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3章 担保

    生死关头他飞身扑来将她护在身下，后背灼伤的皮肤冒着焦糊味仍死死不肯松开紧扣的手。


    醒来时已在太医院躺了三日。老御医摇头叹息：“幸得此人拼死相护，否则姑娘怕是凶多吉少。”榻前的周行裹着纱布笑得勉强：“答应过要护你周全的。”可他不知道，就在救她的瞬间，自己腰间那块救命玉佩已碎成了几瓣。


    调查结果显示此次火灾系人为纵火，目标直指即将参与选秀的秀女们。朝堂震动之下开始彻查后宫势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周行作为办案主力日夜奔波取证，常常几天几夜不合眼。凌雪默默为他整理卷宗、研磨墨汁，用纤细手指抚平他眉间的川字纹。


    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他从刑部带回沾满血污的囚衣。雨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她手背烫出红痕：“今天审讯时差点失控……多亏你昨日提醒我要克制情绪。”黑暗里两只手交握成拳，仿佛这样就能把彼此的力量注入对方体内。


    秋狝大典上意外频出。当众人还在惊叹于皇帝弯弓射雕的精彩表演时，突然有冷箭破空而来直射御驾！千钧一发之际周行旋身挡在前面，利刃划破他的铠甲深入肩膀。混乱中他仍保持高度警觉环顾四周，直到确认安全才允许自己倒下。


    养伤期间他收到升任御前一等侍卫的旨意，却也得知幕后黑手竟是位高权重的亲王殿下。面对滔天权势的压力，他毅然决然跪请彻查到底：“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案必涉谋逆！”皇帝被他赤胆忠心打动准其所奏。


    结案那日天空湛蓝如洗，周行捧着圣旨来到司衣局求亲。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描金食盒取出定情信物——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当年那块碎玉重新镶嵌成的玉簪：“虽不全却胜在真心。”凌雪含泪点头时瞥见他官服下尚未痊愈的箭伤泛起涟漪般的疼惜。


    大婚当日正值腊梅怒放时节，喜轿绕皇城一周接受万民朝贺。洞房花烛夜他掀开盖头看到的不仅是盛装的新妇还有案头摆放整齐的针线笸箩：“往后这些粗活交给我来干。”她笑着把绣绷转向他：“那就请大人先学穿针吧。”烛影摇红间两双手共同完成了幅并蒂莲图样。


    多年后当他们的孩子追逐着纸鸢跑过御花园时，老宫女们还会指着那株虬劲的老梅树讲述当年的故事——都说宫墙里开不出真情的花，可你看那对璧人不是把日子过成了诗画？


    江南的梅雨总是缠缠绵绵，像极了凌雪此刻心底化不开的哀愁。母亲的灵柩还未完全冷却，那口朱漆柏木棺材静静地停在堂屋中央，散发着淡淡的桐油味道。十天前，母亲还在灯下为她绣着新岁的衣裳，如今却已阴阳两隔。父亲坐在主位上，神情淡漠得如同陌生人，仿佛死去的不是与他相伴多年的发妻，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今日是继母入门的日子。天刚蒙蒙亮，就有仆从忙碌起来，清扫庭院、布置喜堂。红绸从大门一直扯到正厅，金漆托盘里盛着花生红枣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凌雪缩在角落，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穿梭往来，只觉得满心都是悲凉。她穿着素白孝服，在这一片喜庆红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雪儿。”父亲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不耐烦，“过来见过你娘。”他身旁站着一位妆容精致的女子，眉眼含笑却透着疏离。这就是父亲的续弦夫人——林氏。她穿着绛紫色织锦裙袄，头戴珠翠步摇，举手投足间尽显富贵气派。


    凌雪低着头不肯上前，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她知道，自母亲去世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也即将消失殆尽。果然，父亲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没规矩！还不快给你娘行礼？”旁边的管家也附和道：“小姐莫要任性，老爷的话不可不听。”


