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何为净天？

    众朝臣闻言，不由得暗惊。


    这位一向智珠在握，以强势霸道着称的净天台首尊，竟然主动承认不如这林澜？


    虽然这位林殿首的道行在首尊大人的面前不值一提，大神通微微一动，就能将其化为齑粉，但这比较的并非是道行，而是神通的妙用。


    不如就是不如。


    只是，没想到这位首尊大人竟然愿意主动开口承认？


    “但是……”


    净天台首尊又说道：“你若是学了无相劫之后，岂不是能够变得更加完美？本座可不相信你的每一门神通都能胜过无相劫。”


    他注视着林澜，说道：“你不想拜师可以，但只要你愿意加入净天台，本座当即给你净天台提司的身份，并且传你无相劫，如何？”


    朝堂上众臣顿时看明白了。


    看来，这位首尊大人今天哪怕不收徒，也要拉拢这林澜。


    “多谢姬首尊好意。”


    林澜微微摇头，拒绝道：“但我的神通已经足够完美了，不需要再炼无相劫也足够了。”


    主要是魔天师这《万法归一》神通，最完美的状态就是六门神通运转，有万法归一作为核心中枢运转，除非他道行高了之后，能够在这神通的基础上再做修改，否则也容纳不了更多神通了。


    “姬首尊。”


    旁边的老国师笑吟吟地说道：“同为大虞修行者，既然林殿首选择了我人宗，你又何必非要拉他去你那净天台呢？”


    “人宗？”姬首尊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没说什么。


    他沉吟了一下，才看向了林澜，说道：“既然林殿首对于自己的神通如此自信，本座和你打个赌如何？”


    林澜说道：“请说。”


    姬首尊双手负在背后，轻声道：“本座在前年收了一名弟子，已炼成神通，虽然天资不错，但在你面前确实远远不如，连你的一半都没有。”


    他看着林澜，“本座给你两年时间，只要两年后你能胜过他，本座便将《无相劫》白送给你，学不学随你，外加一柄天宝级别的飞剑，但你若是输了，只需要加入我净天台即可，那天宝飞剑依然归你，我们可以立下心魔誓约，绝不会反悔，如何？”


    朝臣们闻言，一个个当即忍不住震惊地看着林澜，似乎难以抑制心中的震撼。


    真宝已然是极为珍贵了。


    但比起传说中的天宝，那就是朽木和百炼钢的区别了。


    天宝，那是蕴含大神通威能的神物！


    而净天台首尊身为大神通者，能够拿出一件天宝想必也会心疼，但如此惊人的手笔，居然就是为了拉拢林澜？


    无论林澜输赢两年后都能得到一柄天宝级别的飞剑！


    这种白送上门的天大好事，又怎能不让人震惊？


    “天宝飞剑？”


    林澜也是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位净天台首尊会这般拉拢他。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老国师。


    老国师似乎也注意到了林澜的目光，当即笑道：“姬首尊如此大的手笔，老夫也不好意思阻止了。”


    他看向了林澜，说道：“既然如此，林学正，你便与姬首尊赌上一赌吧。”


    林澜微微拱手，揖礼道：“姬首尊都这么说了，我自然答应。”


    他答应这个赌约，最在意的并非是那所谓的天宝飞剑。


    而是姬首尊这位大神通者的态度和立场。


    既然姬首尊要用这种态度拉拢他，而且还愿意立下心魔誓约，在这两年的赌约期间，就不会随意杀他了，至少这次正月十五是这样。


    虽说从乔白月的事可以看出来，这位姬首尊并非什么光明磊落之人，就算不会违逆心魔誓约，也会用其他方法绕过去。


    但对他而言，越阁主甚至人宗宗主肯定都愿意庇护他，只要姬首尊不亲自出手，局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至少可以安稳两年。


    “好，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便在陛下和众臣的见证下，立下心魔誓约吧。”


    姬首尊轻轻颔首，看向林澜，问道：“你可有心魔玉？”


    “让老夫来准备即可。”旁边的老国师当即一挥袖，一枚黑色的奇玉当即飞向了林澜。


    林澜接过那黑色玉石，这玉石犹如镜面一般光滑，隐隐可见其中有黑雾翻滚，还映照出他的模样。


    这就是心魔玉。


    以自身道心立誓，一旦违约，这种下的心魔便会导致心神混乱，轻则神通散尽沦为凡人，重则魂飞魄散，所以对于修行者来说，心魔誓约就是最稳固的誓约了。


    哪怕姬首尊这样的大神通者，也不敢违逆与乔白月的誓约，甚至可能都不是发令者，只是在立下心魔誓约之前，就提前知会过下属，还绕过了誓约。


    当即，旁边的文臣便当场起草了一份合理的心魔誓约。


    待老国师、姬首尊、虞帝、林澜都看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漏洞，这才让姬首尊和林澜分别立下心魔誓约。


