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缘法已结

    天一真龙眼眸微动，定格在陈北武身上。


    对上这道威压目光，陈北武呼吸一滞，只觉得空间凝固，时间为之拉长。


    ‘你很不错。’


    ‘可惜空有无上道基，却无承载之修为。’


    ‘区区金丹境界，孱弱如风中残烛，便是一滴北溟真水也难以承受得起。’


    良久，也或许是一瞬，一道神识波动传入陈北武识海。


    陈北武神色不变。


    天一真龙说的是实话，在混元道器面前，金丹真人确实孱弱不堪，说是蝼蚁都是有些抬举。


    不过陈北武道心坚凝，早已过了因实力差距而愤懑不甘的阶段。


    天一真龙若是当真嫌弃他，认为他没有资格执掌天一北溟镜，恐怕不会主动呼唤，显化真灵相见，更无需以意念进行评价。


    于是陈北武选择以不变应万变，目光平静地看着天一真龙。


    在这等存在面前，多做多错，倒不如不动，静听对方下文。


    ‘以你根基，证道真君之位，水到渠成，无非岁月积累。’


    ‘但化神一关，需三花聚顶、五炁朝元、叩问天道、神融天地，引动天地造化道韵洗礼，重塑真我。’


    ‘然南荒九境，已有六境造化道韵枯竭，或是被上古大能争斗所毁，或是被我等混元真灵所吞噬。’


    “如今天地如漏舟，大道如残经。任你惊才绝艳，道基盖世，也难于此境引动造化道韵，证得真尊之位。”


    天一真龙突然提起南荒九境的隐秘与元婴真君突破化神的难度。


    闻言，陈北武豁然开朗。


    难怪！


    修炼至今，他一直深感诧异。


    地衍境天地灵机之浓郁，灵脉之精纯，资源之丰富，远胜仙盟郡府，按理来说应该修仙强者众多，大派不乏化神真尊坐镇。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当陈北武成为镜月道子之后发现，地衍境五大派老祖皆是元婴真君，外界流传有关化神真尊的消息多是虚假。


    如今听到天一真龙这番话，陈北武终于明白。


    不是南荒传承不行，也不是地衍境修士资质不够，而是他所处的这片天地病了。


    以至于地衍境内无数惊才绝艳的修士终其一生，都在元婴真君境界苦苦挣扎，甚至冒死探索上古遗迹。


    “多谢真灵提醒。”


    陈北武微微一礼。


    寻常修士听到这等隐秘，恐怕早已心生迷茫，但陈北武全然不在意，


    地衍境天地有缺，化神无路，关他什么事？


    仙盟化神之路畅通无阻，陈北武完全可以在仙盟寻求突破。


    更何况他现在修为不过金丹，距离化神真尊说是遥遥无期也毫不过分。


    唯一令陈北武感到在意的是，天一真龙突然说出这等隐秘的用意是什么？


    难道仅仅是为了告诉他这个令地衍境修士绝望的事实么？


    ‘有趣。’


    见陈北武神色不变，天一真龙亦是有些意外。


    似陈子昂这等根基绝世的天骄，若不是天地有缺，未来证得真尊之位不说十拿九稳，也有高达五成的概率。


    没想到对方震惊归震惊，却不是很在意这等隐秘。


    ‘你不想证道真尊？’天一真龙来了兴趣。


    “自然是想。”陈北武坦然应道：“但晚辈如今修为不过金丹后期，连元婴真君都不是。”


    听到这话，天一真龙看向陈北武的目光多出一份赞许。


    知进退，明得失，懂取舍，识大体，有敬畏，这等心性实在难得。


    再加上那浑厚无比的根基，未来必成一番大器。


    一念及此，天一真龙不再绕弯，直言不讳道：“你可知我为何唤你来此？”


    “经受考验，执掌天一北溟镜？”陈北武试探道。


    ‘执掌？’


    天一真龙眼眸微抬，仿佛听到一个荒谬到极点的词汇。


    烛火之辉，也敢妄言执掌大日！祂要收回刚刚对陈子昂的评价。


    ‘你可知何为混元道器？’


    ‘便是化神真尊于天一北溟镜前，亦是蝼蚁望天，难以撼动分毫。’


    ‘以你金丹后期的修为，莫说执掌，哪怕只是心生一丝炼化之念，气机与天一北溟镜相连，亦会瞬间同化，永坠归墟。’