    正当气氛僵持不下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有人通传：“京城侯府世子到！”众人皆是一惊，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位锦衣玉冠的年轻人跨马而来，身后跟着几名侍卫。他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潇洒，目光扫过众人后落在了凌雪身上。


    “可是凌家小姐？”世子开口问道，声音清朗如泉。见凌雪茫然点头，他又转向凌父：“在下受故人嘱托，欲带凌小姐赴京抚养。”说着取出一封信函递上。凌父接过一看，脸色骤变，慌忙整衣施礼：“原来是世子驾临寒舍，有失远迎！小女能得世子青眼相看，实乃她的福分。”


    原来这位世子名叫萧景珩，乃是京城定北侯嫡长子。此次南下本是奉旨巡查河道工事，偶然听闻旧日同窗好友临终托孤之事，便顺道前来接人。而那位故人正是凌雪亡母娘家兄长——也就是她的舅舅。当年因家族变故离散，多年未曾往来，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命运交织的线索。


    萧景珩打量着眼前瘦弱的女孩，见她虽满脸憔悴却难掩灵秀之气，心中暗叹可惜。当下也不多做停留，只道：“既如此，在下便带走了。”说罢向凌父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转而看向凌雪时语气柔和许多：“跟我走吧。”


    凌雪抬起头，清澈眼眸里满是疑惑与不安。但当她触及对方坚定的目光时，竟莫名生出一丝信任感。或许真的是上天垂怜，给她安排了一条出路？想到此处，她轻轻点了头。


    就这样，在一个细雨霏霏的日子里，凌雪离开了生活多年的江南小院。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她透过车窗回望越来越模糊的身影，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脸颊。从此往后，等待她的将是全然陌生的北国风光和未知的命运……


    一路北上，沿途风景变幻不停。有时途经繁华市镇，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有时穿过寂静山村，只闻鸡犬相闻之声。每到一处驿站更换马匹时，萧景珩都会亲自查看车厢是否安稳妥当，还会吩咐随从准备些清淡饮食给凌雪食用。这些细微之处让原本警惕的心慢慢放松下来。


    某夜宿于客栈之中，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上形成斑驳光影。凌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忽听窗外似有琴音袅袅传来。循声而去，发现竟是萧景珩正在庭院抚琴遣怀。那曲调悠扬婉转，如泣如诉，恰似诉说着无尽心事。她悄悄躲在廊柱后面聆听，不知不觉间竟入了迷。直到一曲终了许久才惊觉失态，赶忙退回房间。


    次日清晨启程前，萧景珩特意来到车旁询问昨夜休息可好。见她神色如常并未提及昨晚之事，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亦有些莫名失落。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礼貌而克制的距离，谁也没有主动打破这份平静。


    抵达京城那天正值初冬时节，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巍峨壮丽的城墙覆上一层银装素裹，显得格外庄严肃穆。侯府门前早已有人等候多时，见到少主人归来无不欢欣鼓舞。仆役们鱼贯而出迎接贵客入内安顿妥帖后，老侯爷亲自召见了凌雪。


    书房内炭火熊熊燃烧驱散寒冷，老人慈祥地看着眼前怯生生的孩子：“孩子受苦了。”简单的一句话却令凌雪鼻尖发酸几乎落下泪来。从那一刻起，她知道这里将成为自己新的家。


    然而适应新环境并非易事。侯府规矩森严等级分明，一举一动皆有章法可循。起初几天里，凌雪常常因为不懂礼仪而犯错受罚。幸得几位善良婢女耐心教导指点迷津，加上她天资聪颖学东西很快，渐渐也能应付自如了。


    转眼春节将至，府中上下忙着筹备年节事宜。按照惯例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举办家宴邀请亲朋好友共聚一堂。作为养女身份特殊的凌雪自然也要出席这样的场合。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活动难免紧张忐忑，好在有萧景珩在一旁默默关照提醒注意事项。


