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潜龙于渊 第111章 忘年

    “连纪啊，你我之间就不用这样子。”夏主叹了口气。“天子失德啊，恐怕上天会降下惩戒吧。人心似水，民动如烟，水无常态，顺低而流。烟无常状，袅袅而弱。”


    “陛下，都是我的错，我朝不能安稳下来。”元连纪惭愧说道。


    “你已经尽力了，是朕没有做好自己的本分。昨夜做梦云游天穹，见到白虎星在我夏国上方闪烁。词星主兵戈、战乱、为凶煞，在天文星象上为太白、长庚。”夏主说道。“就要看到彗星出牵牛，可能要除旧布新，改朝换代。那朕也该将担子放一放，专心修道了。”


    “连纪啊，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今天可能是最后聚一聚了。百姓苦啊，想着他们，我们这一顿也点他们的膳食吧，上膳吧。”


    元连纪也不再多说什么，能够明白这份情感。


    君臣几十年，几乎知己一般，也是亦师亦友。


    现在便先跟对方吃一顿老百姓的家常饭。


    先端上来的不是自己常吃的大米饭，好像是叫黄米。


    颗粒小，难以加工，不易消化。


    小富之家已经不再吃这个了。


    现今，以葵、藿、薤、葱、韭等五种蔬菜为主。


    五菜中以葵为首。


    也有“青青园中葵”等诗句。


    元连纪夹了一口这葵菜，心中五味杂陈，泣然道。“陛下见谅，臣想起小时候，家境亦是不好，想起去世的母亲了，以前总是能够把最好的给我。是我不对，哪怕后来官越来越大了，都没能照顾好她，没能在她最后的日子里陪伴着。”


    元连纪又夹了几筷子大豆苗的嫩叶，狼吞虎咽大口的吃着。“《诗经小雅白驹》曾曰：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皎皎白驹，食我场藿。”


    “夏国人或许都觉得朕不恤民情，事实也是如此。”夏主今日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朕今日就尝过了，虽不至于嚼树皮啃草根，百姓苦啊。”


    吃着吃着，夏主突然泪流满面。“王川啊，我很想再问你一句，修道长生，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呢？”


    元连纪吃过几碗，真的饱了。


    静静的等着夏主也吃完，望向他道。“启奏圣上，罪臣有几句话想向圣上陈奏。”


    夏主望了他好一阵子，从他的眼里似乎望出了他的心思，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微臣有罪，罪在臣一人。诸臣有罪，罪在元振元湛等人，还有一些贪而无厌为非作歹之人。有些人当遭天谴，有些人当是国之脊梁，请陛下扬清驱浊！”元连纪跪倒，说道。


    “朕知道了。”夏主点点头。


    喊着总管进来，默契的给铺开圣旨，准备了纸笔研磨好了。


    ……


    陈英离开的时候，王川还能够亲自出城送了送。


    现在自己要离开了，已经没有人送他了。


    也是悄悄的离开了。


    风萧萧兮，昨天半夜刚好下了一场雨，一片微冷。


    杨皓也唏嘘不已，这次也是走的匆忙，他也只好下最后的命令将仑城的人尽数撤走了。


    难道那一天要来了？


    可是如果自己这么急急忙忙的把人撤了，会不会坏了大事，暴露了？


    真是令人头疼。


    天色不早，此去长路漫漫，不好再打扰王川。


    骏马一声长嘶，这时候陈灵妍策马过来了。


    “殿下，我要去玩我父亲了，多谢你的指教了。”陈灵妍对他说道。


    “你父亲此途坎坷，你去尽一尽孝道也是好事。”王川说道。“那我也告辞了。”


    “殿下！”陈灵妍最后说道。“你既然是我师傅了，日后武道上若是有什么地方向你请教，我会来寻你的。”


    “欢迎。”王川诚心的点点头。“你我缘分未尽，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的。”


    这次真的离开了。


    他也最后回头望了望这夏国京都，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是没有完成一般。


    应该是夏主吧！对于这个人，还是看不透。


    这件事情，直到自己最后离开了还是看不透。


    总觉得是，自己一定是忽略了什么地方，为什么总是没能想起来。


    骏马轻裘，身后跟随着许薇和杨皓他们。


    山脉绵延曲折，苍劲雄浑。


    许薇如同出笼的鸟雀一般欢悦高兴。


    而杨皓也来到最高处，手中马鞭指着一望无垠的青绿。


    “若战火一起，这辽阔广袤的土地，大好河山，以后不知道会如何？”


