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小领主的愤怒

　　阿斯特知道安妮他们想要了解一下附近农民的生活情况，因此他看了看远处，发现不算很远的地方有几幢农民的茅屋，全能车夫看到那边有人在活动，便问了洛基一句，洛基示意可以停下，于是阿斯特就将马车在茅屋附近停了下来。

　　茅屋内的人大概是听到了马车的响动声，有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探头看了一眼，结果却被阿斯特吓了一跳。

　　全能车夫一贯是一身黑色，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因此中年妇人下意识地心中一颤，加上门口停着的是很少见的马车……这种乡下地方，穷乡僻壤的，怎么会有马车过来呢？

　　中年妇人甚至一度认为来得可能是强盗，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家里已经是一穷二白，穷得足够干净彻底了，不管是强盗还是盗贼，都对自己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了……反正没有什么值得偷或者抢的。

　　“路过这里，我们老板想借口水喝。”阿斯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对着中年妇人道。

　　“哦哦……”中年妇人应了一声，她就说嘛……原来是偶然路过这里，借口干净的水来喝的人啊。

　　“这位先生，您稍等啊！”中年妇人转过身准备回屋子里去取水，却听见一个微微低沉好听的男音。

　　“多谢。”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在黑衣人的身边，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相貌俊美的年轻人，栗色的短发，清爽的装扮，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让人能够瞬间失去注意力；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精灵可爱的姑娘和一个半大的英气勃发的红发少年。

　　这三个人真的是非常的耀眼啊！

　　中年妇人下意识地有些紧张，不知不觉地开始搓手，对着阿斯特她虽然有些害怕的感觉，当还算是行为得体，但是看到洛基和安妮、希尔维德这三个明显像是贵族出身的人，就开始不由自主的紧张了。

　　要知道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贵族，也没有见过这么俊美的人！

　　“婶婶你好。”看到眼前的中年妇女，安妮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郁金香的康妮婶婶，不过康妮婶婶比起眼前的中年妇女要优雅洁净得多，也开朗的多。

　　“小……小姐……你好……”中年妇女忍不住想鞠躬，她的手都有一点点哆嗦了。

　　“我们是国都的商人，从国都过来的。”洛基适时地插口，“可惜路上带的水不多，打扰你了。”

　　洛基说话很客气，虽然他的气场很冷冽，但是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因此在听到他说完话之后，中年妇女倒是稍微放松了一些，商人虽然有钱，但毕竟不是贵族，给她的压迫感就不会那么强。

　　“家里……有水……”妇人有些拘束，“几位……”

　　“可以进去坐一坐么？”洛基给了阿斯特一个颜色，全能车夫立即拿出了三个银币，送到中年妇女手里，“可能还要在你这里随便吃点东西。”

　　“……太……太多了……”中年妇女结结巴巴地道，“没有……好的……食物，不值得……”

　　“按照国都的物价，一点都不高。”洛基这样说道，安妮点点头，三个银币真的不多哎。

　　“这……”

　　“进去吧。”洛基的话，再没有给中年妇女多话的机会，她拿着三枚银币又惊又喜又有些忐忑，眼里竟然有些泪花，踌躇了片刻，她咬了咬牙，将银币收了起来，抢先进入屋里，将桌椅又擦了擦，这才请洛基一行人坐下。

　　洛基和阿斯特进屋的时候，都稍微偏了偏头，因为屋子不高，门也低矮，安妮发现好像大部分茅草屋都是不高的。不过屋子里还是挺干净的，家里虽然家具不多，但是摆放的位置都挺适当，看着蛮舒服的，说明女主人挺会持家的。

　　“几位请喝水。”中年妇人忙忙碌碌地给他们每个人倒了一碗水，然后又去搬过来一桶酒，对他们道，“这是我丈夫最喜欢的啤酒，水不值钱，这个你们尝尝。”

　　洛基看了看啤酒，示意阿斯特去接过来，安妮瞬间眼前一亮。

　　她跟着洛基去了王都奥兰多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要求喝过啤酒，但是事实上，安妮是会喝酒的。

　　因为欧恩大剑师是很喜欢饮用啤酒的，而且他是个酿造啤酒的高手，安妮很小的时候，欧恩在家里的饭桌上喝啤酒，安妮就用她吃饭用的小勺子很努力地去挖啤酒的白色泡沫，欧恩觉得女儿的行动非常有意思，因此从来不劝阻，这样时间久了之后，安妮居然有了一大杯啤酒的酒量。

　　但是在王都，几乎每次需要喝饮料的场合，乔伊或者洛基都会给她选择果汁或清水，这次突然有机会喝啤酒，安妮兴奋了。

　　希尔维德很明显地发现了安妮的变化，他挑挑眉，问道：“哎，你要喝啤酒。”