    宴会当天她精心打扮了一番：身着浅粉色襦裙外罩白色狐毛坎肩，头发梳成双鬟缀以珍珠流苏簪子，看起来既活泼又不失端庄大方。走进大厅瞬间成为焦点所在——不是因为她有多么惊艳夺目，而是因为她眼中流露出的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宾客们纷纷称赞侯爷收养了个好女儿，将来必成大器云云。


    席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之际，突然有人提议让孩子们表演节目助兴。众人拍手叫好赞同此提议。先是几位公子哥展示武艺赢得阵阵喝彩；接着小姐们或弹琴作画或吟诗赋词各展所长。轮到凌雪时她犹豫片刻后选择了跳舞。随着乐师奏响丝竹之音轻盈曼妙的身影随之而起……一支《惊鸿舞》跳得行云流水般顺畅优美！全场寂静无声唯有惊叹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畔……


    这场盛宴过后凌雪彻底融入了这个大家庭之中。她开始跟随府中的先生读书识字学习琴棋书画等技艺；偶尔也会跟着女眷们一起做针线活聊家常琐事；更多时候则是陪伴在老侯爷身边听他讲述过往征战沙场的故事……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


    然而好景不长平静的生活很快被打破——边疆传来急报称蛮夷入侵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朝廷震动立即调兵遣将奔赴前线御敌卫国。身为将门之后又是家中独子的萧景珩责无旁贷披挂上阵出征在外……


    送行那天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肃杀气氛之中。凌雪站在城楼上目送那抹英挺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她知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心中百感交集化作两行清泪悄然滑落脸庞……


    此后的日子里她每日都会去庙里祈福祝愿战事早日结束平安归来；同时更加勤奋地练习武功期望有一天能够亲自上阵杀敌保卫家园！时光荏苒转眼数月过去前线捷报频传胜利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令人振奋不已！终于有一天传来班师回朝的消息！


    那一天全城百姓自发涌上街头欢迎英雄凯旋而归！当看到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视野中时凌雪激动得几乎窒息！她拼命挥舞着手帕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直到嗓子嘶哑……那一刻所有的思念担忧恐惧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欢喜……


    战争结束后萧景珩因功被封为镇国将军荣耀无比！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骄傲自满反而更加谦逊谨慎待人接物依旧如故。他对凌雪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而是多了几分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意……


    某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他在花园中向凌雪表白了自己的心意：“雪儿这些年承蒙你陪伴在我左右使我不再孤单寂寞……若你愿意我愿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分离！”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凌雪羞红了脸低下头轻声答应下来……


    不久之后两人举行了隆重的婚礼结为夫妻共同谱写属于他们的幸福篇章……婚后他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度过了许多美好时光……后来他们还育有一子一女继承了双方的优点聪明伶俐惹人喜爱……


    多年以后回想起那段坎坷曲折的经历凌雪依然感慨万千……如果没有当初那个决定带她离开江南的人也许她的一生将会完全不同吧……幸好一切都刚刚好成就了这段佳话流传千古……


    江南的冬日总是烟雨濛濛，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凌府门前两盏白灯笼在风中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似是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十日之前，凌夫人因病溘然长逝，留下七岁的幼女凌雪与悲痛欲绝的夫君。然而不过短短数日，家中便已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的主母进门。


    凌雪蜷缩在母亲生前居住的厢房里，抱着她留下的绣帕无声抽泣。那帕子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兰草香，混合着药味，成了她最后的慰藉。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和喜庆的音乐，与屋内死寂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她知道，那是父亲正在迎娶继室——林氏。


    “小姐，该换衣裳了。”贴身丫鬟春桃轻声劝道，眼中满是心疼。可凌雪只是摇头，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不肯松手。直到房门被粗暴地推开，继母林氏带着几分傲慢走了进来。


    “哟，这就是凌家的千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