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舍命转生诀

    幽蓝深邃的冰湖中，湖水清寒刺骨。


    几束天光漏到水底，明亮的光斑随水面起伏而微微跳跃。


    冬无尘一只玉臂抱紧蓁儿师妹，另一只努力滑动水波，顺着冰湖底的暗流向下游进发。他的墨色长发在水波扰动下轻轻飞舞，如绽放在水底的黑色丝绒花，绽放又凋谢……


    这冰湖表面平静温柔，其实内部却暗流涌动，不时卷起水下漩涡，将师兄妹牵扯其中。沁入骨髓的冰寒与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们紧紧包围。


    蓁儿，你一定要坚持住！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离开这里，送你平安回到堂庭山，回到师父与众同门身边！


    他一边用残存的微弱灵力护住夏蓁的心脉，稳住她的呼吸，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努力向前游。到达一处冰河岔路口，他明显感觉河水分为两路，一时无法决定究竟该游向何处。


    忽然，他腰间的莹白生辰灵石无意中触碰到了夏蓁的粉色玉石，瞬间散发出一束柔中带粉的微光，那微光在黑暗的水流中蜿蜒前行，指示着前方的路。


    冬无尘顺着灵石微光的指引继续前行。终于，黑暗的尽头出现一束耀眼的光芒，随之传来隐隐流水声，那是冰川暗河的出口！


    越靠近出口，河水也变得越来越清浅柔缓，颜色由幽蓝变得苍翠如玉，温度慢慢变暖了一些。出口处的崖壁怪石嶙峋，洞顶垂下千万年时光沉积而成的石钟乳和石帘。


    冬无尘抱起蓁儿师妹，慢慢走到岸边，将她轻轻置于水边一块巨大白色玉石之上。感知到她呼吸顺畅，脉搏平稳，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虚弱无力地坐在白玉边上。


    举目四望，眼前是一片葱郁的峡谷，碧玉丝带般的河流两岸，开满洁白如雪的棠梨花，花间点缀着翠绿的嫩叶，在和风中轻轻摇曳，在地面芳草丛中洒下斑驳婆娑的树影。棠梨花树后方，水声隆隆。


    他这才注意到，那边也有一个暗河出口，只不过是一座百尺悬崖，幸好刚才生辰灵石及时给出指示，否则，恐怕此时二人正在那座水瀑底端的深潭中挣扎。


    蓁儿还未清醒，但幸好女娲后人特有的灵力已经被成功封印，觅灵针应该无法指引这里。但妖王白宗就在这中曲山雪山之巅，此地不宜久留。他吹响口哨，召唤驳马绝影。


    没想到几只白狼妖竟循着冬无尘的微弱气息尾随而来，此时正在冰洞出口朝他们张望。它们看到白玉石上的冬无尘和夏蓁，凶神恶煞般的迅速围了过来。


    其中一只白狼妖看出眼前这个面如雪色的白衣男子，竟是当年堂庭山下茅草屋前那个男孩儿。它深知冬无尘仙术高强，一众白狼妖并非他的对手，便欲返回山巅向妖王白宗报告。


    但此时的冬无尘，为了封印夏蓁体内女娲后人的气息，已经耗尽了大部分灵力，若几只白狼妖同时发起进攻，他便毫无还手之力。但他还是靠强大的意志力起身护住白玉石上的蓁儿师妹，冷峻凌厉的眼神让一众妖孽不敢靠近。


    发现有只白狼妖欲偷偷返回，冬无尘用意念御剑，佩剑“嗖”的一声离开剑鞘，直冲向那逃离的白狼，将它斩杀在碧河之中，伴着凄厉的惨叫，一股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与河水融为一体，向下游奔流，整片河水顷刻之间化身巨大的血玉，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佩剑归鞘的一瞬，冬无尘再也无力支撑，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稳稳心神，俯身抱住夏蓁，凝视着她的脸庞，那双冷峻清澈的眸子里，除了坚定之外，好似还隐藏着千般柔情与万般不舍。


