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绝望亡者的寒冰地狱

　　尽管中途又出现了一次小小的日常，布鲁克大叔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继续关注着战场上的各种变化，并及时地将其报告给了艾莉希雅等人。

　　到目前为止明军的攻势看上去非常顺利，众多低等魔物在阵型崩溃失去配合后展开的凌乱反击根本无济于事。它们本是依靠数量取胜的炮灰兵种，在陷入混乱之后自然不会产生多大的威胁，一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普通士兵都可以在里面玩上一次七进七出。而且明军还利用装甲战车在前方开路，弥补了没有多少重炮的明军进攻能力不强的缺点，甚至还提前出动了作为最终王牌的青龙号蒸汽飞艇，很轻松地便击破了眼前的炮灰大军。

　　由于拥有着先进的侦察与联络手段，掌握了足够情报的艾莉希雅从恶魔整体上的行动中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然而明帝国却没有类似的方法，他们采用的仍然是派遣人力斥候展开侦察与经典的飞鸽传书的联系方式，因此，被公孙怡重新任命为将军坐镇在青龙号飞艇中指挥全军的林飞云暂时还不知道如今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报告将军，敌军已经开始溃逃了。”站在林飞云旁边的副官大声地向老将军报告着，“您采取的将装甲战车集结起来冲锋的战术很成功，待在后方的修道者甚至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真的是非常漂亮！”

　　林飞云并没有接受部下的称赞，而是淡然地轻轻摇了摇头：“这种战术并非由我所创，而是在看过斥候关于西大陆联盟对进攻宝庆城的恶魔部队展开的突击战的报告后学会的。他们也有着和我们相像的兵器，而且似乎性能更好。如果不是恶魔及时把那头巨大的三角恐龙传送回去的话，只怕在那次战斗中敌人的本阵就要那样被直接攻破了呢。”

　　“既然联盟拥有着如此强大的战力，那为何皇帝陛下没有选择和他们建交结盟呢？”副官顿时疑惑地问道，“就算这次的反攻作战极为重要，我们也完全可以一边和对方结盟一边瞒着他们暗地里偷偷准备执行呀。”

　　老将军闻言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解道：“我也不清楚。在那位名叫艾莉希雅的女孩作为使者与陛下见过面之后，我就感觉周围的许多事情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在后面用力推着前进一样飞快地发生了。原本陛下在双方会面时还表现出了愿意和西大陆进行接触和联系的意思，可随后你也看见了，他立刻便出动已然完成准备的主力部队对恶魔展开了反击，直接将联盟的人抛在了一边。虽说机不可失，可最起码也要派使者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吧，否则未免也太失礼了。”

　　“也许是陛下心中另有打算？”副官绞尽脑汁地努力猜测道，“比如说担心联盟会利用与我们联合战斗的机会四处圈地在东大陆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什么的？”

　　这家伙倒是挺明白皇帝心思的嘛。林飞云哭笑不得地看了副官一眼：“我想应该不是那样。联盟派过来的全都是些被称为冒险者的武装平民，也没有携带多少技术兵器，不可能对我们的大军造成任何威胁；就算他们在传送门后面隐藏了许多准备侵略的部队，短时间内也无法展开部署，被众多火炮一围那绝对是人间炼狱。更何况，据斥候侦察还发现，联盟的营地中出现了许多携带了大量货物的商人——先不管对方是不是来倾销的，至少他们绝对没有与明帝国刀剑相向的意思。因此我觉得确实有可能就如艾莉希雅那丫头所说，联盟实际上是专程过来给我们帮忙顺便利用通商来赚取点利益的。可，皇帝陛下为什么会放弃和对方的接触呢，而且看他之后采取的行动，简直就像是在故意避开联盟一样……”

　　正当林飞云和副官齐齐陷入疑惑的时候，一名传令兵大步从通道中赶到了舰桥，向老将军行礼后把一张被揉皱的纸条递到了他的手里：“将军，这是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请您过目。”

　　捆住纸条的是一根刺目的红色丝线，说明里面的消息异常紧急。林飞云花白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连忙伸手将其取了过来。

　　副官自然也看见了那根红线，惊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安安静静地候在了旁边。

　　林飞云的脸色越来越糟糕，不过他毕竟是经历过各种大场面的老将，看完后只是淡淡地将纸条递给了自己的副官：“你怎么看？”

　　“各、各个战线上的魔族大军摆出空架子的营地后撤离了战区，纷纷向我们这边赶了过来！？还说什么由于敌人用空城计骗过了斥候的侦察，所以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异常？这些家伙难不成是吃干饭的吗！？”

　　“皇帝陛下将各个战线上的兵力差不多都抽调光了，缩在据点里防守的他们能够派出宝贵的兵力作为侦察斥候就已经很不错啦。”林飞云随意地摆了摆手道，“那些快速合围过来的恶魔部队目前究竟在什么位置我们并不清楚，你有什么建议吗？”

