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扭曲现实

　　冷色的月光下，潮湿的甲板折射出黯淡银光。大海的浪潮声并不响亮，反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人们的喧哗、惊恐的喊叫也随之远去，这里宛若战场一般寂静。

　　或者说，这里也确实将成为战场。

　　尾部甲板的长度差不多在二十米左右，它的末端站着一个人影，正是自称为“因果之序”神使的男子。他的背后是一道铁链栏杆，再往后就是深邃的大海——看上去他已无路可逃。

　　张志远等人则站在舰桥出口位置，众人分散成一排，与其正面相对。他们手中的武器已经锁定了敌人全部的致命要害。

　　“发射信号弹吧。”张志远沉声说道。

　　周知这才记起自己要干的事来，他连忙从背包里掏出信号枪，对着天空连按两次板机。一红一绿两颗信号弹依次升起，在漆黑的天穹下显得格外醒目。

　　有了信号弹的引导，城卫军的武装快船就能在夜幕中找到欢乐女神号的位置。

　　“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张志远冲着神使喊话道，“夜晚跳进大海里，就算邪神也保不住你吧？”

　　“浅原鸣子，你就盯着后方，另一个艾布维奇不见了。”他接着侧头小声说道。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谨慎的朝甲板边缘移动。

　　神使转过身来，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似乎在打量着这伙突然窜出来的追击者，“不是城卫军，也不是正神教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计划暴露了，你也完蛋了！”张志远喊道，“这船上所有跟你有关联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你精心布置的人脉、花心思拉拢的队伍，过了今晚都将不复存在！”

　　这是活抓前的一个技巧，通过贬低、打击对方的雄心壮志，来削弱目标的对抗意志。但他心里也有些拿捏不定，鬼知道真正的邪教首领脑袋里有没有投降这一概念。

　　“你说那些意志薄弱、满脑子酒色利益的贵族？”神使冷漠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这样的低能者根本不配与我为伍。倒是像你们这样的人……明知道邪教徒将大量聚众于船上，还敢潜伏进来向我露出獠牙，胆识和手段都让我惊叹。你们是珊黛拉.艾伦暗中雇佣来的吗？倘若真是如此，要不考虑一下向吾主效力？”

　　不对……这反应不对。

　　张志远心里涌现出强烈的异样感。

　　为什么敌人会如此镇定？他不应该感到慌张和惊讶吗！这种反应就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会有人找上他，整场宴会不过都是一场事先预设的陷阱而已。

　　难道他早就知道乐园的存在？

　　但真是为了对付乐园的话，早在大厅就能动手了，又何必一路逃到这里，还故意说这些拉拢的废话？

　　“你都要被连根拔起了，还有心思挖人？省省吧！老实投降交代一切你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你们旁观了活动的始末，那你应该听到了我说的话。如果没有，我可以再说一遍——”男子笑了笑，“战争开始了。”

　　“……什么？”

　　“城卫军把大部分主力都调到了内城区，他们自己的驻地和领主府就相对显得空虚了，不是么？如今各区警局也处于停摆状态，如果邪物在平民区出现，想必没有几个热心人会去拯救惨叫的居民吧。”

　　这个消息让张志远瞪大了眼睛，这家伙难不成想在全城掀起恐怖袭击，即使把自己当作诱饵也无妨？

　　忽然，三颗红色的信号弹在远处炸开，随后缓缓飘落，宛若不详的星星。

　　从信号弹方向来看，应该是来自西北边的城卫军驻地，而三红代表着极为紧急的情况，需要看到的城卫军士兵立刻赶回驻地集合。

　　神使不是在开玩笑！

　　到这一步，张志远已经意识到，活抓他审问情报已不太现实，他的使命就是发起一场针对辉煌堡的邪教战争。

　　“开火，杀了他！”

　　然而没有同伴回应。

　　他转过头，看到安东尼、崔贞恩、周知和浅原鸣子四人仍站在原地，保持着持枪姿势，可他们的大脑却跑了出来。

　　没错，他们的大脑像一只多脚蠕虫，有的趴在肩头，有的蹲在头顶，甚至还有顺着身子爬到地上来的。这些脑袋的移动速度并不慢，至少比蜈蚣和蝎子要快上许多。它们好奇的东张西望，似乎对这个世界感到格外新奇。

　　这是梦还是幻觉？

　　张志远愕然。

　　如果所见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为什么自己却没有变化？

　　还有……邪魔小姐呢？为什么她又不见了？

　　「离开……」

　　「离开……那里……」

　　「不要待在甲板上……消耗太大……」

　　这时，主持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像是某种警告，语气却拖得格外长。

　　接着张志远感到自己的后脑勺也开始瘙痒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脱壳而出。

　　显然主持人的警告来得太迟，他拿起挂着枪榴弹的步枪，对着神使就将榴弹打了出去——

　　这发榴弹砰的一声直飞目标脚底，但却没能顺利引爆，而是叮的一声弹飞出去，落入大海中。

　　哑弹？

　　他来不及埋怨，赶紧摸向腰包，想取出一枚新的装上。

　　摸出来的榴弹上面却泛着一层油光。

　　也就在此刻，一个大脑不知何时已爬到他面前，突然朝他跳起，张开了脑干下方一张布满锯齿的嘴。

　　活见鬼，脑子也能长嘴的吗？

　　不等他有所反应，这张嘴就咬穿了他的颈脖，动脉里的血液如喷泉般洒出，视野快速变黑，接着意识链接被强制中断了。

　　朝阳深深皱起眉头——他不光目睹了这一切，还在他们踏入甲板的一刻就察觉到了异样：张志远躯体的愿力消耗速度突然有了大幅增加，以前一个小时也就五点左右，现在几乎是每一秒都会失去五点，这个消耗速度意味着躯体必须以极高的效率运转才能维持稳定。

　　他顾不上主持人的矜持，立刻就向众人发出了警告。

　　然而除开艾洛蒂有反应外，其他人几乎像聋了一般，依旧按照张志远的要求展采取了包围站位。

　　前后不到三十秒钟，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玩家断开链接，而他们的大脑则像拥有了自我意识般，啃穿颅骨钻出了躯壳囚笼。

　　「别管任务了，你快离开那艘船！」朝阳只能转头朝艾洛蒂喊道。

　　可天使展开双翼后并没有掉头撤退，而是飞到空中，召唤出了斩风之剑！

　　朝阳忽然意识到，他与对方的心灵链接同样被干扰了，艾洛蒂向后退出甲板不是因为听到了他的警告，而是自己察觉到异样后做出的应对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