    天空中传来一声鹰鸣，他们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苍鹰展翅向南飞


    去。


    心中顿生万丈豪情，想要逐鹿中原。


    “那他们不是太可怜了吗？”许薇这时候说道。


    呃……


    杨皓不由愣了愣。


    “能破也能立，野草被践踏过了也能够再长起来，生命力旺盛。”王川说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也是常态了。平战乱也是为了天下定于一，就像在做手术，病人会疼，会很难受，后面还需要休养。但还是要做的，总比让它继续恶化，置之不理的好！而术后需要修养，需要恢复，经历那种痛楚。最后会好的，人会痊愈的，身体就更健康了。”


    “有病有伤就要治，而这天下，现在，要用兵了！”


    杨皓点点头，无比赞同。


    “但是也要看这个大夫水平怎么样，看他是否医术高超。”王川话锋一转。“其实如果是晋主的话，恕我直言，我觉得不行……”


    这个亲儿子也不看好他。


    杨皓觉得，到时候辅助着王川就完全可以了。


    如果是王川的话，一定行的。


    “嗯，我们能做的也有限……”许薇说道。“那以后就尽自己能力，能帮多少帮多少。”


    “你想的很对。”王川点点头。


    落日如血，染红了天边大片云彩，在彩霞的映照下，一行人马和整个大地融为一体。


    天地一色，人类也是如此的渺小。


    ……


    “这狼皮能卖个好价钱，明天我们进城换点银子也给你买书，你识路吗？”徐情认真的说道。“燕陌，你可是你家里唯一的男人了。”


    徐情提回来的一直狼崽挂到院中一个木架上，他拿起屠刀熟练的刨下皮毛，惨死的狼崽最后发出凄凉的狼嚎，叫的燕陌都心里头毛，久久飘荡在上方的夜空。


    “怎么了？”


    韩可如听着动静吓得从房间跑了出来，见到了视觉震撼的一幕。


    王川手里还握着屠刀，欣赏着纯白的狼皮，那只血淋淋的狼崽挂在高高的木架上，仿佛暗夜的精灵，随风摆动着它的爪牙。


    “你们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在处理一下。”


    徐情把刀扔了，双手往衣服上擦了擦血迹。


    看向情急批了见单衣出来的韩可如，惊了一惊。


    不由感慨，这妇人年纪并不算大，还很有魅力。这样的女人不找男人，犹如鲜花没人浇水，会越来越干枯。太可惜了，连我帮帮她，让她过上好日子。有好地，也得有好牛去犁啊，不然就荒废了。难道她这后半辈子真的就这么完了吗？那美丽的容颜和娇躯就白白被岁月给蚕蚀吗？我看了都不忍心。


    韩可如也正领了孩子回房休息，碎步而走，才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回过头来，见到王川一双火热的眼神，她心头不知道怎么的有些慌乱，那眼神……怎么觉得有点色色的……他怎么可以对自己有这种……这坏蛋，看来他是想女人。


    也是，都这个年纪了，不是有家室了吗？


    年轻人血气方刚。


    徐情回房之后，盘腿吸走了刚才的死气，打坐调理了一下，很快休息了。


    他也是起来最早的，抓紧把昨晚的狼肉处理好的一下。


    洗干净，放入沸水锅内焯一下，再放入清水内浸泡一个时辰左右。


    燕书怡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看着那一大锅肉。


    “哎……”


    燕陌也过来，直接问道。“那是你猎的？”


    “是啊。”徐情点点头。


    “怎么可能？”燕陌一脸的不相信。


    “呃……我还要跟你证明一下。”


    徐情起身，往周围看了看，从柴房里面拿出一块木头，随手劈开。


    徒手，劈开木头。


    两个小孩不禁缩了缩脖子，倒吸了一口气。


    仿似不敢再说话了。


    徐情又将捞出切片，放盆内加调料，白酒渍一柱香。将萝卜洗净切片。芫荽洗干净切成末，辣椒切成小片。


    他也知道这家里恐怕很难凑齐调料材料的，自己一大早起来去村里找人家借回来的。


    油锅烧至八成热，将狼肉片放入油锅内炸至呈金黄色，捞出沥油。原锅留底油，放入花椒、八角茴香炸出香味后，捞出不要。再放入葱、姜、蒜、辣椒煸炒一下，放入狼肉片萝卜片、醋、添汤适量。加精盐、酱油、白糖焖烧至狼肉酥烂，加入味精、胡椒粉、撒上芫荽末，出锅装盘。