　　副官定了定神略为思索一番后开口答道：“将军，属下认为此时应该收拢部队固守险要之地并向皇帝陛下请求增援。阻击部队所在的那个山谷就非常合适，不仅能得到水军的支援而且还不需要像守城那样保护城内的平民设施，我们完全可以放手一搏。只要能够击败恶魔的大军，战局自然也就会发生根本性的转变。”

　　“那我们几十万大军吃什么，在冬季的深山之中打野味吗？”林飞云当即用力地摇了摇头，“虽然水路尚在我方舰队的控制之下，但却时刻受到恶魔的威胁，用它来做补给线未免也太不靠谱了。一旦水路被敌人切断，我们便会在弹尽粮绝中被活活困死，到那时，失去了主力军队的明帝国只能组织童子军来抵抗魔族的铁蹄。你的决战地点选的并没有错，可我不能冒这个险。”

　　“明白了，那将军您的意思难不成是要……”

　　“撤退！”林飞云斩钉截铁地果断挥手下令道，“命令所有部队即刻开始准备撤退，让水军派船过来接我们。所有的责任由我来承担，皇帝陛下那里我会去亲自解释的，所以你们只管遵照命令行事就好！”

　　在地面上跟随明军一同前进并随时向艾莉希雅报告最新战况的布鲁克很快便发现了某种明显的变化，连忙举起手里的水晶球惊讶地说道：“女王陛下，明军突然间停止了前进。不，等等，他们开始向后撤退了？”

　　“啊啦啦，终于注意到情况有点不对头了吗？”影像中的艾莉希雅微微翘了翘嘴角邪笑道，“尽管战机抓得不错、战术也非常高明，可他们的指挥官对于情报的掌握似乎有点不给力呢。不过现在撤退还不算太晚，勉强可以赶得及。布鲁克大叔，你们也回来吧，要不了几天你们目前所在的地方便会被铺天盖地的魔族大军给填满的。”

　　布鲁克正要点点头招呼身后的众人往回走，却突然间感到脸上蓦地一凉，忍不住疑惑地伸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有，他只是摸到了一丁点儿的水。

　　还在大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个象征着纯洁的白色小结晶颗粒悠悠然从上方飘落在了他的手心里，没多久便消失不见，只在手套上留下了少许的湿痕。

　　下雪了！？布鲁克立即惊愕地抬起了脑袋，发现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先前还让人没怎么察觉的稀稀拉拉的小幅度降雪转眼就变成了漫天飞舞的鹅毛，只一分钟不到地面上的能见度便狂降到了不足十米。

　　艾莉希雅很快从影像中看到了雪花，忙不迭换成了严肃的表情厉声问道：“大叔，你们那边难不成是在下雪么？”

　　“这还不是一般的降雪啊，女王陛下。”匆匆带着队伍躲进附近树林里的布鲁克拍打着头上和身上的雪白感慨道，“是估计在外面保持不动站上两三分钟就会变成雪人的那种程度，我都看不见远处的景象了。”

　　此时旁边的玛丽莲忽然走过来插话说：“我在大气中感觉到了强烈的魔力波动，这场大雪应该是由魔法造成的。”

　　【果然是这样吗？恶魔确实开始收网了呀，而且没想到第一下竟然是这个……】

　　艾莉希雅闻言心中不禁一沉，抬起手使劲儿搅动着自己的呆毛喃喃道：“大雾之后必有大雪。原本自然界就已经在孕育着一场降雪了，如今再加上魔法的催动，其威力肯定会更加夸张。真见鬼，汉娜是打算将明军主力整个全部留下吗？她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布鲁克大叔，你们赶紧在附近找出一处能够躲避风雪的安全地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恶魔之所以没有出动精锐以及飞行单位是因为他们在借助大自然的力量准备某种禁咒法术！”

　　“难、难不成！？”

　　“啊，有关于绝望之地战役的历史文献中不是记载得很详细吗，传说中连6级圣人也只能在漫天的黑色雪花中迷失方向、在凛冽刺骨的狂风中饱受侵蚀、在被邪恶能量污染了的寒冰中耗尽体力，最终在无边无际的绝望中悲惨死去从而转化成恐怖亡灵的魔族专属的禁咒法术——”金发女孩松开呆毛后恶狠狠地咬着大拇指的指甲一字一顿地说道，“绝望亡者的寒冰地狱。”

　　小女王每说一句，布鲁克便颤抖得愈发厉害；而当她说出那个名字后，大叔更是当场屁滚尿流地拉起身边的玛丽莲便向树林深处冲了进去：“不想死的都快点跟上！我们必须在法术的威力产生效果之前找到一个山洞！”

