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最后那一刻

　　吴可然父亲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对于吴可然的事情，他有点自作主张，但是从很多方面，我又觉得他是一个好父亲。他是一个充满矛盾的父亲。

　　或许，吴可然从他父亲这里继承了矛盾的性格。一方面，吴可然柔弱的外表下，具有坚强的性格和反抗的精神；另一方面，她的坚韧和叛逆未能渗透到她的骨子里，在巨大压力的现实面前，她采取妥协。

　　“不论是你，还是吴可然，或者其他人，现在都需要冷静。你放心，方永泰深爱吴可然，他不会伤害吴可然。”在当前逐渐僵化的局面里，我只能这样劝解吴可然的父亲。

　　吴可然的父亲有点不甘心，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默默走出屋子，走向对面自己的别墅。

　　“吴伯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能不能借你的车子用一下？我要去一次学校。”

　　吴可然的父亲没有过多的思考，“跟我来。”他带我进入他的别墅，把车子钥匙交给我。除去逼吴可然结婚这桩事情，吴可然父亲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的长辈。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到中午，南城美院就要放学。我向吴可然的父亲说一声“谢谢”，驱车赶往学校。

　　到达学校，我直奔办公楼。校长今天不在，我就去找古萌。办公室里，只有古萌一个人，其他的老师都已经去上课。

　　看到我出现，古萌已经猜到我的来意。

　　“办退学手续？”古萌慢慢地抬头瞥向我，目光如利剑一样刺穿我的大脑。

　　“没错。”

　　“秦琴告诉我，你要离开学校，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古萌笑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些材料扔到桌子上，“对你来说，这些手续都是无关紧要的吧？既然你能轻松地混到学校里，这些作假的文件毫无意义。”

　　我也笑笑，在一些文件上签名，“纯粹配合你的工作而已。”

　　古萌似乎觉得有点遗憾，唉声叹气一下，“你走了，学校里就再也没有什么强的对手了。”他又忽然耸耸肩，“不过也好，你走了，方永泰也会走，许逆云也会走，整个学校，就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原来你都知道。”我越发觉得古萌不简单，可以说是深藏不露。

　　“你知道吗，做老师其实是个很乏味的工作。”古萌把我签字的文件重新放进抽屉，“但是我喜欢这个学校，所以一直在坚持这个乏味的工作。”

　　“你很厉害，也很伟大。”我站起身子，再次仔细地打量一番这个瘦瘦长长的古萌。

　　古萌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一口之后问我，“有没有兴趣再斗一场？”他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块牌子：办公室里禁止吸烟。

　　他把规章制度视为废纸，有着自己独特的行事方式和自己的价值衡量方式。是个很古怪的老师，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算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抬起手，向他挥挥手。

　　仿佛置身在电影结局的场景里，忽然间，心头就涌上一阵感伤。

　　“慢走，不送。”古萌依然翘着脚，把脚后跟搁在办公桌上，嘴里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

　　真正超然世外的高手，是古萌。不求名，不求利，默默守护着南城美院这一块小土地。

　　现在是上课时间，而且又是寒冷的冬天，校园里走动的学生不多。我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任凭冬天的冷风从我脸上吹拂而过，如同一个散步在学校里的普通学生，慢慢地将整个校园再走一遍。

　　干枯的树枝上挂满白雪，道路的两旁堆满清扫过去的白雪，加上白色的教学楼，南城美院给人一种纯洁的感觉。

　　神奇的地方……竟能让我产生一种眷恋的情感……

　　这里是秦琴曾经读书，如今工作的地方。而我在这里短暂的学生生涯，也留下些许的回忆。

　　漫步走到教学楼的旁边，透过窗户，看到馨雨在一楼的大教室里上德语课。敏感的她，立刻发现窗外的我在观察她。但她仅用不经意的眼神瞥我一眼，继续若无其事地上课。

　　学生们听的都很仔细，除了那几个望着馨雨呆呆出神的男生，其他的学生，都很认真地写笔记。

　　如果馨雨留在这里，或许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老师……我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

　　馨雨无论做什么，都总是很优秀。她简直是完美的。她可以尝试很多身份，唯独一种身份不行——某个男人的妻子。

　　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配的上馨雨，没有人能够真正得到她。她是上帝的杰作，只属于上帝。

　　音乐教室的方向，传来一阵极富节奏的钢琴声。我被琴声吸引，慢慢地走向那里。

　　通过半敞开的门口，我看到秦琴坐在钢琴前面，全身心投入地弹奏钢琴。这是一年3班的音乐课，我看到全班的同学都坐在里面：除了我、方永泰、还有吴可然。

　　有些学生注意到门口的我，显出吃惊的表情，但是没有喊出来。

　　一曲完毕，秦琴睁开眼睛，也终于看到我。

　　我笑笑，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脚步。

　　秦琴也没有动，把手放在钢琴上，宁静地望着我。

　　乌黑的钢琴隔在我们中间，发出绚丽的光彩。

　　这一刻，多么美丽。

　　教室窗外，太阳冲出云朵，散发出一缕缕的金光，所有的积雪，都开始融化。

　　我缓缓地走进教室，走到钢琴旁边，走到秦琴面前。

　　单膝跪地，我温柔地拿起秦琴的手掌，替她带上戒指。

　　这一枚戒指，我藏了很久。

　　秦琴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我，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我搂住她的脖子，温柔地亲吻她。

　　背后，响起潮水一般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