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下）
沈瑞转过头一看，发现是空空和她的母亲，有些惊奇地问道：“阿姨好啊，你们也坐地铁出去？”
“对啊，坐到底然后转接驳车。”空空似乎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沈瑞，疑惑地问道：“你就一个人去扫墓吗？”
“啊，对，我就一个人。”
空空她们似乎是绕到上一站上车的，所以还有位置坐，沈瑞就干脆站到了两人的面前，解释道：“你们去哪儿？”
两边一对，发现要去的居然是同一个陵园。一边感慨着缘分，一边决定结伴而行。
“小沈啊，要不你坐？阿姨这腿脚不舒服，不能久坐。”
唐母见沈瑞一直站着说话，就主动开口想要让他坐下来。
“我不用，正好站站，阿姨你坐吧。”
虽然说他和空空其实有不少话题可以聊，但人家母亲在边上，沈瑞也不想显得太唠叨，婉拒了她的好意后，就自己拿着手机回复一下微信。
妹妹那边说出发了，路上堵的不行。沈瑞就回了个安慰的表情。另一边，北花今天也跟着舒卫哲回浙江扫墓了，只是她昨天凌晨就坐车出发了，然后……现在好像才刚刚到。
这都出发了七八个小时了吧，高速上可真的堵啊。正常魔都去温州，四个小时左右也能到了吧？
沈瑞也给北花回了下微信，让她注意休息。
回完了信息以后，他发现空空正抬头看着自己，于是就有些不自在的把手机放在了口袋里，笑着说道：“今天估计路上会很堵。”
其实沈瑞现在的视野非常好，但可惜的是，空空的打扮向来保守，除了在直播间以外，就没有看到过她露事业线。
“嗯，有过准备了。”空空顿了下后，又问道：“你今天怎么一个人出门啊？”
“家里要祭拜的人比较多。”沈瑞不愿意提关于自己生父的事情，就随口解释道：“他们几个人一批，我自己去那边。”
“那你今天是祭拜……”
“啊。”
沈瑞半真半假地说道：“算是沈家的恩人吧，我过去扫墓。”
“好吧。”空空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而一旁的唐母倒是问道：“小沈你东西准备了吗？”
沈瑞是空手出门的，身上就带了钱包手机和钥匙，见唐母问起来，他就说道：“我到那边再买。”
“到那边买多贵啊。要不，阿姨给你点？”
唐母忍不住说了一句，她们是提着大包小包的，里面纸元宝之类的全部都准备好了。
现在的年轻人消费观念不同。换成老一代肯定是找便宜的地方买好了再带过去了，而现在的年轻人，为了省事，也不在意多花那么几块十块。
“阿姨，这个东西还是不能分的吧。”沈瑞笑着谢绝了对方的好意，说道：“我到那边自个买吧。”
车过了几站后，人就渐渐多了起来，沈瑞被挤的连站的地方都没了，只能身体前倾靠手臂的力量支撑着自己的平衡，空空见状，说道：“要不挤一挤一起坐吧？”
“不太好吧。”
“没事，挤一挤应该可以。”
空空把包放在脚下，和自己母亲说了一声后，两个人都往边上凑了一点，让开了边上的半个人的位置出来，说道：“坐吧。”
“那谢谢。”
虽然只有半个屁股碰到了位置，但总比刚才舒服了不少，只是犹豫现在是和空空几乎贴在一起坐的，两个人之间难免会有点肢体接触。
沈瑞尽量往边上靠着，防止造成大腿并大腿，胳膊肘并胳膊肘的局面。如果是妹妹和北花的话他倒不在意，但是是和空空，他觉得还是不适合有些亲昵的组合。
这种情况下聊天也有点尴尬，沈瑞就说道：“我先稍微睡一会，昨天睡得有点晚了。”
“行，到站了我喊你。”
“谢啦。”
沈瑞说睡就睡，然而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自己入睡了以后，身体就渐渐开始往空空身上靠。而空空在她母亲奇怪的视线下，也没有推开对方，默认的接受了对方的依靠。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自己才能给沈瑞依靠了？
空空感觉到肩上的重量，不知不觉产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如果这辆列车能够永远不到站多好。但她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抛出了自己的脑袋，自己笑了下，然后也默默地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她最近两天赶火车，回到家里又忙着帮忙叠纸钱，也几乎没停歇过。现在坐在这里，困意也涌了上来。
