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妹妹和哥哥（下）
我的老哥是最好的，最棒的，天下第一的。
这个观念一直持续到了那件事情的发生。
沈瑞变得暴躁，变得不安，他开始离家出走，但只要他回来了，沈懿还是愿意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后叫他“哥哥”。
只要他在，什么都好说。
可是，他最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离开了。
那是沈懿最黑暗的日子，她感觉天都塌了。第一年的时候，沈瑞说要忙实习，就回来了几天，回来了以后也是经常一个人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就算沈懿敲墙壁，他也没有搭理。第二年的时候，他暑假回来了，沈懿等着自己老哥跟自己搭话，结果他就说了一句“我回来了”，又自己钻进了房间。
那一年，她砸碎了自己的小猪储蓄罐，她不想要嫁妆了。她开始学会花钱，拉着自己的好朋友一起买衣服，一起出角色，一起玩COSPLAY……
再后来……
他回来了。
对于沈懿来说，她的要求真的很小很小，只要他回来了，那一切都可以原谅。不管之前他做过多少事情，不管他怎么对待过自己，只要他回来了，那他还是自己最好最好的老哥，这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不管他是不是和北花在一起过，在一起了，不管他会不会一直陪着自己，只要他存在，那他就是最好的。
可是，这篇日记本里写的东西，却让沈懿感到很难受。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老哥。
那个因为自己说了话，就为了积分去做事情的老哥。
那现在呢？老哥现在是不是也是这样子？那个叫做XT的系统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身上，所以他才对自己言听计从，所以他才……
不，不一样了啊，现在的老哥，和以前的老哥不一样了啊。
他比以前的老哥做的事情更多，沈懿心里很清楚，以前的老哥是单纯的呵护和溺爱，而现在的老哥，对自己是呵护和引导。他是真正的想让自己变更好。
不管是罗里吧嗦地说一些惹人烦的大道理，还是不耐其烦的一点点给自己讲解题目，还是很多时候，哪怕自己没开口，他都会为自己做很多事情。
沈懿慢慢地看完了整本日记，最后的最后，是沈瑞做好觉悟，放弃任务，准备消除记忆后写的那些话。
“其实，我一直对不起一一。做任务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会对一一的人生造成多大的影响，任务完不成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会对一一造成多大伤害。”
“其实，我应该讲错就错，就这样完成任务吧，这样子的话，至少她不会难过，我也可以勉强接受。只是……她才十二岁。”
“她还很小，她不应该被我就这样一直束缚在身边。未来还很长，世界还很大，她应该拥有更大的世界，而不是围绕着我。”
“任务失败记忆清除后，没有东西能威胁你了，那你一定要好好的对待自己的妹妹，像以前一样就行，但不能把她护在自己的翅膀里，而是要手把手教会她，如何飞起来去看这更广大的世界。”
“PS.如果当她长大后，阅尽千山万水，蓦然回首后，希望看到的仍然是你时……”
“(＾?＾●)，那恭喜你，你妹妹真的超级爱你哦。”
……
沈懿没有去擦拭脸上的泪，她慢慢合上了日记本，对着一直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说道：“妈，我决定了。”
“傻丫头，不管你决定什么了，妈都会支持你。”
沈母抽了两张餐巾纸，替自己女儿擦了擦眼泪，然后安慰道：“别哭了，哭得我都心疼了，我们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不是吗？”
“嗯。是还很长。”
沈懿看了下那本笔记本，然后对着母亲说道：“我去等我哥回来，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好，我就不在旁边了，加油，一一。”
“谢谢妈，我也爱你。”
“傻丫头。”
沈母看着自己女儿走出房间的背影，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女儿到底做了什么决定，只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她会无条件的支持女儿做的任何一个决定。
当然，违法的犯法的不行。
“妈，其实，我做了一件事情。”
走到房门口时，沈懿突然停下脚步，对着沈母说道：“对不起，妈，我把我哥的身世告诉他了。”
沈母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她瞪大了眼睛，对着自己女儿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了？”
“嗯，那天去扫墓的时候，我说了。不过，妈你放心。”
沈懿挤出一个笑脸，说道：“老哥说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她最喜欢的母亲。”
沈母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好，这样也好，这件自己不愿意开口的事情，就这样让他知道了也好。既然他没有来问自己细节，那就说明，在他心里，自己就是那个亲生母亲吧。
自己也着相了啊。这么多年了，也该相信一下自己和儿子之间建立起的羁绊了吧。
“去吧。”
沈母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女儿去客厅吧。
“至于儿女的事情啊，就交给儿女自己解决吧。”
沈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突然感到自己有点老了，对这种感情方面的事情都已经看不懂了，所以，接下来都别管了吧。
不，要是发生点什么事情，还是要管的。
至于这本日记本……
沈母想了下，既然自己女儿都已经看过了，那就到了该还给自己儿子的时候了吧。
说起来，自己老公那个死鬼今天怎么还没回来，不过，这些事情就别告诉他了吧，他实在容易大惊小怪，上次察觉到布兰卡的事情就惊讶个半死，察觉到自己儿子和女儿之间的事情就像丢了神一样，实在是不堪重任。
让他先蒙在鼓里吧。
沈母没有把日记本重新锁掉，而是放在自己床头柜的里，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交给自己的儿子了。
沈瑞回来了。