    蓁儿，对不起！师兄或许不能继续保护你了，保重！


    余下的白狼妖一看同伴被杀，此时冬无尘也莫名身受重伤，虚弱无比，它们再也按捺不住，在血腥气味的刺激下，都如发疯似的，龇牙咧嘴地冲了上来。


    又有一只白狼妖欲转身逃离，去山巅通风报信。


    冬无尘蓦地起身，将腰间那枚圆环形的生辰灵石抛向半空，默念转生诀。


    生辰灵石发出耀眼的光芒，灿若天日。灵石下的河面水波涌动，竟慢慢腾起一座漩涡。一众白狼妖被巨大的引力吸引，慢慢向漩涡靠近，丝毫没有逃离和反抗的余地。


    这转生诀是堂庭山的禁术之一，会使用转生诀的弟子并不多。禁术往往具有强大的力量，但之所以成为禁术，是因为它会反噬施术者，甚至要了施术者的性命。转生诀能够吸引并封印施术者想要封印的所有生命，包括施术者本身。不管他是否情愿，都必须为此术献祭自己。


    此时妖王白宗就在山巅，冬无尘不确定此术究竟能否将妖王也收入其中，但为了保护眼前的蓁儿师妹，更为了拯救万民与水火，他愿意拼死一试。冬无尘站在一方青石上，色若皎月，墨眉微蹙，发丝飞扬。


    忽然，一位老者从天而降，直捣白狼妖群。两匹驳马绝影和追风紧随其后。


    顷刻间，白狼妖便被老者斩杀殆尽。


    这位老者身着灰白色道袍，鹤发童颜，容光焕发，那神情竟与钦妙仙人有几分相似，那感觉似曾相识。


    冬无尘虚弱地喊了一声:“师叔……”


    他便无力地闭上眼睛，倒在了玉石旁。


    转生诀戛然而止，生辰灵石飞落回他腰间。其实，就算老者未能及时出现，以他现在残存的微弱灵力，也不足以支撑自己完成转生诀！


    老者缓缓走到冬无尘身旁，将他扶坐在旁边青石上，仔细端详。


    “尘儿受苦了！”


    这位老者正是钦妙仙人的同门师弟，钦真仙人。多年来，他一直在求如山修仙。


    几年前，他曾与冬无尘有过一面之缘。


    今日下山游历路过中曲山，见山巅电闪雷鸣，似有妖孽出没，便停留下来暗中观察。不曾想竟在这幽深峡谷中遇到师侄冬无尘。


    冬无尘看起来面色苍白，双唇微凉，毫无血色。刚才那招式钦真仙人认得，那是非常危险的转生诀。看来尘儿的灵力已经极尽，身边的少女对他来说很重要，否则也不会舍命使出禁术守护她。此时的冬无尘极度虚弱，再不帮他疗愈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想到这里，钦真仙人迅速坐到冬无尘身后，将自己的一部分灵力传授于他。


    待他的呼吸与心脉慢慢平稳，钦真仙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去查看躺在白玉石上的少女。


    夏蓁听到响动，缓缓睁开眼睛。


    钦真仙人见这少女面色红润，心脉平和，仿佛刚刚沉睡了一觉，便轻声问到：“姑娘，你醒了！你叫什么名字？”


    夏蓁闻声望去，眼前竟然站着一位老者，神姿飘逸，仙气十足，他的身后，无尘师兄正躺在一块青石上。她蓦地坐起身，满目疑惑：“你是谁？我无尘师兄这是怎么了？”


    方才在冰冻中封印自己体内的女娲灵力时还泰然自若，如今竟躺在青石上不省人事？但眼前这位老者并不像坏人，因此她更为疑惑。


    钦真仙人笑意盈盈：“别担心，他顷刻便会醒来！无尘与我有缘，我意欲将他带回求如山，随我修行。你是无尘的师妹吧？等你回了堂庭，劳烦将此事转告我那师兄钦妙仙人！”


    他知道，冬无尘是钦妙仙人的得意弟子，他若亲自去要人，怕是会惹师兄不高兴。几年前初次见到冬无尘时，便因欲收他为徒而与钦妙仙人不欢而散，此次既然有缘相遇，又救了他的性命，不如以此为缘由，托少女带话回山，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钦真仙人个性孤傲，且钟爱闲云野鹤的生活，所以门下并无多少弟子。


    夏蓁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位老者是自己的师叔。师叔救了无尘师兄和自己，不过，他竟要擅自将无尘师兄带走，收入他的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