧？”

　　安琪有些厌烦地摇摇头，说道：“说了没改变就是没改变。只是对当事人来说，他原本这个人被杀死的记忆发生了变动，变成了这个人没有死。但在正统的历史上，这个人还是被杀死。”

　　“这是一个童话故事，只有当事人才会相信童话故事中的结局。而且故事的当事人也会希望让这个童话故事有一个最美好的完美结局。即便童话都是虚假的，不真实的，可一旦被我拉入我的世界之中，就没有恶魔能够因为其虚假而没有任何的作为。”

　　这名天使的嘴角再次一裂，嘿嘿冷笑着道：“就好比如，火山那家伙刚才明知道眼前的母亲是幻境，却没有出手直接将其杀死。他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动手，因为他一旦动手，那么他的记忆就会真的变成由他亲手杀掉自己的母亲了。而且，还是没有任何缘由地杀死。这样一来对他的心灵打击应该会更加大，啧啧，可惜了。”

　　这名外表可爱，而且没有任何多余的力量的天使，就那样阴冷地笑着，言语中没有任何的多余感情，只有那种深沉到极点的冷酷。

　　至此，牙也总算是明白了这个童话幻境的力量所能造成的结果。也对这名天使的狠毒而颤抖……

　　“对付恶魔，你是否觉得我太残忍了？”

　　冷不丁，这个冷笑着的小女孩突然非常严肃地看着牙，扔下这么一句。

　　牙沉默着，一时间还没有办法得出答案。

　　倒是童颜天使率先站了起来，缓缓道：“如果不是受了强大的刺激，在当世承受到了所不能容忍的事情，谁会那么轻轻松松地就觉醒成天使或者恶魔？”

　　牙一愣，开始品味这句话。但是喝完茶水的安琪却是跳下凳子，走向门口，继续说道——

　　“神魔也是凡人，除了个别几个之外，我们全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刺激而觉醒。我们比你们人类更了解你们人类，因为我们也尝过你们人类所拥有的所有感情，体会过你们所能想到的所有痛苦。正因为我们深知人类的善良，懦弱，决绝，残忍。所以，我们才绝对不会对恶魔手软。这一点，你明白吗？……哼，我干嘛和你这个人类说那么多，我也开始罗嗦了。”

　　走出房门，天空中已经遍布了星辰。

　　放眼望去，这座小山村的中心却没有就这样归于沉寂的意思。一团旺盛的篝火在一个巨大的庭院中间燃烧。几百口人围坐在那团篝火之旁，看着一名巫师模样的人不断地在篝火旁边跳跃，舞出奇怪的舞蹈。

　　牙和安琪再次互相拉着手，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母女一样来到这篝火旁。很多人都向着他们打招呼，让开一点座位，让这对“母女”坐下。

　　牙环视了一圈四周，没有发现火山母子的踪迹，倒是白天强暴那位母亲的那个男人倒是坐在另一边的地上，眯着眼，看那巫师的跳跃舞蹈。

　　这也难怪了，白天刚刚被强暴过，怎么可能在晚上还出席这样的聚会？而且听起来，这个村子里的很多人应该都强暴过火山的母亲。这样一想，牙对于这些村民的好感不由得直线下降。

　　“厌恶这些人类吗？”

　　耳边，传来了安琪的声音。

　　牙一愣，连忙转过头去，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这名天使。

　　“不用担心，厌恶是人类正常的感情之一。你有权力去厌恶。”

　　说完，她就再次闭上嘴，一言不发。

　　等到巫师跳完那些完全看不懂的舞蹈之后，一名村长模样，大约六十多岁的老头从篝火正北方的椅子上坐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那条长胡子，说道：“感谢火精灵的恩赐，赐予我们火精灵村繁荣与昌盛，赋予我们财富与荣耀。”

　　致辞完毕，这名村长向着那名巫师鞠躬行礼，等到巫师退下之后，他咳嗽了一声，开始正式说道：“啊，感谢各位村民，来参加我们这一年一次的开业大典。虽然在场的大家应该都已经快听腻了，但是根据传统，我还是要再重复一遍啊。呵呵呵，这对于我这个村长来说还真是个苦差事。”

　　众村民笑笑，牙也是只能将就着笑笑。

　　这位村长稍稍咳嗽了一声，继续道：“全赖火精灵的眷顾，我们这个村子自古以来就在火山带上，所以盛产温泉。我们这里的温泉质量非常好，受到全世界的客人的欢迎。这一切都是火精灵的恩赐，以及对我们尊敬这位神灵的回馈。为了继续表达我们对这位火焰精灵的感激之情，所以每一年，我们都需要在正式进入营业季之前，举办一场隆重的仪式，来感谢为我们带来财富与地位的火焰精灵。”

