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2018.5.31（下）
魔都的天气，比起个别极端的省份还算可以，但最令人讨厌的，是梅雨季节，连绵不绝的雨再配上高温，高热度高湿度的搭配下，总有一种在蒸笼里的错觉。所幸，今年的魔都在下了一个礼拜的雨后，又重新恢复的爽朗的晴天，气温也维持在了30度附近比较合适的温度。
虽然现在还没彻底进入夏天，但北花的打扮已经渐渐清凉了起来，换下了她平时不太爱穿的牛仔裤，穿起了自己萌萌哒的小裙子，不管是搭配T桖还是搭配小衬衫或者其他的，都显得靓丽无比。
再斜跨个锁链包，完美的搭配。
“我还想偷偷进来呢，怎么今天在门口等我啊。”
看到站在门口的沈瑞后，北花笑着走了上去，拍了拍他身上厨师服，说道：“怎么不换身衣服，外面又没空调，还是挺热的。”
可是这种亲昵的动作，沈瑞却有点不适应，有些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北花注意到了，但很快就压抑住自己的心头的困惑，依旧笑着对沈瑞说道：“怎么，今天怎么不说话了？”
沈瑞现在依旧处于困惑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他感觉到自己内心想要去拥抱对方的冲动，但却仍然有些矛盾。
“啊，没什么，今天干活有点累了。”
在没有弄清楚自己的情况之前，沈瑞觉得暂时不应该让别的人知道有点失忆的事情，他的脑袋飞速运转着，露出个歉意的笑容，说道：“走吧，一起进去吧。”
自己和北花，真的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沈瑞心中忍不住这么想，他脑海里有这么一个人，知道对方是女朋友，但却很难回忆起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这种朦胧的感觉让他很矛盾，一方面想和对方亲近，一方面又害怕和对方亲近。
“有点累了？”
北花抓住了重点，伸手握住了沈瑞的手，道：“其实我今天也不是很饿。”
“咕……”
北花听到肚子里传来的声音后，脸一红，可转念想自己吃过晚饭了，也没有很饿的样子，才注意到传来声音的是沈瑞。
“你还没吃饭吗？”
“啊，没吃。”沈瑞今天晚上有点出神，一直都在忙着烧饭，所以也没顾上自己吃东西，现在见对方问起来了以后，很老实地说道：“我的确有点饿了，走吧，我先去烧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虾仁，看来你今天的确是累了，昨天和你讲的事情都忘记了。”
昨天？
沈瑞回忆起来，手机里昨天晚上有很多个通话记录，而且差不多就是挂完一个接着打一个的。第一个是波姐，打了大概五分钟左右的电话，第二个是空空，他回忆以前就是那个自己大学的校友，可是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和对方的关系变好了，两人差不多也打了五分钟电话。第三个就是眼前的北花，陆陆续续大概打了二十几分钟，和最后打的自己妹妹的电话时间基本一样。
虾仁是打电话时候说的吧，看来我的确脑子有点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什么失忆了。
不过，从这个电话的拨打来看，自己很有可能是知道今天起来会忘记很多东西，然后才打的电话。
毕竟，之前的通话记录完全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的密集。
他在不断思考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现在的关键点一是自己忘记了最近一段时间，也有很可能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和别人之间发生的事情，特别是和这些与妹妹那个社团，南叶社有关的人的事情。另一个关键点就是，自己很有可能早就知道会忘记这些。
先不谈什么合理性，为什么会在一夜时间忘记这些事情，还是自己真的只是睡迷糊了，生病了忘记了这些。如果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情，那自己肯定不会只打个电话的。肯定会在什么地方留有很关键的信息。
比如留言本，比如日记。
沈瑞想到了那台今天一天都还没打开过的电脑，他的印象中，那电脑一直都没关机，只是处于待机黑屏状态。会不会有相关信息在电脑上？
只是，现在不是去查看这些的时候。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先处理好这个“女朋友”之间的事情。
提起虾仁，沈瑞就想了起来，自己下午的时候的确剥了不少吓人，而且是剥了超过今天晚上要上菜的量的虾仁。难道自己潜意识里就在为她的过来做准备了？
“没忘没忘，剥好了放在那里呢。”沈瑞一边带着北花往厨房那里走，一边解释道：“就是想问问你还想吃什么其他东西嘛。”
“店长，店里的红酒还有没有。”
此时，魏菡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沈瑞后赶紧问道：“库里的喝完了，货要明天到，楼上的客户还想开两瓶红酒。你房间里还有吗，诶，舒婧吗，你好啊，今天怎么有空来店里了。”
“菡姐好，明天开始休息了，今天正好过来逛一逛。”
