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圣少女

    根据丹药学所述，丹即为灵韵之精华。


    如果用的全是灵草，那么调配五行后便可直接开炼，这样成的丹纯度最高，几乎不含杂质，效果也最好。但灵草难得，炼制低级丹药也纯属浪费，所以还有一门替代之法，即用其他活物的灵性来弥补药草的不足。


    陈玄顺手抓的天牛和瓢虫，就是为了补灵之用。


    炼丹需要耐高热的丹炉，店里有高压锅。


    炼丹需要可以调节温度的炉火，店里有天然气灶，还是十二档精确控温的。


    “既然设备都满足要求，那么就看实操了。”


    他撸起袖子，按照丹药学里五行中和的方法，将八种草药分成两批，浸泡清洗后放入两个高压锅中。弄完这些，他将活虫也倒入其中，接着盖上锅盖，点火开炼。等到大火烧旺，他运起清心诀，引导炉内的灵性聚合。


    这个过程很奇妙……如果抛去最后一步，它就跟黑暗料理没啥区别，做出来的也大概率是野草炖虫子，但加上灵气引导后，微妙的变化便会随之发生。陈玄很难用言语去形容锅内到底产生了何种变化，他冥冥之中能感受到各种药材正相互沁润、融合，最终变得浑然一体。


    明明是第一次炼丹，却好像炼制过无数回一样。


    一切都显得那么水到渠成。


    透过蓝色的火苗，他仿佛看到了一名少女的身影，她盘坐在药炉前，一遍遍重复着制丹的过程，而她周围则堆放着许多炼制失败的废丹。药炉上方的天色流转，从蒙蒙晨曦到金色黄昏，从绿意盎然到白雪皑皑。


    “嘁嘁嘁！”


    高压锅气阀尖叫起来。


    丹时已到！


    陈玄不慌不忙的站起，泄气开盖一气呵成。当锅盖揭开的那一刻，一股辛辣的药香随着蒸汽喷涌而出，等到烟气散尽，锅底仅剩下些许残渣和七八枚弹子球大小的褐色药丸。


    左边锅里炼制的是“甘碧清丹”，利于驱寒清肺，用现代话来说就是治疗呼吸道相关的疾病。


    右边锅里的叫“血橙”，跟水果同名，可化瘀止血，针对外伤有相当不错的效果。


    这两种丹都属于入门级丹药，对材料要求不高，炼制程度也相当简单，属于每个修士都会在兜里揣上几颗的药品。即使如此，需要修炼之人才能炼制的前提依旧大幅缩小了它的普及程度，拿到民间也能卖上不低的价格。


    在柳姝月的世界是如此，在这边亦是如此。


    陈玄将丹取出，放在手中仔细欣赏——这些药丸通体沁润，轮廓光滑，仿佛经历过岁月长久的打磨一般。按道理接下来就该试验一下丹药效果了，可他却隐隐有种自信，这些成丹都是品质上佳之物，完全能起到丹药学里描述的作用。


    就在这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陈玄的观摩。


    有客人来了。


    “欢迎光……临……”


    他抬起头，笑容刚展露一半便凝固在脸上。


    因为走进店内的并非一人，而是四个！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麻烦的是他们各个都穿着全覆式的金属铠甲，活像某个博物馆里走出的古老骑士。盔甲上盖着的胸衣和斗篷灰尘扑扑，还能依稀看到一块块暗红的血迹。至于他们手中拿着的长枪短剑就更不用说了，血槽里满是新鲜的血液，并不断从刃尖滴落地面。


    我昨天刚拖好的地啊！


    来者绝非善类。


    如果说柳姝月的杀气是内敛着的，那这四个陌生人则完全不加掩饰。透过头盔缝隙，陈玄仿佛能看到他们眼中的凶光，似乎只要一言不合，他们就会挥剑砍人。


    毫无疑问，这四人显然不是来买烟的。


    陈玄倒没那么担心安全问题，对方既不是为逛百货而来，那也就意味着他们是特殊的客人。


    而四人也有些惊疑不定，他们左右张望，仿佛在惊讶于这间店铺的与众不同。


    就这么僵持了几秒，陈玄决定还是由自己来打破冷场、主导局面……毕竟店长守则上都说了嘛，应该“热情招待每一位客人”。


    “Hello，what can I help you？”


    这一句问话汇聚了他二十多年的英语功力。


    为什么要用英语也很简单，因为国内可没流行过全覆式板甲，用中文估计问了也白问。他们之前不就对那句欢迎光临毫无反应么？


    当店长就得临机应变。


    “该死，是英国佬！”


    “小心埋伏！”