　　“一点点。”安妮坐在他的对面，狡猾狡猾滴笑了笑。

　　希尔维德伸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洛基对安妮的要求也没有反对，等于是默认了安妮的要求，安妮开心极了，还对着希尔维德做了一个胜利的鬼脸。

　　在当时人的眼里，葡萄酒是属于贵族阶层的享受物，而啤酒就低等的多，有些喜欢讲风凉的名人甚至直接说：“不论是用燕麦、大麦或小麦酿制，啤酒都是有损头脑和胃部，令人口臭、蛀牙、令胃部充斥臭味的产物……”。然而这样刻薄的评价并不能够阻拦啤酒在底层民众当中的流行，而且大批的冒险者、佣兵们都热爱啤酒，也在一定程度上继续促进了这种酒的普及。

　　安妮拿着阿斯特帮自己倒下去的啤酒喝了一口，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味道……嗯，跟记忆里欧恩爸爸酿造的差了不少哦……少了那种小麦的醇香呢，这个好像偏苦涩得多，好像是黑麦酿制的。

　　整个夏绿蒂位面，麦类植物都是非常重要的主粮，其中黑麦，大麦，小麦，燕麦几种是最为常见的植物。黑麦的等级最低，下层民众种植最为普遍，他们的主食也以此为主，黑麦酿制出来的酒类食物也是最低等的了。

　　“家里还有一些黑麦面包……”妇人又把柜子里的面包拿了出来，有些困窘地道，“真是对不住，这个有些硬了。”

　　既然说了是来吃饭的，大家总归要象征性地吃一点的，否则看着都让人觉得奇怪，也会让女主人尴尬。

　　于是大家都拿着中年妇女切开的一块面包，啃了一口，不管是安妮，希尔维德，还是洛基和阿斯特的脸部都扭曲了一下——因为面包真的很硬啊。

　　安妮觉得女主人说是黑麦面包其实是不对的，因为她感觉面包里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嗯，可能是豆子磨的粉吧？好硬哦。比起安妮在王都吃的精纯白面包和柔软的皇后面包比起来，简直是难以下咽。

　　但是看中年妇女小心翼翼拿出面包的样子，和一脸期待的神情，就知道，这个就是他们平时最可贵的食物了吧……

　　想到这里，安妮突然觉得有点儿烦躁，她握紧了手中那片硬硬的黑麦面包，咬着牙，一口口地啃着；面包很硬，安妮就喝一口啤酒，吃一点面包，不顾其他人的眼光，终于将这块面包给吃了下去。

　　她的领地的子民吃的就是这样的食物……安妮在内心默默地道：你要记得这种食物的滋味，这就是你领地上农民的主食啊。

　　比起自己食用的那种加入牛奶并且用啤酒酵母来代替普通发面的“皇后面包”，每天吃这些食物的人是多么的辛苦……安妮沉默了。

　　洛基看着安妮的表情，眼波微微流转，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样吃掉了自己手里的黑麦面包，另外两个，一个对食物是不挑剔的，一个则不愿意被人看不起，也是都吃掉了。

　　对中年妇女来说，三个银币真的是一笔横财了，原本很担心自己拿出来的食物被嫌弃，没有想到这些贵人都不挑剔的，真心让她送了一口气。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洛基道：“几位客人，家里还有些熏肉，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做……”

　　她刚刚说完，安妮就听到门外有响动，中年妇女看了看外边，笑道：“我丈夫回来啦！”

　　她出去迎接自己丈夫，大概也在门口告诉了丈夫今天哟贵客来临的情况，因此女人的丈夫进来的时候，也有些拘谨。

　　不过这个男人一进来，阿斯特和希尔维德都抽了抽鼻子，很淡的血腥味从男人的身上散发出来，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安妮也看出来了，这个男人脸上就有伤，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应该也有。

　　中年妇女想过去搀扶他，这个壮实的汉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可以，不需要人搀扶。

　　“几位贵客，真是不好意思。”中年妇女的汉子，长得颇为高大结实，留着很大的络腮胡子，也不像安妮之前看到的几个农民面黄肌瘦，说起话来嗓门也不小，“今天跟人打了一架！你们别被我吓到了！”

　　洛基抬了抬眼皮，像是无意地问道：“温莎庄园的领地，治安不太好么？”

　　结实的男人站在屋子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生气，他大声地道：“从前老伯爵在的时候，自然是不错的！现在嘛……哼哼！”

　　安妮抬眼看了看中年男人，竖起了耳朵，想听他是怎么说的。

　　“我今天去林子里狩猎……哼……你知道么？”中年汉子将头扭转到自己老婆那边，因为情绪激动，他的双手一直在做动作，“那群狗娘养的，居然叫老子交纳双倍的狩猎费！我呸！说我一个人的猎物是别人的双倍！”

　　中年汉子大概是真的愤怒太厉害了，以至于有客人在的时候也没有办法控制情绪，好在他这里出现的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客人，也没有人在意他的失礼。