北花对魏菡的印象很不错，主要是对方看起来很有分寸，对沈瑞也一点感觉都没有。所以每次见到对方时，都会很尊敬的喊一声菡姐。
“嗯，注意劳逸结合哦。”魏菡和北花关照了一句后，又转过头对着沈瑞问道：“店长，还有没有啊？”
酒水向来是利润的大头。沈瑞店里要价并不黑，某宝价加66%当作售价，这已经比很多那种倒一听可乐在玻璃杯里放电冰块就要10块钱的店实在多了。但即使如此，每个月靠卖点酒水，也足够付好几个人的工资了。
毕竟来这里如果是应酬吃饭的话，喝酒肯定少不了的，中高档的白酒和红酒，在饭店里永远都是暴利。不过沈瑞也深知如此，所以对于客人自备酒水的事情，从来都不过问。
“我房间里还有点。”
沈瑞几乎在一瞬间就在脑海里调出了自己房间里早上的样子，回答道：“放在柜子上大概还有五六瓶，你去拿着给客户吧。”
果然，自己的记忆力明明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么多事情。肯定有问题啊。
“行，没问题。那你们两先忙，我去拿东西了。”
“嗯。”
“今天累的话，要不别做饭了吧。”等魏菡走后，北花才对着沈瑞说道：“要不我们叫外卖吧？一起随便吃点好了。”
她发现了，今天的沈瑞一直都在走神，看起来的确是很疲惫的样子。所以不忍心让对方再忙碌下厨了。
“没事，累倒不是很累。自己做方便点，反正都准备好了，开下锅熟一下很快的。”沈瑞不想表现的有破绽，就说道：“你在外面休息会？”
“一起进去吧。”
陪沈瑞一起进了厨房以后，北花看了下周围，和孙科也打了个招呼后，才说道：“要不，今天你教我怎么做虾仁吧？我来做好了。”
“油锅溅的厉害，我自己来吧。”沈瑞话刚说完，就被北花拉住了胳膊，然后就对上了她那认真的眼神。
沈瑞知道，她是真心不想让自己下厨了。
“好吧，那我教你做海鲜面如何？煮面的话方便点。”
反正素材都有，下碗面的话至少危险度和难度都比开热锅低多了。
“好啊，那我今天下面给你吃，不过你得在旁边看着，我怕我调味料放错，到时候就浪费了。”
北花一听这个建议，马上就露出了笑容。
还真是很好看的姑娘。沈瑞的印象里，北花的笑总是那么有礼貌又带着疏远的意味，可现在看她的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湾儿，发自内心的喜悦根本无法掩盖。
“行。我先把东西拿出来啊。”
“好，围裙有吗，把你的围裙给我。”
“嗯。”
孙科默默地看了眼站在灶台前开始忙乎的两人，突然感觉到人与狗之间的重大差距。从塑料袋里抓起一把骨头状的小饼干，一边塞在嘴里一边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厨房。
“先烧水，嗯，锅比较重，那里有盆，你直接把水接在大盆里放锅里好了。”
“啊，火有点大，稍微调小一点，小心点。”
“面放进去后稍微搅和下，这口不是不粘锅，还是要小心点。”
“嗯，这个是盐，啊，算了，这个锅里有汤，嗯，你先把虾仁放进去煮熟。对。”
“这样就可以了吗？”
虽然基本做啥错啥，需要身旁的沈瑞不断的指正，但北花闻到锅里面的香味弥漫出来时，脸上还是出现了欣喜的笑容，对着沈瑞说道：“是不是很香啊。”
“嗯，很香。”
沈瑞很想吐槽香是因为自己的汤底好，但怕自己说出来孤独终身，就咽了下去。
“现在可以吃了吗？”
北花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
“稍微再闷一会，你比较喜欢吃软点的面不是嘛？”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哪怕关于北花喜欢吃什么样子的面，他根本没有什么明确的印象。
“好，那我先把碗拿出来，放在哪里来着？”
“下面的抽屉里。”
捣鼓了一会后，两碗香喷喷的海鲜面终于出炉了，沈瑞本来想在厨房或者大厅里直接吃的，北花却问楼上带阳台的那间包间有没有人。沈瑞见状，就干脆端着面和她一起上楼吃了。
“我一直超喜欢你这里的阳台的。”
北花抬起头，看着夏天的夜空，对着沈瑞说道：“今天天气真的超级好，你看，还能看得到星星。”
沈瑞跟着一起看向天空，发现虽然不多，但的确有一两颗星星挂在明月的旁边，很耀眼。
“快点吃吧，这可是我第一次自己全程下厨，我爸都没这个福分。”
北花笑了一会后，就把面推到沈瑞的面前，说道：“尝尝，大厨，记得给个评价哦。”
沈瑞笑着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以后，点了点头，举起大拇指说道：“不错，你也尝尝。”
“闻着我都想吃了。那我也吃一点吧，这么晚吃面希望不要长胖啊，晚上回去要跳郑多燕了。”北花一边说着，一边品尝起了自己做的面，然后挂起得意的笑容跟着沈瑞炫耀道：“果然很好吃啊。”
“对，非常好吃。”
看着北花亲切又可爱的样子，沈瑞的心情也忍不住变好了起来，他呼啦呼啦连吃了好几口面。
不过的确饿了，沈瑞一吃起来，就忘记了对面还有个女孩子在看着自己，直到突然感到白光一闪后，才回过神。
打雷了？不，看到对面的北花举着手机对着自己，他才意识到对方是在拍照了。
“糟了，忘记把闪光灯给关了。”
北花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但还是把这张照片毫不犹豫的发在了朋友圈里面，只是这一次，她在选择仅自己可见还是公开这个选项时，犹豫了一会。
放以前，她肯定会把这张沈瑞的疯狂吃相图自己私藏的。但现在……