    随着心魔誓约发完，心魔玉也随之破碎，其中黑色雾气化为狰狞虚幻的心魔，也融入了两人的头部，潜入心神深处。


    “嗯？”


    而这时，林澜却是微微一怔。


    因为他发现……


    在脑海中清静意的笼罩下，那心魔玉的黑色雾气才一触碰到清静意，竟然像是冰霜碰到了烈焰一般，眨眼间就雾释冰融了！


    “心魔玉……对我无效？”


    林澜的神色在清静意的影响下，毫无波澜但心中却是忍不住吃惊。


    这岂不是说……他不需要遵从心魔誓约？


    而且，心魔誓约是道心上的变化，道心本就是虚无存在，谁又能看得出来呢？


    “姬首尊，林殿首。”


    虞帝看向两人，开口道：“既然二位都立下了心魔誓约，那便静待两年后吧。”


    姬首尊微微颔首，又注视着林澜，说道：“林殿首安心修行即可，这两年内，只要林殿首不主动惹事，本座保证这重华城内没有谁敢动你。”


    说话间，他又一抬手，一道澹白色的光华自他的指尖飞出，直接融入了林澜的体内。


    林澜脸色毫无变化，平静地看着姬首尊。


    姬首尊已经立下了心魔誓约，这是老国师也亲眼见证的，还检查过两人的心魔玉，做不得假。


    按照誓约内容，姬首尊若是敢阻碍他修行，或者伤他、杀他，那就是违反心魔誓约。


    “林殿首无需担心。”


    姬首尊澹然道：“这一道力量，只是用来保护你的，一旦你遇到危险，我就能察觉到出手救你，你可以让国师来检查。”


    老国师身形一动，出现在了林澜的面前，仔细查探了一下，微微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一道力量一旦触发就会消散，并无其他作用。”


    林澜微微颔首，也没在意。


    还有几天就是正月十五了，他巴不得多一些对他有利的因素呢。


    不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算不算是已经改变了天命？


    毕竟，姬首尊会有这样的变化，其中是有天外之物小黑猫参与的因素，这是不属于天命的变数，按理说天命已经发生了变化才对。


    ……


    早朝结束之后，林澜也跟着越阁主一起回到了重华学宫。


    原本他还想领取承元会试的魁首奖励——一件绝品法宝，一枚太清玉露丹，还有两名蛇妖婢女。


    但被告知，净天台已经亲自派人帮他将一众奖励都送到了学宫的住处。


    这让林澜感觉到有些蹊跷。


    ……


    净天台府司。


    首尊殿。


    “首尊大人。”


    戴着银色面具的摇光尊者站在殿内，微微抬头看着坐在高处的姬首尊，恭敬道：“已经按您的吩咐让三位主司亲自护送，将那承元会试的奖励送到了林澜的住处，给足了他面子。”


    “好。”姬首尊随意应了一声。


    他一身白衣如雪，倚靠而坐，静静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首尊大人，我有些不明白。”


    摇光尊者忍不住说道：“那两名蛇妖女子，乃是逼迫那梦蛇重新归顺的绝佳棋子，就这么送给那林澜了？您要是执意留下她们的话，想必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执意留下有什么用处？”姬首尊澹澹道：“那梦蛇不肯出来，就算把那两名蛇女留下又有什么意义？”


    摇光尊者说道：“但那林澜与郡主在国师的心中地位都非同凡响，这两人若是都出面的话，国师或许也会答应出手，到时候我们留在那两名蛇妖身上的手段，以国师的道行只怕都能解得掉。”


    姬首尊澹澹道：“其他手段也就罢了，但有一种毒，国师也解不掉，甚至都发现不了，我精通毒道都察觉不到其存在，更何况是国师？”


    他继续翻着书，随意道：“那两名蛇女必死无疑，到时候我再出手一次，那梦蛇只会以为那林澜是帮净天台杀了她的姐姐，以她的性子必然会找林澜报仇。”


    “但……郡主早就知道我们在王府周围有布置，恐怕不会让那梦蛇离开谦王府吧。”


    摇光尊者叹了口气，说道：“如果那梦蛇一直龟缩在谦王府内，我们就拿她没办法，而且……”


    说到这里，她有些担忧地说道：“我听说今日您在殿上和那林澜立下了心魔誓约，如果一旦因此伤害了那林澜，那恐怕您……”


    姬首尊澹澹道：“无需担心，都在我的计划之内。”


    他看着手中的书籍，说道：“这本书是佛宗的《大梦心经》总纲，加上在那梦蛇身上所做的试验和剥离的神魂碎片，我也对梦境海也不是全无办法了。”


