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六更，求追读）
羊皮一出现，一股淡淡的、奇特的混合气味便在温暖的竹舍内弥漫开来。
这味道清苦中带着一丝辛凉，又混杂着某种树脂的淡香，还隐隐透着陈年老墨的微朽气息。
顾少安就站在灭绝身后，第一时间就闻到了这些味道。
只是一嗅，便立刻分辨出一些药材独有的味道。
赫然是用来抵挡虫蛀水浸所用的特殊药汁。
想来也对，距离郭靖和黄蓉藏匿这羊皮卷已经有了百年光景。
若这羊皮卷不经过特殊处理，如何能够完好的留存到现在？
灭绝师太神色肃穆，小心翼翼地将两张羊皮在面前的长几上摊开。
虽然部分墨迹因为年代或保存关系略显暗淡模糊，但上面那铁画银钩、饱含劲力又蕴含玄奥的篆书文字依旧清晰可辨。
左边一张羊皮卷首，赫然是四个古拙却力透纸背的大字“九阴真经”。
右边一张羊皮卷首，则是霸道无匹、气势冲霄的几个字“降龙十八掌掌法精要”。
也是在目光触及到这两张羊皮卷上大字时，不管是绝尘师太还是绝缘师太都是心神一震。
就连顾少安，目光也死死地被桌上这两张羊皮卷吸引走了所有的心神。
绝缘师太神情带着几分恍惚：“《九阴真经》为百年前奇人黄裳所创，据闻此人原为朝中官员，因校对《万寿道藏》而悟通武学义理，后又耗费四十多年，穷尽心血才创出这门武学，曾经引得江湖动荡，只是后面不知为何失传。”
“而《降龙十八掌掌法精义》更是南丐帮镇派武学，可几十年前已经失传。”
“两门皆是无上武学，这便是掌门师姐所言，倚天剑内藏宝图所示的遗宝？”
江湖中寻常二流势力甚至新冒出来的一流势力，或许只知晓南丐帮曾经《降龙十八掌》的威名。
但却不知江湖中曾经昙花一现，出现过《九阴真经》这样的绝学。
可在峨眉祖师是郭襄。
口口相传下，绝缘师太等三代弟子自然也知晓《九阴真经》这门武学。
一旁的绝尘师太虽然没有说话，可脸上的震惊之色却是清晰可见。
能够让绝尘师太这样素来冷静沉着之人露出这样的神情，足以见得其内心的剧变。
将绝缘师太与绝尘师太的反应收入眼中，灭绝心中轻笑。
别说两人，即便是她，在依循藏宝图所示挖出遗宝，发现里面竟然是这两门武学时，灭绝的反应何尝不是如此？
想着，灭绝不由转过头看了顾少安一眼。
在灭绝眼中，若非顾少安天生有大气运，拿到倚天剑短短数日便能意外发现倚天剑剑柄上的小玄机，她峨眉不知何时才能得到这两门精妙绝伦的高深武学。
缓和了心绪后，灭绝将记录了《降龙十八掌掌法精义》的羊皮卷收了起来。
“在从桃花岛返回峨眉的途中，我已经细细研读过两张羊皮卷上的武学。”
“其中《降龙十八掌》虽然精妙绝伦，但这门掌法刚猛霸道，却不适合女子修炼。”
灭绝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返回的途中，灭绝也仔细研习过这门武学，发现通篇精义，追求的是至阳至刚、摧枯拉朽的沛然巨力。
每一掌出，皆要调动周身筋骨肌肉，将全身气力拧成一股刚猛无俦的洪流，如怒龙咆哮，似山崩海啸。
这等掌力，核心在于“刚猛”二字。
其对体魄、气力的要求近乎苛刻。
而寻常女子，即便内力精深，大多筋骨纤细，气力先天弱于同境男子，强行催动此等巨力，犹如细竹挑万斤，筋断骨裂反受其噬几乎是必然结局。
再加上《降龙十八掌》的内力运行之法皆是激发的是纯粹无俦的阳刚、霸烈之气。
其运行路数，需打通并调动身体深处某些蕴藏“蛮力”与“爆发”的隐脉。
而女子之躯，多偏阴柔细致，真元流转天然更顺畅于绵密悠长、变化灵巧的路数，强行逆势运转这等至刚至阳的洪流。
如逆水行舟，不仅事倍功半，极易造成经脉灼伤扭曲，无异于慢性自毁。
灭绝只是修炼了几次，便隐隐感觉到经脉多有不适。
“还好！”
这时，灭绝看了一眼顾少安，眼底闪过一抹庆幸和笑意。
随后收回目光，指了指旁边另外一张羊皮卷道：“反倒是《九阴真经》里诸多内功心法以及武学适合我们修炼。”
说到这里，灭绝忽然脸色一正，目光在记录了《九阴真经》上的羊皮卷上一扫，将手指放在其中一个位置。
几人顺着灭绝的手指看去，只看灭绝所指的位置，赫然是“易筋锻骨篇”几个字上。
随着三人视线聚集，灭绝的声音才再一次响了起来。
“此篇名为《易筋锻骨篇》，据经中所载，其精要妙谛，堪称《九阴真经》之基石，武林之瑰宝！”
她看向绝尘与绝缘，一字一句清晰地解释其功效：“根据我的研究和尝试，发现此法非是寻常内功运转，而是重塑根基、脱胎换骨的逆天之法！”
“习练此篇，能引精微内力渗透于骨髓深处，淬炼骨质，柔化坚韧筋骨经络。它并非单纯扩充经脉容量，而是在本源上改造，如同将一条条原本淤塞滞涩、或狭窄崎岖的小径，拓成宽阔平坦、可通千军万马的坦途大道！”
“这不仅意味着内力运转的路径更宽、损耗更微、速度更快，更重要的是，它能拔升根骨资质，增强功力之效。”
“我初练这“易筋锻骨篇”，只觉修炼一日，抵得上往日三日苦修所得。”