唐母转头看了下靠在一起睡着了的两个孩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同时提高了自己的注意力，小心两个孩子的东西全部被偷走。
地铁做了一个多小时到了终点站以后，三个人又在公交站排队一起等接驳车，排了一个多小时后才陆续上了车，而在车上也堵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等到了陵园时，就已经接近中午了。
“行，那我先去买点东西，你们先进去吧。”
在门口时，沈瑞对着唐家母女说道：“走的时候不用等我，估计我要很久才走。到时候你们先走吧。”
“好，那我们先进去了。”
空空点了点头，说道：“什么时候走再看吧，可能我们也会等人少点再离开。”
“那晚点再联系吧。”
“嗯。”
沈瑞去边上买了黄纸和酒，然后一个人走进陵园里。前两次的时候，都是沈懿陪着他来的，现在独自一个人扫墓，不知为何心里还有点忐忑。
毕竟，以前是把对方当恩人来看的，现在知道了秘密，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了。
走到蒋泰祥的墓前，沈瑞犹豫了一下，小声喊了声“爸”，先三拜九叩，又站起身用手拂去了碑铭上的灰尘，将贡品全部摆好了以后，才说道：
“我来看你了。”
“如果说的难听点，可能我算是不孝子了吧，要不是爸，嗯，我说你的老战友沈正逼着我以前都不爱来，毕竟我小时候过来都挺不情不愿的，想到每次走那么多路，就为了给你这个不认识的‘恩人’扫扫墓就烦。不过现在嘛，不管多苦多累，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之前，沈懿在的时候，沈瑞有些话没好意思当着妹妹的面说出来，今天独自一人过来，他也放开了心扉，对着从没蒙面的父亲说道：“说起来，我现在也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们要从小瞒着我的身世，啊，您别怪我那傻老爹啊，他对你还是很尊重的。”
母亲虽然跟她道过歉，说之所以当时瞒着身世，是因为想要他把自己家人一直当作是亲生的，怕他因为是“领养”的缘故，在成长的过程中产生一点偏差。但沈瑞觉得，哪怕母亲在自己小时候再喜欢自己，做这种决定也有点太草率了。
更别说，沈父那边了，以他对蒋太翔的愧疚，没道理会让蒋家就此绝后啊。
他的确搞不清楚父母在这方面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件事情虽然被点破了，但沈家也从来不讨论这些，沈父沈母依旧把他当作亲儿子看待。
“我在这里一直过的很好。他们对我也很照顾，甚至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关爱一些。”沈瑞对着墓碑叨叨地说道：“您啊，也别操心了，咱这血脉啊，肯定不会断下去的。”
沈瑞觉得，自己以后肯定要升很多娃了。第一个娃姓蒋，算是给自己身上流的血脉一个交代。第二个娃肯定要姓沈的，毕竟沈瑞他自己也姓沈。然而两个娃肯定不够啊，万一女方有要求呢，肯定还要一个娃跟着妈妈姓的啊。这样就已经三个娃了。
好像现在除非第二胎双黄蛋，否则生第三个还是要罚款的吧？
沈瑞琢磨着，自己要攒钱买房子，还要攒钱交罚款，这压力也是够大的。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生儿子，生了儿子还得给他攒钱买房子，生不起生不起。
最好都是女儿，这样才棒嘛，从小就给她们打扮成小公主的样子，美美的，看着就赏心悦目。
现在在年轻人的观念里，男女的确都一样，不像老一辈觉得只有男孩才能传宗接代。在沈瑞看来，女儿什么都比儿子好，唯一的问题就是过个几十年会被拱……
哎，如果自己有了女儿，一定要给她灌输点不好的思想，争取让她以后当个T。至于这样以后会不会有外孙？这个问题就超出了他的思考范围了。