    没想到对方瞬间如临大敌，刚还保持克制的武器刷的一下举了起来，从多个角度对准了陈玄！


    但更让陈玄绷不住的是，这几个人说的居然都是一口流利的中文，还是带川音的那种！


    你们眼睛都瞎了吧？


    我堂堂炎黄子孙，长得哪里像鬼佬了？


    何况你们既然穿着西式铠甲，就该说外语才对啊！这一来二去的，感情我成外国人了？


    “住手！”站在最前方的那人忽然抬起右手道。


    声音不大，但令行禁止，身边三名铠甲武士立刻停住身形，没有继续向吧台方向逼近。


    这时陈玄才注意到，领头者居然是四人中矮的那个。


    “他还没有为自己辩解。我想先听听他的说法再做出决断。”对方又说道，“你是英国人的间谍吗？”


    心里虽然很想骂上两句，但话却不能这么说，谁让人家是客人呢，“你说笑了，我当然不是。”


    这次他熟络的换成了母语。


    “嗯……那么，这想必是一个误会。收起你们的武器吧。”领头人摆摆手，又对陈玄道歉说，“抱歉，让你受惊了。我们正在被敌人追击，所以不得不谨慎行事。”


    这么容易就相信了？


    你这跟谨慎也丝毫挂不上勾吧？


    更令他意外的是，那几人居然也没表示反对，就这么认可了头领的判断。


    “你就不怕我说谎？”陈玄不由得好奇道。


    “天主告诉我，你并没有欺骗我。”对方随即也摘下头盔，露出了自己的原本模样。她竟是一位年轻的女子，有着一头灿烂的短金发，碧绿的眼瞳宛如未经雕琢的宝石一般华光内敛，只是沉重的疲惫让这抹光芒蒙上了一层灰纱。她的嗓音有些沙哑，音调偏中性，所以戴上头盔时才让人难分雌雄。


    她说这话时显得相当自信，似乎对这一理由坚信不疑。不光她是如此，另外三人也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回答。


    “那你们是哪国人？”陈玄本来想多问一句，为何你们也会说中文，但他很快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对方摆出的口型和自己听到的语音并不一致，就好像在看译制片一般。双方能正常交流全然不是语言一致的缘故，而是有某种力量篡改了他们的听说认知。


    稍微想下，这应该也是传奇能力的作用——店长如果连语言都不通，又要如何跟各种客人打交道？


    “我们当然是法国人。”对方很快回答道，语气里有着不加掩饰的自豪。


    法国人……怪不得听到英语就要犯病，这不是一对天生的冤家吗？


    “原来如此。我叫陈玄，是这家店的店长。请问你的名字是……”


    “让娜.达尔克。”少女平和的说道。


    哦？听着有点耳熟。


    陈玄随手用电脑搜了搜，发现这个名字还有另一个译名。


    一个传播度和名气都高出千百倍的名字——


    “……贞德？”


    “是，这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她不解道。


    大概在她眼里，自己仅仅是将这个名字又重复了一遍。


    但对于陈玄来说，贞德这个词被赋予的意义可大多了！即使受博览古今的影响，他只知道此人是挽救法国于危难之际的传奇英雄，其具体事迹已然记不太清，可这点小问题丝毫难不倒他，待会搜一搜人物百科就什么都明白了。


    贞德并未在意他的古怪反应，而是接着恳求道，“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在这种地方开店，但我们急需帮助。热水、软巾、绷带、烈酒……如果你能提供这些东西的话，我以圣少女之名保证，日后你一定能得到相应的报酬。”


    “你们之中有人受伤了？”


    她点点头。


    “让我看看。”


    “你……难道懂医术？”


    “不错。”陈玄回答得毫不犹豫，“特别是外伤，尤为擅长。”


    他当然不懂医术，可这有什么关系？他手里不正好拿着几颗刚炼好的丹药吗？贞德活跃的时期，基本都在率军跟英国打打杀杀，那手下受的伤肯定也是剑伤枪伤之类，正适合检验一下“血橙”的效果。


    “太好了！”贞德欣喜的与部下对视一眼，随即转身说，“请跟我来。”


    走出店门口，陈玄心里微微一惊。


    店外竟然到处都是移动的火把，人和马匹慌乱穿行的身影在夜幕中若隐若现。他大致数了遍靠得近的，少说也有上百号人。


    这沙雕店门该不会直接瞬移到了英法战场上吧？


    就算为了招揽客人，也不能如此离谱啊！


    他还注意到，大部分战士都灰头土脸，神情疲惫，看向贞德的目光里透露出焦急与不安，这一状况令陈玄略感意外。


    他依稀记得，贞德之所以有名，正是因为战场无敌，一路上势如破竹，打到哪就赢到哪，几乎没有吃过一场败仗。


    而眼前这支部队给人的气势却完全不像是一支常胜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