“昔日庸才，若得此法持之以恒，勤练不辍，亦有蜕变为良材美玉之望，习武门槛被大大降低，筋骨悟性的先天桎梏得以撼动。”
说到这里，灭绝话语一顿，目光灼灼道：“更妙的是，此种秘法，似乎并不受年龄体质的巨大限制，即便是根基已定、年岁稍长之人，只要尚未气血枯竭，长期习练，亦是能够有提升根骨的效果。”
“什么？可提升根骨？”
绝缘师太第一个失声惊呼，她圆睁的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甚至因为过度震惊而显得有几分失措。
根骨高低虽然并不见得能够限定一个武者未来的成就，可根骨越高，修炼内功之时也就越发容易，功力更加深厚，瓶颈的突破也会更加容易。
纵观古今，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受困于根骨天赋，最终无法窥见更高境界？
又有多少弟子，只因先天资质平庸，便永远被排除在核心武学之外？
由此可见这“易筋锻骨篇”的价值。
简直是改写门派根基、强行创造英才的无上瑰宝。
一旁的绝尘师太虽然竭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但那张平日里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也是异彩连连，写满了极致的震撼。
她比绝缘师太想得更深更远，此篇的功效，若能如经中所言，其意义绝非仅仅提升门派几个核心弟子的实力那么简单。
它能在根本上优化峨眉派几乎所有弟子的“质量”和“潜力”，长此以往，等于是在批量制造具有更优根骨的习武种子，这意味着门派的未来底蕴可以翻倍、甚至几倍地增长。
数代之后，整个峨眉派的根基将厚重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这是足以开百世基业的宗门重器。一念及此，绝尘师太拳头紧攥，手指都不自觉地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可紧接着，绝尘师太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的喜悦骤然僵住，细眉顿时折了下来。
灭绝师太敏锐地捕捉到了绝尘师太的反应，旋即开口道：“看样子，师妹也想到了。”
闻言，绝尘师太抬头看向灭绝师太，随后沉重的点了点头。
灭绝师太开口道：““如此功法，堪称逆天造化，足以引动太多人的垂涎和疯狂。两位师妹以为，这门《易筋锻骨篇》，当如何处理？”
这话一出，顿时让一旁还未反应过来的绝缘师太激动的心情瞬间冷却了大半。
绝尘师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翻腾的心绪，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甚至更加低沉清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八个字，重若千钧！
竹舍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炭火的暖意似乎被无形的寒风吹散。
“对于一个门派而言，单单就这《易筋锻骨篇》的价值便足以远胜过十卷《降龙十八掌》，百部寻常绝学！”
绝尘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羊皮卷，又看向顾少安，最后落在灭绝身上。
“正因如此，若消息走漏，莫说江湖各派高手、就连魔教的人也会如嗅到血腥的群狼般蜂拥而至，对于我峨眉而言，则是灭顶之灾。”
她的分析冰冷而准确，将狂喜过后那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众人面前。
绝缘师太脸上最后一丝激动也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片苍白和后怕。她用力点头：“师姐所言极是。”
江湖中虽有洗髓伐毛的天材地宝和武学，但拥有着无一不是底蕴非凡，高手如云的顶级势力。
便如少林寺的《易筋经》，据闻修炼之后便有重塑经脉提升根骨之奇效。
数百年来，不知道多少人望眼欲穿。
可偏偏少林中高手如云，别说真气化元的武者，更有外放成罡的强者坐镇。
即便如此，数百年来依旧有不少人铤而走险想要潜入少林将这门《易筋经》盗走，白白送了性命。
足以见得这种重塑经脉提升根骨之效的武学，有多珍贵重要了。
少林家大业大，人多高手多，自然护得住《易筋经》。
峨眉派呢？
放眼江湖，不过一个二流势力。
一旦《易筋锻骨篇》的消息走漏，结果可想而知。
一时间，两人也知晓为何灭绝要屏退其他峨眉长老，只留她们两人和顾少安在这里了。
盖因兹事体大，已经关乎到整个峨眉派是否还能存在的地步了。