酒喝完了，烟抽了几根，难过也难过过了，纠结也纠结过了。
男人可以犹豫，但不可以犹豫不决。
他拍了拍自己有点通红的脸蛋，重新进入到了自己的家中，而妹妹，则一直坐在客厅里等着自己。
“老哥，这里。”
沈懿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沈瑞过来，而沈瑞也没有犹豫，直接坐了过去。
“一一我……”
“老哥我……”
兄妹两人都想开口，结果撞了，但这一次，沈懿却很认真地说道：“我先说吧。”
“嗯。”
沈瑞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好好聆听妹妹的话。
“老哥，那个XT，现在还在你身体里吗？”
然而，沈懿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沈瑞彻底懵逼了。他一脸惊讶都反问道：“你怎么知道……XT的事情？”
连系统的名字都知道了，那隐瞒肯定是没有用了。沈懿肯定是通过某种渠道发现了自己有系统的事情，而唯一的可能的渠道，那就是自己保存在电脑上的，那份《我的妹妹是COSER？》文档。
他推测自己妹妹动了自己的电脑，所以就知道了这一切。
作为一个挂哔，应该还是第一次被身边的人戳穿了自己有系统的事实，不管是那个文艺作品里，自己都是头一份了吧？
“妈跟我说的，妈把你以前的日记本给我看了。”
这句话的信息含量实在是太大了，沈瑞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他顿了下后，才意识到这一切的逻辑，也就是说自己当初留下的日记本在自己母亲那里，母亲早就知道了这一切，现在，她把这些事情告诉沈懿了。
难怪了，难怪啊……
回想起母亲说过的一些话，那种“母亲可能知道点什么”的感觉并不是错觉，而是她真的全部都知道了。
只是，系统的事情曝光了，自己那些为了积分的人渣行为……
她们应该也知道了吧。
沈瑞苦涩地笑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沈懿看着沈瑞脸上为难的表情，继续说道：“我都知道了，我知道我的命令真的可以命令老哥，所以老哥你才会帮我做这么多事情的对吗？”
“嗯。”
沈瑞没有办法反驳，这的确是事情。
“有些事情，其实老哥并不想做，但是因为是下了任务了，所以你才去做的对吗？”
“嗯。”
沈瑞再次点头，妹妹说的是实话，并不是所有任务都是自己想做的。
“所以啊，老哥并不是真心的想对我那么好，是吗？”
沈懿的话像一根针一样扎在了沈瑞的心窝，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去分辨，那些是自己主动的，那些是自己因为任务而去做的。
她说的的确是事实。
沈瑞张了张口，想去道歉，却被对方打断了。
“我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我觉得老哥可能并不是真心的对我那么好。可是我想啊想。”沈懿眼中带着泪，嘴角带着笑，对着沈瑞说道：“可最开始的时候，就算没有这个XT在，老哥对我也是很好很好的，不是吗？”
“嗯。”
这次点头，沈瑞很用力。
“我知道的，老哥其实一直都对我很好的，所以我才会这么喜欢老哥，只是我不知道的是……”
“我不知道我说的话，会给老哥带来那么多困恼。”
“我不知道我说的话，会给老哥带来那么多痛苦。”
“我不知道我说的话，会让老哥去做一些不情愿做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我说的话，会不会有一天伤害了老哥。”
“老哥，我真的不知道，我那时候说过的每一句话，可能都会像一个个枷锁一样所在你的心上，我真的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把自己所有说过的话全部都唵下去。”
“我以为那时候痛苦的只有我，但知道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老哥你也这么痛苦。”
沈懿的泪再也止不住，她关心的重点从来都不是老哥为什么要对自己好，是不是因为系统对自己好，她关心的重点是，自己的话和任性，给当时的沈瑞造成了多大的压力……
“一一，你别哭，这不怪你，这都是我自己的问题，这和你没关系。”
沈瑞手忙搅乱地想要去擦拭妹妹的眼泪，而沈懿还在说道：“那老哥，现在的你，是不是也和曾经那个时候一样，处于同样的状况呢？”
她对沈瑞很敏感，她不懂其他人的心思，但她懂沈瑞的喜怒哀乐，从昨天开始，她就觉得自己老哥心事重重，好像很有压力的样子。刚开始是以为她疲惫了，但现在她才知道，其实，这可能就是自己又给老哥下达了一个又一个奇怪的任务。
沈瑞沉默了，沈懿读懂了他的沉默。
“我看到了，你在日记本上写过，任务失败会清除记忆，第一次没关系，但第二次的话，搞不好会变成白痴是吧？可是，我不想老哥你一直都在因为我的喜怒哀乐走在钢丝上。”
沈懿想到自己老哥会变白痴，哭声就越来越大。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哥。我真的不想这样子伤害你的，我想，我只想，我只是想我们两个能够开开心心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会给你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沈瑞的眼眶红了，他在刚刚听到XT两个字时，想过许多许多种可能，想过自己妹妹会指责自己，想过自己妹妹会降低好感度，他甚至连解释的话都在内心中打好腹稿了，然而……
沈懿，没有说这些。
她只是觉得，她伤害了自己。
母亲靠在自己的房门，听着自己女儿发泄似的话，她也有点想哭。不管是欺骗，不管是伤害，只要是真心是一家人，没有什么不会原谅的。女儿在知道这些事情时的反应是责怪她自己，自己当时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些事情时，何尝不是在责怪自己没有好好关注孩子们呢？
这就是家人啊。
“所以，老哥，你现在听得到我说话吗？”
沈懿用力的抹去了眼泪，吸了下鼻子，看着沈瑞再次大声问道：“听得到吗？”
就像是小时候，隔着那个墙一样，希望自己的声音能够传递到他的心里。
“听得到。”
沈瑞也有点哽咽了。
“那XT也听得到吧？”沈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对着沈瑞说道：“XT先生！如果你真的能实现我的愿望的话……”
“我不希望我哥难过，我不希望我哥不开心，所以请你在不伤害我哥的情况下离开他！”
【……】
————————第八卷 我是一一，一二三四的一（终）——————
第九卷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