　　通讯被切断了，也许是大叔为避免分神而选择了主动关闭水晶球，又或者是强大的魔力波动干扰了连接。总而言之，失去和布鲁克的联系后，艾莉希雅等人在前线正准备撤退的明军最危险最需要关注他们情况的时候，华丽丽地变成了瞎子。

　　“坑姐呢这是——！？”艾莉希雅忍不住一阵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在这种关键时刻联络中断是要闹怎样，就算是传说中的‘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也没丫这么折腾人的吧！？”

　　快点给我向全天下所有的说书先生道歉啊喂！

　　巴麻美不动声色地从虚空中现出身形按住了这只暴怒的小母猫，用眼神示意旁边的水银灯去再试着联络一下；主席大人在水晶球上忙活一段时间之后果断选择了放弃：“不行，完全联系不上。”

　　“是吗，那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与祈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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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飞云在发觉恶魔使用了大型魔法的时候就知道要坏事了，然而他对此也没有什么好的对策，甚至连指挥地面部队都做不到——因为明帝国军队并没有装备像水晶球那样的联络工具，青龙号是利用旗语来和外界联系的。

　　在这种放眼望去周围全是白茫茫一片的情况下你发旗语给谁看？

　　“将军，要降低飞行高度吗？”副官小心翼翼地建议说，“青龙号的舰身非常大，再打开照明灯的话，应该可以为地面部队起到灯塔那样的引导作用。”

　　“嗯，就照你说的办。”林飞云果断点了点头同意道，“如果敌人只是用魔法制造恶劣天气倒也罢了，但若是大规模的法术攻击……啧，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有发现到附近的友军吗？”

　　“不行呀，将军。外面不仅有暴雪，而且还刮起了强风。现在甲板上根本不能站人，所有的观测小队都已经被迫撤回船舱内部了。”

　　顺带着气温也急剧下降了对吧？望着远处表面上渐渐起了一层白雾的舷窗，林飞云不禁心急如焚。虽然已经预料到会遇上大雪降温天气从而给部队准备了保暖的用品道具，但却绝对不是用来应付这种情况的。而且若这真的是法术攻击的话，避无可避又不可能长时间进行防御的士兵们还不知道会产生多大的伤亡呢。

　　青龙号是明帝国的杰作，也是最后的王牌。可眼下即便是如此强大的战舰，也在剧烈的狂风中微微颤抖了起来，感觉就像是强度不太大的地震一样。

　　“能看见地面吗？”

　　“不行！现在连整个天空都黑了，根本分不清哪是哪！”

　　舰桥中的船员们依照副官的吩咐开始小心翼翼地降低高度，可是四周的能见度实在太糟糕了，简直就像是在漆黑的深海中航行一般。高度指示器成为了众人唯一可以信赖的东西，就是不知道那玩意在这种情况下究竟还能不能正常工作——但大家别无选择。

　　战舰船舷边的照明灯全都打了开来，然而可怜的光束只是堪堪照亮了一小段的距离便被深邃的黑暗完全吞噬，仿佛在那里面盘踞着某种专门吞吃世间一切光明的邪恶而又恐怖的怪物。

　　“报告，左侧船舷出现了结冰现象，部分照明灯因此损坏！”

　　“报告，主炮液压系统因为气温骤降而出现了故障，目前无法转动！”

　　“报告，船体部分装甲较薄弱的地方产生了裂痕，已经可以确定这是敌人的法术攻击！”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汇报到了林飞云面前，直让老将军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没错，青龙号很强大，林飞云确信它可以轻易打倒那头令众人无比畏惧的巨型三角恐龙；可是它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与大自然的力量相抗衡，在面对恶魔借由天时施展出的全地图范围的禁咒级魔法时，青龙号便显得非常渺小了。

　　他所能做的只有尽量保证战舰不会遭受太大的损伤，同时尽可能救下直接暴露在暴风雪之中的地面部队的士兵们。

　　“各位，你们快看！”忽然间，一名负责观察外界的士兵万分惊恐地大叫了起来，“雪、雪花，雪花变成黑色的了！”

　　“哈，说什么傻话呢？”副官略带不满地呵斥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荒唐的事情，你少在那里瞎咋呼。”

　　“对不起，也许是我眼花了吧……”士兵也不知道是在对长官解释还是在安慰自己，喘了一口气后喃喃地说道，继而和副官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舷窗外面，“您说得对，怎么可能会有黑色的雪花呢？”

　　无数随风飞舞的调皮活泼的白色精灵中间，忽然掠过了一个黑漆漆的诡异身影。它就像是烤火用的木炭，又宛如细碎的煤，可是却远比它们轻盈，其外形更是美轮美奂的结晶状。

　　黑色的雪。

　　舰桥中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就像是事先约好的一样，先前至少还能被接受的美丽白色雪花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这些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的黑色雪花，彻底将众人带入了脱离普通常识的诡异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