把谁可见那一项重新调整为公开，然后发布。
发完了以后，她也不敢看朋友圈里的留言，就直接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静静等着其他人的反应。只是看到沈瑞还在那里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时，就恶作剧版说道：“把柄GET，嘿。”
这话一出，北花就感觉对面的沈瑞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神一样，两眼有点开始变得空洞，整个人也跟着颤抖了几下，她感觉到不对劲，连忙说道：“沈瑞？怎么了？”
“你没事吧？沈瑞？”
“沈瑞？你别不答话啊。”
沈瑞？
沈瑞……
沈瑞！
把柄GET……
这些令人熟悉的词，让沈瑞的头突然炸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迷宫中，耳边到处都是北花的声音，但不论他怎么走，都始终迷失在这个记忆的迷宫之中，无法走出。
“你没事吧？”
北花走到了沈瑞的身边，伸手抱住了有些痛苦的他，焦急地说道：“要不要去看下医生，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痛？你……”
“没什么。”
隔了一会后，沈瑞才轻轻摇了摇头，放弃思索这些问题后，明显就感觉轻松了一会了。
“你吓死我了，你这是偏头痛还是什么？是不是最近忙店里忙的太累了？”
北花心疼地用纸巾把沈瑞头上的冷汗擦掉后，才担忧地说道：“我明天休息，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不用，坐一会就好了，老毛病了。”
“就是因为老毛病才要重视……”
“等等。”
沈瑞突然开口打断了北花的话，他感觉到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开，发现是一个闹钟，备注了“该直播了！不咕不咕”，于是他略带歉意地对着她说道：“我好像到了该直播的点了，你等一下。”
“鸽了吧，休息一天，大家能体谅的。”
北花并不想沈瑞太劳累。
“没事，还可以。”
沈瑞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那，我在这里看着你，可以吗？”
“嗯，当然可以了。”
沈瑞深呼吸了几次，重新调整了情绪，对着北花笑了下后，也没用电脑，拿出耳麦插在手机上，直接在阳台这里开了直播。
打开直播间后，他看到不断上升的人气值，看到屏幕中不断刷着的“ANIKI我来了”“第1”“第2”“第10086”等弹幕，感觉非常亲切。
他抬起头，发现北花就坐在对面用双手撑着下巴微笑着看着自己。
“先给大家唱首歌当作今天的开场白吧，清唱。”
沈瑞说这话时，没有看着摄像头，而是看着北花的。
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欠对方一个首歌。
“爱情是一种怪事，我开始全身不受控制，爱情是一种本事，我开始连自己都不是……”
一听到这个词和这个调，北花脸上马上就浮现出了幸福的笑容，她有些好笑的看着突然唱着歌的沈瑞，然后轻轻地随着节拍排起了掌。
“为你写诗，为你静止，为你做不可能的事，为你我学会弹琴写词，为你失去理智。”
唱到副歌时，北花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哼了起来，她的头也随着节拍摇摆着，看向沈瑞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意。
“为你写诗为你静止，为你做不可能的事，为你弹奏所有情歌的句子……”
“我忘了说……”
唱到这句话时，北花突然发现，沈瑞陷入了诡异的停顿之中，她关心地看着直挺挺地盯着自己的沈瑞，握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小声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
停格了几秒后，沈瑞脸上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眼眶就渐渐红润了起来。
就当北花想要追问时，他又突然唱道：“我忘了说，最美的是你的名字……”
北花用力地握紧了沈瑞的手，从覆盖住他的手背，变成了十指紧扣。
是啊，自己的名字，不管是北花，还是舒婧，你都为我写了诗，让我爱上了自己的名字，爱上了自己，爱上了自己现在身边的人们，爱上了现在的生活。
“我什么都能忘记……”
沈瑞用力地握紧了北花的手，这一次，情感化作泪水全部迸发了出来，他意识道了：
就算记忆能够消除，但那些藏在心里的感情，永远，永远地存在着。
他不记得两个人的事情，不记得她是否在那个无助的夜晚无数次喊自己的名字，不记得她有多少次在琐碎的日常中对自己得意地炫耀着“把柄”……他真的不记得了。
但他记得，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
晚风，微凉，夜星，微亮，虾仁，微甜。
“我什么都能忘记，
但唯一不忘是你的名字；
我什么都能忘记，
但唯一不忘是你的样子。”
——《为你写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