    天一真龙目光看向陈北武，轻描淡写道：‘等你何时能够肉身横渡星河，神念重塑日月，一念动而法则相随，自身便是大道显化之时……再来提及执掌一事吧。’


    听到这话，陈北武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希冀荡然无存。


    好吧，果然是他想多了。


    仙盟古籍记载无误，没有炼虚道尊的修为，根本无法执掌混元道器。


    不过无所谓，真灵前辈可是炼虚级别的存在。


    哪怕稍微指点一番，他也能得到不小造化。


    “那真灵唤晚辈前来是？”陈北武恭声道。


    ‘你可愿统一九境，成为南荒之主？’天一真龙意念响起。


    “我？”


    陈北武身体微震，指了指自己，语气不可思议。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而是真灵前辈的要求太过离谱。


    他一介金丹，别说统一南荒九境，就是在地衍境称霸都有些困难。


    ‘非是此刻。’


    ‘以你根基，证得真君圆满，再有吾相助一二，抗衡化神真尊不难。’


    ‘若你愿意，吾可助你统一地衍，突破化神，再剑指南荒。’天一真龙意念平静。


    这是阳谋。


    只要陈子昂志在大道，不愿挣扎于真君境界，寿终而陨，必定会答应祂的提议。


    “晚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陈北武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天一真龙。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万物绝境，必有一线生机。’


    天一真龙深深看了陈北武一眼，直言不讳道：‘你若应允，需立下道誓。


    如果南荒域能在你手中归于一统，万流归宗，你必须以天一北溟镜梳理天地龙脉，重定秩序，修补天地残缺，得再造天地之功。’


    ‘届时，你可证道炼虚道尊，执掌天一北溟镜。吾亦可恢复混元本源，甚至更近一步，窥视那至高无上之境！’


    意念落下，天一真龙彻底睁开龙眸，直视陈北武。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在陈子昂身上，祂看到了更近一步的希望。


    “为何是我？”


    陈北武努力压制心中的激荡。


    没办法，天一真龙画的大饼实在是太香了！


    若是陈北武能够成为南荒之主，即使天一北溟镜心怀不轨，他也有把握借助九息混沌成就炼虚道尊。


    ‘凭你资质心性，放在上古时期亦是一等一的绝世天骄，更何况是如今日渐落幕的南荒域。’天一真龙认可道。


    嫌弃归嫌弃，但祂也是真的欣赏陈子昂的资质与未来。


    换作是祝无涯当前，别说统一南荒，祂连生出统一地衍境的念头都不会有，那样无疑会害了镜月宗。


    “晚辈明白了，请前辈助我。”


    陈北武眼露坚决之色。


    ‘很好。’


    天一真龙微微颔首，天一北溟镜忽然爆发出一道神光。


    ‘吾有一法，名为《天一北溟万相道录》。’


    ‘这门无上道录乃是太乙道尊所创，直指纯阳元婴与因果虚实大道，可助金丹真人勘破心魔难关，亦可衍化一切幻法。’


    天一真龙意念刚落，北溟镜光一闪，瞬间没入陈北武眉心。


    “轰！”


    陈北武浑身剧震，灵台识海不断涌现《天一北溟万相道录》功法总纲真意。


    “丹成镜影，神驻溟渊。”


    “映照大千，不染一尘。”


    “魔由心生，亦由心灭。”


    “万相非相，照见真我。”


    “一念化生，返璞归真。”


    “……”


    在这股功法真意的洗礼下，陈北武体内元始金丹微微颤动，彻底沉浸于《天一北溟万相道录》所构筑的浩瀚意境。


    ‘进度不错。’天一真龙微微颔首。


    《天一北溟万相道录》既是结婴秘法，是一切幻术之源，亦是执掌天一北溟镜者必须修炼的本源道录。


    如果陈子昂能够在金丹期内将这门道录修炼入门，铸就万相镜基，就可以在结婴关卡凝结万相心胎，修成北溟法相。


    届时凭借北溟法相之力，哪怕陈子昂初入元婴真君，也可以在镜月宗内借用天一北溟镜一丝威能，镇杀真君圆满大修，与化神真尊抗衡。


    但有一点需要注意，出了镜月宗范围，没有宗门底蕴加持与祂协同，陈子昂若是敢冒然借用天一北溟镜威能，基本与寻死无异。


    ……


    时间飞快流逝，很快一月时间过去。


    “呼。”