　　众村民们争相鼓起掌来，对于这场犹如是祭奠般的庆祝活动显得十分的欢喜。而牙，则是略微皱起眉头，仔细看着这些脸上一脸幸福的人的表情。

　　“在我们总共三百多户人家之中，将会有一家成为今年的总祭祀。这一家将会获得我们上一年的上缴村中税额中的百分之二十作为报偿。然后，这一家中将会有一位童男或童女成为‘眷顾者’，主持我们这一次的盛大仪式，受到火焰精灵的眷顾。这位眷顾者将会成为火焰精灵在人世间的代行肉身，受到我们全村人的供奉。我们将会用最为隆重的仪式迎接我们的神灵，赞美祂的功绩！”

　　在这位村长说完这些话之后，全村人再一次地鼓起掌来。四周那让人震耳欲聋的声响让牙甚至觉得这个庆典仪式绝对和圣夜祭差不了多少。

　　村长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拿起旁边巫师递过来的一把长弓。他站在篝火旁，在所有村民的欢呼之下，缓缓拉开这把长弓，将弓箭对准了天空。

　　“要开始了！今年的眷顾者要出现了！”

　　“一定要来我家……一定要来我家！最起码也要距离我家最近，那就是我家的！我们家族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受到过眷顾了，今年一定要来我们家！”

　　“一百多年算什么？我们家族已经两百多年了！”

　　“嘘！都不要吵！火精灵要降临了，要保持尊敬！”

　　村民们全都保持了肃静，但那一双双的眼睛全都仿佛贪婪的毒蛇一般紧盯着村长那弯弓拉起的箭矢。

　　这样的气氛，即使让牙这样完全和这个村子无关的人看了，也不由的觉得些许激动起来。他的双拳捏紧，期待这一次的弓箭究竟会落向哪里。

　　在这一片近乎崇拜与肃穆的气氛之中，村长那拉着长弓的手……终于松开。

　　伴随着一阵明亮的声响，这支特殊处理的响箭直接飞上天空，凭借着那篝火燃烧起来的温度，冲向那遥远的云霄！

　　所有人都视线全都抬起，紧盯着这支飞上天空，渐渐有些看不见的弓箭。他们就像是一下子停止了呼吸一样，双眼注视着那在半空中化为一个点的“火精灵的眷顾”。

　　终于，那仿佛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个多世纪的弓箭终于开始下落，凭借着空中那极强的风，开始朝着某个方向落去。

　　“开始下降了！开始下降了！！！”

　　“是我们家的方向！一定要落向我们家的方向！”

　　在弓箭开始落下的那一刻，许多相反方向的家族就已经开始失望叹息。但是这丝毫都不能阻挡另一小部分方向正确的村民的狂热与欢呼！

　　以村长为首，所有的村民全都站了起来，他们甚至顾不得收拾行李，直接朝着弓箭落下的方向盘跑去。

　　在牙还在发愣的时候，安琪却是拉了拉他的手：“想什么呢？快点，走啦。”

　　牙点点头，也只能抱起这个小天使，跟着众村民的脚步朝着弓箭落下的方向前进。

　　今天的风儿，似乎真的有些大。

　　响箭落得很远……真的真的，非常的远。

　　伴随着响箭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房屋，人群中的欢呼声也是逐渐开始减少。而剩下的几家则是显得更加的激动万分。

　　他们沿着那条道路，朝着村子的边上前进。而当他们穿过那些弯弯曲曲的乡土路，来到那只响箭所落下的地方之时……

　　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那破旧的屋檐之上，祭祀神的响箭的尾羽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飘动。

　　村民们看着这栋破破烂烂的房屋，也看着那因为察觉到外面的声响，而从房门口走出来的红发少年。双方的表情，全都凝固了。

　　而这种凝固，则是渐渐转化成了一种敌视……

　　一种冷漠。

　　“火精灵眷顾他们家？这怎么可能？”

　　“身为公主，竟然玷污火精灵的清白，火精灵对他们应该只有愤怒，怎么可能还眷顾他们？”

　　“可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火精灵抛弃我们了吗？”

　　“不可能，不可能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定是的！”

　　村民们窃窃私语，而火山在瞥了众人一眼后，顺着他们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屋顶，随后，这个孩子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看来，今年是我们家，对不对？”

　　这个红发的男孩举起手中的柴刀，抗在肩上。他用一种极端轻蔑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众村民，说道——

　　“怎么，还不快点把去年的税收收入的百分之二十全都交出来？我们家可是得到了火精灵的眷顾啊，你们这些卑微的，只知道舔我们一家脚趾头的人类。税金上次已经公布过总共多少了吧？我们可不会少拿一个伊奈尔的，请各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