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自溺

　　梦境之中。

　　杜维看着另一个自己，眼神也变得冷漠了起来。

　　同一张脸，同一个自我，同一个人格。

　　此时的他和恶灵杜维，除了气质以外，根本找不出任何区别。

　　杜维和恶灵杜维就这么用冷漠的目光盯着对方，视线凝聚，气氛在这一刻有种说不出的阴沉。

　　良久。

　　杜维率先开口道：“我在给你人格和记忆的时候，在其中埋下了一个坑，在后来当这个坑爆发以后，你变成了失败者，我成功夺回了身体。”

　　“但你也因此拥有了我的所有记忆，所以你构建了一个心灵之湖，那么我很好奇，你之前究竟在什么地方？”

　　“而且，我是利用你的机制，杀死的你，为什么你并没有死亡？”

　　虽然是疑问，可却带着笃定的意味，就好像杜维根本不意外恶灵杜维没死，疑惑的只是其中的未知原因。

　　恶灵杜维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你被我关进镜子里的时候，不是感觉到你逐渐在变成恶灵吗？为什么还会疑惑呢？”

　　杜维若有所思的点头：“这个机制，其实是在把我变成恶灵，所以它没办法杀死你，因为你本来就是恶灵。”

　　恶灵杜维摇头道：“可以这么理解，实际上换脸成功以后，你在变成恶灵以后和死亡没有任何区别，因为那时候的你会失去杜维这个名字，从而变成存在于面具中的恶灵，直到下一次有人戴上面具，你才会以同样的机制，再次出现。”

　　说到这，它顿了顿又道：“当然，到那个时候，出现的是面具恶灵，即使再有人用一样的办法，给你一个人格，到时候你也不会是杜维，而是另外一个有着他人记忆的恶灵。”

　　听起来，就像是繁殖……

　　杜维和恶灵杜维之间的谈话，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感觉，反而像是最熟悉的老友之间的攀谈。

　　当然，这么比喻很不恰当。

　　因为双方的记忆相同，人格一致，做事的逻辑也一样，在某种意义上，这叫自问自答。

　　于是，杜维便再次向“自己”提出了一个问题：“在你之前，应该还有其它的恶灵夺走了别人的身体吧？那些恶灵呢？”

　　恶灵杜维回答道：“我并不清楚，因为我就是你，我们两个的记忆一样，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而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杜维点头表示理解，他没有去怀疑恶灵杜维的话是否有隐瞒，因为他对自己太过于了解了。

　　自己无法欺骗自己。

　　然后他便说了一句：“所以你现在应该不在面具里，而是隐藏在我的意识深处？”

　　恶灵杜维点头说道：“不……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你同时也是恶灵，只要完全恶灵化，你就会变成我，从开始到结束，我们一直就是一个人。”

　　杜维轻笑了一声，他听出了心理暗示的味道。

　　“除了记忆以外，你和我拥有概念上的不同，即使恶灵化，也是我变成了恶灵，而不是变成你。”

　　“你知道黑伞吗？”

　　恶灵杜维冷漠的说道：“这种试探很低级。”

　　杜维摇头道：“的确低级，但你并没有回答，不是吗？”

　　黑伞是最近得到的，恶灵杜维骗不到自己，它不管是回答知道还是不知道，都能暴露出一些信息。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而不回答，其实和回答没有任何区别。

　　杜维站起身，看了看四周，用异样的语气说道：“所以你拥有的，只是在我夺回身体之前的记忆，在之后的记忆你并没有。”

　　“你的确是我，可却是过去的我。”

　　“并且，在我死亡之前，你并没有办法夺回我的身体，你之所以弄了这么一出，其实只是想在我的意识里，嵌入一个，你就是我的概念。”

　　“可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你的手段太粗糙了。”

　　“甚至还暴露出了你的弱点。”

　　“而现在，我已经知道该怎么从这个梦境离开回到现实了。”

　　说完，杜维低下了头。

　　此时他是站在湖面上的，下方的恶灵杜维满脸阴沉，眼中带着恶意。

　　双方之间的关系，基本上不可能去调和，只能存在一个。

　　他自言自语道：“人的潜意识，对深海，湖泊，高空，黑暗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这是烙印在本能之中的，无法撼动。”

　　“即使能坦然面对，但在梦中，谁也无法去抗拒这种本能。”

　　“我之所以站在湖面上，是因为潜意识里我不想坠入湖底，因为在常理之中，那意味着溺水死亡。”

　　“但这是梦……最为害怕的，往往也是我不想去面对的。”

　　杜维说完便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面对死亡，应当给予其应有的平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恶灵杜维在下方，却一言不发，因为它知道，那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无法阻止。

　　它虽然能影响梦，甚至制造出心灵之湖，可梦的主人却是杜维。

　　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杜维表情变得越来越平静，他的身体也在缓缓向湖底下沉。

　　而恶灵杜维，却在缓缓上升。

　　周围漆黑一片，湖面将整个梦境分割成了两面，倒影着的，却只有杜维和恶灵杜维的身影。

　　咕噜……

　　杜维一点一点的感觉着自己沉入湖底，首先是腿，然后是垂下的手臂，小腹，胸口，脖颈。

　　最后则是嘴巴和鼻子。

　　在这个过程中，杜维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即便是那些湿冷的湖水沿着耳孔鼻腔进入身体，他也没有任何挣扎，想要回到湖面之上的感觉。

　　就好像是在自溺。

　　再也没有比自己主导自己沉入湖底，更为恐怖和绝望的了。

　　噗通……

　　湖面出现了一个水花。

　　当杜维完全沉入湖水之中的时候，恶灵杜维的身体，也缓缓浮现了出来。

　　这下子，换成它在上方，杜维在下方。

　　它阴冷的看着湖底逐渐沉没的杜维，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死寂一般的平静。

　　过了很久。

　　恶灵杜维才冷声说道：“当你沉入湖底的时候，的确从这里脱身回到现实，可同时我也拥有了你现在的记忆。”

　　“马萨斯无人城吗？我也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