灭绝师太看向绝尘师太，两人目光交汇，心中已有默契。
说到这里，绝尘师太目光再次扫过顾少安，随后再次开口，语气坚决而凝重：
“一个门派的弟子，从来都是在精不在多，唯有至强高手，方才能够让门派无忧。”
“所以为保万全，此篇功法传授，必须慎之又慎，弟子身份、心性、忠诚三者缺一不可，它必须严格限定于峨眉当代最核心、心志最坚、未来必将承托门派根基之人。”
灭绝点了点头。
“不错！师妹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她眼神如剑，斩钉截铁：“从今日开始《易筋锻骨篇》即为峨眉最高之秘！除却今日在场之人，传予谁，传多少，何时传，皆由本座亲自审度！”
“此事关乎峨眉存亡续绝，不容有半分差池！”
绝缘师太与绝尘师太立刻行弟子礼回应，神情庄肃凝重。
在灭绝师太严厉的目光落于顾少安身上时，他也深深一礼，声音斩钉截铁：“弟子万死不敢懈怠或泄露分毫！”
随后，灭绝将绝缘师太与绝尘师太留在竹舍内，让其研习修炼《九阴真经》上的诸多武学。
知晓了《九阴真经》的价值，让绝缘师太和绝尘师太将羊皮卷带走自然不安全。
最好的方式无疑是让两人接下来的时间暂时居住在灭绝这边，每日研修不断。
唯有如此，方才能够避免峨眉多出的两门武学消息走漏。
也是在顾少安看着绝缘师太和绝尘师太脑袋顶着脑袋凑到羊皮卷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九阴真经》内容时，一旁的灭绝忽然开口带着顾少安向着院外走去。
走出竹院后，立于厚厚积雪上，灭绝先是抬头看了一眼这漫天飞雪，随后转身看向顾少安。
将记录了《降龙十八掌掌法精义》的羊皮卷递到顾少安面前。
饶是顾少安平日沉稳，此刻想到羊皮卷上记录的武学时，右手也不自觉的抖动了两下。
随着顾少安接过羊皮，灭绝师太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少安，你的根骨虽然不及杨艳，但悟性却是超凡脱俗，《九阴真经》和《降龙十八掌》皆为武林中最上乘的武学，常人修炼一法，已是不易，能否修炼到高深之处，也是未知。”
“但你悟性超凡脱俗，让为师都自愧不如，放眼整个峨眉，或许唯有你能够同时将这两门武学都修炼至高深境界。”
“不过《降龙十八掌精义》比起为师所教你的《落日剑法》，《金顶绵掌》等武学更加深奥，未免杂而不精，你先学《降龙十八掌》和《九阴真经》的“易筋锻骨篇”待到《降龙十八掌》达到“瓶颈”时，再开始学习《九阴真经》上的其他武学。”
顾少安乖巧道：“一切都听师父的！”
顾少安也知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现在的顾少安既要修行内功，又要有持重剑修炼“举重若轻”的技巧。
精力本就分散。
先转修《降龙十八掌》和《九阴真经》里的“易筋锻骨篇”已经是极限。
灭绝的安排确实合情合理，也符合顾少安现在的情况。
见弟子如此乖巧，灭绝不由一笑，态度更显柔和。
紧接着，灭绝话语一转。
“《九阴真经》上还记载了一门《北斗大法》，同样是上乘内功心法，不过为师研究之后，发现《峨眉九阳功》与《武当九阳功》皆不逊色于《北斗大法》，更别说两种九阳功齐修，更是胜过这《北斗大法》。”
“此时你内功根基尚浅，待到未来你打通奇经八脉，天地之桥后返先天之时，倒是可以参考一番，或许也有助益。”
顾少安并未意外。
《九阴真经》的强，强在里面的“易筋锻骨篇”以及其他诸多武学秘技。
论及里面的内功心法，确实不见得比两种九阳功来的更强。
也是因此，顾少安此前得到“武学熔炉”之时，也并未等灭绝拿着《九阴真经》返回便使用的原因之一。
其次便是顾少安一身内力皆是源于两种九阳功。
现在两种九阳功相融，即便是顾少安转修，消耗的时间也不长。
但如若加入了一种新的功法，武学熔炉固然能够将新的功法一并融合。
可这融合出来的功法到底是什么情况顾少安就不确定了。
如若变化太大，顾少安无疑需要重新修炼。
以这二十几年的功力重修一门功法，所耗费的时间绝非数月。
别忘了，现在顾少安正在经脉蕴养，增强五识的阶段。
而内功修炼最是一个精细活，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中途转修一门全新的功法，到时候经脉蕴养的过程势必会被打断，若因此产生其他的影响，就得不偿失了。
此刻的灭绝声音絮絮，先将“易筋锻骨篇”的心法内容给顾少安念了一遍。
在顾少安复述一遍，确定无错后，方才满意点头。
似是兴致来了，看着面前长高了不少的顾少安，灭绝开口道：“半年未归，正好试试这半年你的武功有多少精进。”
说着，在让顾少安去取重剑后，灭绝纵身而起向着竹林跃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