　　洛基有些好奇又有些感兴趣地问道：“狩猎费？这个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中年孩子的头发都因为生气要竖起来了，“老子在温莎领地长了这么大，种过田打过猎，从来没有听过这个狗屁费用，我呸！还不是老伯爵走了之后，才有了这个税！”

　　洛基点点头：“我也是没有听过，那……谁跟你收这个费呢？”

　　“还不是那群王八羔子！”汉子因为激动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他哎呀了一声，“就会舔庄园管事的脚趾头的玩意，一群废物！”

　　“老子今天跟他们打了一架，不过……”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自己的妻子，有些歉意地道，“亲爱的，恐怕以后我们都不能去森林狩猎了，那群家伙是小人，不会就这么放过我的！他们背后有庄园的管事撑腰，我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哎……以后恐怕连野兽做的熏肉都吃不到了，还要防止那群混混的骚扰！”

　　安妮因为他的这番话，握紧了小拳头。

　　“交钱就算了吧。”中年妇女叹了口气，“我们无权无势的，比不过人家啊。”

　　“据说这次提高狩猎费是新任领主的要求，简直是岂有此理！”中年汉子生气极了，“有这样的领主们，一到领地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征双倍的税！”

　　大概是情绪激动的关系，中年男子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客人们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年纪最小的安妮，整个耳朵都是通红通红的！

　　小姑娘气急了，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堵着，连话都不想说，她只想揍人！

　　农民连熏肉都吃不起了，因为进入森林狩猎要交狩猎费用，而且现在是交纳双倍的钱，还造谣双倍的税费据说是新任领主的要求。而且这个奇怪的狩猎费用已经征收三年多了，说明三年多之前就应该颁布了这个命令，但是自己从来没有发布过这样的领主命令，也绝对没有收到过一分钱！

　　换句话说，有人用她的名义压榨她的子民，损害她的名誉，达到满足自己私欲和利益的目的！而且在自己到了温莎庄园之后，竟然变本加厉，做得更加过分！

　　简直太过分了！

　　整个温莎庄园的支出都是有供给的，外部产业的利润几乎都给他们了，现在却发现他们在领地里做着如此过分的事情。

　　脾气好如安妮，也觉得自己要爆发了。

　　洛基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他的脸上不容易看出喜怒哀乐，但是安妮从他敲桌子的力度听出了他的心情，冰山美男的心情并不比安妮好多少。

　　这几年他身上担负的事情极多，主要精力又花在了安妮身上，原以为外部产业处理好之后，温莎庄园这边问题不大，想不到……内部居然已经混乱到这个地步。

　　农民的生活也如此悲惨。

　　从这个男人的叙述里也不难看出来，他比起其他人体力更好，武力更强，能够收获双倍的猎物，因此还能够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如果是普通农民家庭呢？如果是孤儿寡母家庭呢？

　　不用再问，推算一番也知道，绝大部分人活得比他们这家更加艰辛。

　　而且既然有狩猎费这种极品的税赋名目出来，明天应该就有伐木费，牧草费吧……也许还要收房产税？

　　洛基挑挑眉，冷笑一声。

　　政治家都知道，在统治民众的时候，要给民众留下活路，所以牧草，森林这些都是对领地农民基本开放的，除非出现滥砍滥伐和过度放牧的情况，否则领主根本不会干预；这些混蛋不是领主，所以为了敛财是完全不顾农民的死活了。

　　简直是找死！

　　“我知道温莎老伯爵。”希尔维德突然开口道，“他是一个很厉害的魔法师。听说他去晶石之塔之后，选择的继承人一直都在王都，最近才刚刚到这里。”

　　中年男人和女人各自看了看，一脸惊讶，他们对新领主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征新税要经过国王陛下批准，也要在领地正式通告。”希尔维德看着他们道，“会有文书，需要挨家挨户通知的。如果没有这些程序，那么不可能有这个新税种。”

　　“客人的意思是……”中年汉子虽然不是顶聪明的人，但是也不笨，他思考了一下，顿时明白了希尔维德的意思，“那群家伙说谎骗了我们好几年？”

　　希尔维德没有说话，但是中年汉子自己却想通了。

　　“我就说！怎么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税种！”他大声道，“老伯爵在的时候就没有，新领主在王都，应该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吧！哎！这群杂碎！”

　　“你冷静一点。”中年妇女扶住他的胳膊安慰他，“我们暂时不要去森林里狩猎好了，他们可是管事的人。”

　　“哎。”听到这句话，中年男人也叹了口气，胳膊的确是拧不过大腿啊，不过中年妇女不知道他胳膊上也受了不轻的伤，碰到了他胳膊之后，男人惨叫了一声。

　　“让我看看。”安妮站了起来，走到中年男人面前，示意对方给自己看看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