“对了，我现在自己有门营生了。”
沈瑞对着墓碑继续说道：“开了个饭店，现在看情况还行吧，至少能混口饭吃。如果以后能够生意好一点，一年赚个几十万上百万也未必不可能。当然了，其实我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只是不能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嘛，到时候慢慢来。”
“下次过来的时候，我自己煮点菜给您下酒啊，老头子总说你爱喝酒，下次多喝两杯。”
“等七月份空一点的时候，我回云南看看母亲去，听说她是葬在公墓，其实我还是很感激她的。如果没有她的付出，可能我早就在灾难中牺牲了吧，对了，要不考虑一下，我把她的墓迁过来怎么样？”沈瑞笑着说道：“您二老也可以一起做个伴儿，省得总是一个人在这里寂寞了。”
“对了，我倒一直不知道当年您到底是做了什么，老头子也死活不肯说，但我觉得吧，肯定是他做错了事情，然后您给他背锅了吧。想他那脑子，肯定在部队里也是反映最慢的一个，是吧？”
沈瑞陆陆续续地说了一两个小时，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说完了以后，感觉到有水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他抬头看了下天，发现原本阳光明媚的天气现在已经变得阴沉沉了，看这状况，一场绵绵细雨是逃不了了。
虽然他没带伞，但他也不慌。到时候外面有的是把进价3块5块一把伞卖到20或者30的奸商，花20花钱总比感冒一场合算，于是他顶着细雨，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我妹妹，马上就要高考了。虽然您和她也没什么血缘关系，但还是希望您能抱有她考一个好成绩，毕竟，她这段时间的用功我也看在眼里，希望她的付出能得到回报吧。”
沈瑞很看重高考，但却不太看中高考成绩。之所以看重，因为这是当今社会上仅存的相对公平的竞争，等过了高考，不管是国考、入职还是研究生入学考试，都会因为面试等富有人为因素的判断标准而不那么公平。而之所以不看中，则是因为，虽然高考试卷的正确答案只有一个，但人生的正确答案有无数个。
不管是考进好的大学拿一份足以养老的工作，还是选择去闯荡去做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只要不后悔，那就是人生最为正确的选择。
“好了，今天就差不多到这里了。”
雨水已经打湿了沈瑞的头发，他觉得再淋雨下去就要出问题了，就笑着说道：“走了啊，爸，等七月份了再来看您。”
说完，他就转身准备离开，结果正好看到空空打着伞走了过来，两人视线交错了以后，都明显一愣。
沈瑞觉得空空是可能走过来给自己送伞来的，以她的好心，的确会作出这种事情来，但她不确定，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让空空知道了多少。
他不喜欢讲故事，尤其是自己的故事，有些事情完全没必要让别人知道。就像是蒋家沈家之间的事情那样，就连北花他都没有告诉，顶多就是让她知道了自己是领养的罢了。
“那个，我看下雨了，所以过来给你送一下伞。”
空空默契的没有提刚才听到的话，她其实很早就通过沈懿那边知道了兄妹两人不是亲生的事情。只是……
“这是沈瑞你很重要的人吧？”空空把一把伞递给沈瑞，同时说道：“既然看到了，那我也来一起祭奠下吧，蒋泰祥叔叔吗？”
“也行，多几个人记住总是好事。”
沈瑞替空空打起伞，说道：“拜一拜就行了。”
空空在墓碑前拜了三次后，小声嘀咕了几句之后，才对着沈瑞说道：“好了，你也要走了吗？”
“嗯，差不多该走了，你刚才在嘀咕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希望对方能保佑你之类的话吧。”
“好吧，你妈呢？”
“她之前就先走了。”
“啊？”
沈瑞有些疑惑，空空这是自己特意留下来等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