    陈北武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


    《天一北溟万相道录》不愧是混元道器所传秘法，分为【心魔篇】、【万相篇】与【归真篇】。


    心魔篇阐述的是修士突破境界之法，如何度过心魔劫。


    万相篇阐述的是修士如何精气神合一，洞彻天地规则之妙，掌乾坤伟力为北溟法相。


    归真篇阐述的是因果虚实之道，万千幻术之源。


    陈北武参悟至今，也只是心魔篇与归真篇入门，迟迟无法参悟万相篇。


    但越是如此，陈北武越对元婴真君方能拥有的天罡法相充满向往。


    ‘道录已传，缘法已结。’


    ‘此间非久留之地，归去好生体悟，勤修不辍。’


    ‘待你证道真君，再来见我。’


    陈北武只觉得身体一轻，四周天地骤然变化。


    八荒水镜伏龙阵深处也在这一刻恢复宁静。


    ‘希望这一次能成。’


    天一真龙眼眸微动，透过护宗大阵，望向玄剑阁、青木宗、焚炎宗与重金宗的方位。


    当年太乙道宗分裂看似是五脉之争，实则是道器之争。


    ……


    太乙殿。


    “如何？”


    陈北武身影刚一出现，老祖祝无涯立即开口问询。


    “弟子暂时无缘获得天一北溟镜的认可。”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气氛顿时一滞。


    祝无涯心中复杂难喻，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落。


    祝绍元神色倒是平静，眼中没有一丝意外。


    混元道器位格奇高，就连化神真尊都不一定都能御使，自己弟子固然天资绝世，但修为还是差了一些。


    “但弟子侥幸得天一真灵传法。”陈北武话音一转。


    “什么功法？”


    祝无涯心中微动，回想起宗门古籍的一些记载。


    “天一北溟万相道录。”陈北武毫不掩饰道。


    听到这话，祝无涯瞳孔微缩。


    竟是此法！


    能得天一北溟万相道录，说明子昂已入道器真灵之眼。


    “好，很好。”


    祝无涯点点头：“我镜月宗宗主大位空悬已久，道子可愿加一加担子？”


    祝绍元眼眸一动，看向老祖，颇为意外。


    什么情况！


    宗门之主不是已经提前商量好，让他执掌镜月道统么？


    怎么老祖突然改变主意，打算将宗主之位交给他的弟子。


    “蒙老祖厚爱，弟子修为浅薄，担当不起这等大任。”


    陈北武很是心动。


    得镜月宗主之位，以九息服气神通镇压气运，他的气运位格恐怕可以发生质变。


    但按照宗门潜规则，接任宗主之位需要进行三辞三让，他不能一口应下。


    “好了，那些虚礼暂时收起。老夫此言并非儿戏，也非一时兴起。”


    祝无涯笑了笑：“也罢，就依你所言。道子如今修为尚浅，需要潜心修炼，那就先行定下名分。”


    “从即日起，子昂就是我镜月宗宗主候选人。此乃老夫法旨，无人敢有异议。”


    “待你丹破婴成，得证真君之日，便是继任镜月宗主之时。如何？”祝无涯征求意见道。


    陈北武没有继续推辞，见好就收，直接应下。


    “对了，还有一事。”祝无涯神色一正：“这次宗门异象惊动了不少势力，玄剑阁、青木宗、焚炎宗与重金宗那几个老不死都纷纷送来道帖，祝贺我宗道子结丹成功。”


    说到这，他呵呵一笑，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子昂你刚回宗不久，结丹成功的消息就已经泄露出去。”


    “我看祝贺是假，他们想借道子结丹大典名头来探我宗虚实，弄清天一北溟镜为何异动才是真正目的。”


    闻言，陈北武神色也凝重起来。


    “无需担心，在镜月宗内，哪怕是化神真尊来犯，亦是死路一条。”


    祝无涯霸气道：“但既然他们想看，那便让他们看个明白，道子结丹大典照常举行。


    子昂可有信心，于结丹大典上力压玄剑阁、青木宗、焚炎宗与重金宗天骄？”


    五大派明争暗斗，天骄之间叩山斗法也是寻常，更何况镜月宗如今声势大涨。


    在即将举办的结丹大典上，五大派天骄多半会以求教为由，当众邀战镜月道子。


    “回老祖。”


    陈北武语气平淡，既没有慷慨激昂，也没有杀气腾腾，而是表现出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真君之下，我无敌。”


    听到这话，祝无涯嘴角微微上扬，旋即哈哈大笑。


    “好好好，好一个真君之下我无敌，此次结丹大典，你可放手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