    两个小孩已经眼巴巴的盯着了，垂涎欲滴。


    “吃完了记得我们昨晚说的，我们要进城了。”徐情又望了望他。“你身子骨太弱了，也不好好锻炼一下，以后生病了就不好。”


    他捞了两碗给兄妹俩。


    “娘亲……”


    燕陌懂的先抱了一碗过去，徐情见状于是再盛了一碗出来。


    “你不吃吗？”小女孩好奇望了望他。


    “吃，你们先吃吧，我还要修炼。”徐情说道。


    “你能教我武功吗？”


    燕陌这时候跑了过来。


    “你不读书了吗？”徐情好笑道。


    “书也要读，可我更要练武。”燕陌认真的说道。“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


    “没事，以后有我了。不过你既然想好了，教你一点也无妨。”徐情拿出一粒野果道。“先吃了。”


    燕陌点点头，也不防备，就一口吞了。


    望向对方。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觉口鼻之间，一阵清香，忽然间觉得小腹里有股子热气升腾了起来，暖哄哄的很是舒服。


    一时间脸色倒有些古怪了起来，也是怀疑过徐情，还是压下了。只是呆呆的感受着，有些不知所措，这暖哄哄的感觉，久久不去，反而越发的旺盛了起来，到得最后时，已有几分滚烫的感觉，像是开水直接在肚子里转来转去。


    “哥哥哥哥……”


    小姑娘也被吓了一跳。


    燕陌已经越发难受了，捂着肚子蹲下了身去。


    “坐好，现在就教你了。”


    徐情五指如爪隔空一抓，男孩猛地坐直起来，盘腿打坐。


    一下子感觉滚烫的胃肠之内，有一股清凉之气透了进来，将胃肠之内的热气压制住了，山泉细流，而后抽丝剥茧一般引了出来，一丝一丝，仿佛顺着某种路线，在自己身体里游走，汇向某处。


    “转，走八脉，贯通阴阳府……”徐情说道。


    刚一说完，看着对方愣了愣，又望向自己。


    “这里。”徐情轻点，一道气劲击中对方穴脉位置。


    燕陌急忙点头，依着他的指示，也学会了吐纳引气。


    体内好像有不少於塞随之开朗，毛孔开合，说不出的舒服。


    如此前前后后，也行功一柱香功夫，似有灵泉在体内轻淌，这种感觉，非常的舒服。


    “些许微末之术，只能延年益体，你又不攀登大道，也是足够了。”


    徐情淡淡的说道。


    “我也想学。”


    小姑娘在一边也眼巴巴的看着，羡慕。


    觉得好厉害。


    “明天再教你，女子的功法修炼不太一样，我需要整理一下。”徐情把小姑娘抱了起来道。


    “好啊好啊。”燕书怡就很高兴。


    “你也要不要进城玩？”徐情揉了揉小姑娘脑袋。


    “好啊，我也想去。”小姑娘连忙点头。


    “那就一起吧，你先去跟你娘亲说一声。”徐情把她放了下来。“你有理想吗？”


    又剩下他们两个男的，认真的问对方道。


    “理想？”这个表现成熟的孩子这时候才露出几分符合这个年龄的茫然。


    “等终军之弱冠，慕宗悫之长风。许多人已经有志不在年高了。”徐情说道。“也不是很复杂的事情，你不就是喜欢读书吗，以后是要当大官还是赚大钱，还是想为百姓做一些事情。儒生几个境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那你呢？”燕陌认真的问道。


    “我啊，我以前也曾有凌云之志，也曾见识领略过无限险峰了。”徐情叹了口气。“经历的都经历过了，没有那种激情和其他了，就像是落叶飘零，归根入土。想要将自己的一生好好审视一番。”


    “你还没想好也不要紧，好好读书吧，等你学有所成，到时候知识面也广了。”徐情说道。“走吧，进城去了。”


    让他把那张狼皮带上，能够换好多钱的。


    徐情比较喜欢抱着小姑娘，逗的她咯咯发笑。


    跟韩可如告别，两个孩子也有些兴奋，往着县城去了。


    “你为什么晚上打猎？”燕陌有许多疑问的样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不再排斥对方了。


    “晚上才多啊，白天找不着，也不合适猎到再进城。”徐情说道。


    “你武功那么厉害，是谁教的？”燕陌又问道。


    “我的武功啊……说来话长。”徐情认真的想了想。“你知道吗，有人说过能够到达山顶的有两种人，蜗牛和雄鹰。对于你，可能两者兼备。至于对于我的话，我们这种人，所以很多东西是与生俱来的。”


    “就要雄鹰生而飞翔，而我，武道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