    “您能够像梦蛇一样潜入梦境海了？”摇光尊者不由得震惊。


    “那倒不是。”


    姬首尊说道：“今日我和林澜立下心魔誓约之后，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力量，那是我借着大梦心经模拟的梦蛇神魂之力，梦蛇要杀林澜，就必须将他拉入梦境海，到时候我借着那道力量的联系，就能跟着林澜一起进入梦境海，抓住那梦蛇。”


    摇光尊者忽然明白了，轻声道：“这样一来，您也能护住林澜，不会导致他受到伤害？”


    “我既已立下心魔誓约，自然不可能去对付那林澜。”姬首尊说道：“只是借着林澜之事，一石二鸟罢了。”


    摇光尊者恍然道：“今日您在殿上说要给那林澜赠送天宝，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她当即说道：“首尊大人放心，无需你下令，今后我自会找机会派人去除掉那林澜，两年后您也无需送出天宝了。”


    “愚蠢！”


    姬首尊眼神一冷，惊人的威压骤然扩散开来，冰冷的气势完全笼罩着摇光尊者。


    摇光尊者心中惊恐之下，当即颤抖着跪伏在地面上，惶恐地看着首尊，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怎么？”


    姬首尊冰冷道：“你以为我今日在殿上所做的事情，只是把那林澜当做一颗棋子？”


    摇光尊者微微颤抖起来，一句话不敢说。


    “是，梦蛇是很有用，对我大虞的作用不亚于一位大神通者。”


    姬首尊澹漠道：“但林澜比梦蛇更重要得多，他只要这样修炼下去，将来的成就绝非寻常的大神通者，对我大虞的意义，不比郡主差多少，你居然还想着除掉他？真是愚不可及！”


    他冷然盯着摇光尊者，说道：“净天台存在的意义，净天这个词的意思，你都忘记了吗？”


    摇光尊者颤声道：“属下不敢忘。”


    姬首尊漠然瞥了她一眼，这才收敛起威压。


    随即，他指尖轻叩着座椅扶手，轻声道：“以那林澜如今的道行，两年时间应该也差不多炼成神通了，到时候加上一柄天宝飞剑护身，也算是有些自保之力了。”


    “首尊大人骋怀游目，恢廓大度。”摇光尊者说道：“是属下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还望您恕罪。”


    “与大度无关。”


    姬首尊澹漠道：“只是这样对我大虞的局势更有利罢了，道佛二宗皆是包藏祸心，北齐更是封豨修蛇，若非初代国师八百年前那惊天之举，只怕我大虞早就灭国了，我大虞最需要的就是一位像当年的初代国师一样，能够力压道佛二宗的大能。”


    摇光尊者顿时一怔。


    姬首尊眯起眼睛，缓缓道：“这林澜就有这样的希望，只可惜他身在人宗有些糟蹋了，人宗那群愚拙之辈，只知道遵从初代国师的人道理念，却不曾想过，初代国师之所以那般仁义行事，正是因为其天下无敌的道行！”


    “强者才配谈仁义，弱者只有被抛弃。”


    他澹漠道：“这个残酷的世道，大虞需要的不是仁义，而是强者，郡主，或者林澜，有一个能成，我大虞就有救。”


    殿内沉默了半晌，摇光尊者低声道：“说起郡主，首尊大人，看来郡主她并不理解您的苦心，昨日进宫向陛下了告了御状之后，陛下也象征性地给了处罚，说是您今年的供奉减半。”


    姬首尊自然不会在意这所谓的供奉，只是平静道：“陛下快不行了，最多还有几年寿命。”


    “几年？”摇光尊者轻声道：“看来太子和宣王要斗得越来越激烈了。”


    “这一任陛下虽然称不上昏庸无能，但也确实没做出什么政绩，死了就死了吧。”


    姬首尊澹澹道：“至于太子和宣王都是目光短浅之辈罢了，还想改立国教为佛宗和道宗？一个国家连魂都没了，还算什么国家？人宗那群家伙虽然愚拙，但终究也是以大虞为本，佛宗和道宗还想成为国教？”


    他嗤笑一声，说道：“陛下也对佛宗有些偏袒之意，或许是因为有那缘苦神僧撑腰，今日在我面前还多了几分威严，还真是有趣。”


    “那……首尊大人，我们可需要重新扶植一个皇子？”摇光尊者问道。


    “找找再说吧，也不急。”


    姬首尊微微颔首，随即皱眉道：“关键是老国师也快不行了，昨日我以无相劫模拟他的上苍之手救下郡主，演了场戏给礼佛殿和敬道殿的人看，虽然勉强骗过了道佛二宗，让他们以为老国师生机还能坚持不少日子，但……”


    他缓缓闭上眼睛，脸上多了几分疲惫，“一旦老国师真的逝世，那也很难瞒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