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3章 顾长青的执念
后山·万象杂货铺内，一派与世无争的慵懒景象。
顾长青依旧躺在那古朴的摇椅上，轻轻晃荡着。他面前，是一面巨大无比的水镜，镜中清晰地映照着三道正在灰败大地上疾行的身影。
正是踏入了万妖古原的黄正、石铮和林火三人。
“嗯……不错不错。”顾长青随手抓起一颗由纯粹世界本源凝结的“葡萄”，丢进嘴里，汁水四溅，那是属于一个新生世界的甘甜。“黄正这小子，满嘴跑火车的本事越来越有我当年的神韵了，‘签约艺人’这个词都让他给学了去，有前途。”
镜中，黄正正唾沫横飞地给石铮和林火分析着前方的地形，说得天花乱坠，引经据典，仿佛他不是第一次来这凶险禁地，而是回自家后花园一般，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光环】闪烁着迷人的光辉。
“石铮这个铁憨憨，还是那么耿直，‘以直报怨’，多好的技能，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就是这审美……啧啧，一身肌肉配上那金光闪闪的特效，有点土味战神的意思了。”顾长青咂咂嘴，又捏起一颗“葡萄”。
水镜里，石铮默默地走在最前面，将所有迎面而来的阴煞瘴气都用肉身抗下，他身上的金光不时闪烁，将痛苦转化为力量，那沉默的身影，自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可靠。
“至于林火……”顾长青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职业操守太强了点。上次居然问我，虚无邪魔抓到后，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肉质会不会太柴……”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嘴角微微抽搐。看着水镜里林火小心翼翼擦拭着一口黑锅，眼神虔诚得像是在抚摸绝世美女，顾长青就觉得脑仁疼。
但总的来说，他很满意。
这三个由他亲手选定、安装了系统的“作品”，正在按照他所期望的方向，甚至超出他期望地茁壮成长。他们就像三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越来越大，为这个被“伪道病毒”搅得死气沉沉的清风界，带来了久违的活力与变数。
这种看着自己创造物大放异彩的感觉，极大地排解了他身为天道，那永恒而无垠的孤寂与无聊。
心满意足，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然而，就在他享受着这份幕后黑手的悠闲与惬意时，水镜中，随着三人不断深入万妖古原，那片土地上空盘踞的黑雾愈发浓重，空气中那股“虚无”的气息，仿佛要透过水镜，渗透到他这方绝对掌控的天地中来。
顾长青的眼神微微一凝，摇椅也停了下来。
那股气息……
就像一根看不见的针，精准地刺入了他神魂最深处。一种冰冷、死寂、混乱且充满恶意的感觉，悄然蔓延开来。
他的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画面。
那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比“寂灭虚无”本身还要纯粹的黑暗。在那黑暗的中央，静静悬浮着一块不规则的黑色碎片。它没有任何光泽，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只是看着它，就让人生出一种神魂都要被冻结、被同化的恐惧。
伴随着碎片的，还有一个模糊、疯狂、扭曲的身影。那个身影，散发着与这碎片同源，却又更加暴戾、更具侵略性的气息。
是它。
虚无主宰。
这记忆，就像一根扎根于神魂深处的毒刺，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暂时将其遗忘时，它就会用这种方式，提醒着他，那个终极的威胁，从未远离。
他曾尝试过无数次，用自己天道的权柄去解析、推演那块黑色碎片。但每一次，他的力量都如同泥牛入海，被那片纯粹的“无”所吞噬，得不到任何有效的信息。就好像一个程序员，试图用自己编写的软件去打开一个来自完全不同底层逻辑、甚至会感染自己系统的未知文件。
强行破解，只会让自己的“宇宙”系统面临被污染的风险。
顾长青的眉头紧紧锁起，那慵懒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
“正面攻不破……”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摇椅的扶手上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杂货铺后院。
既然从外部无法破解，那……能否从内部瓦解？
一个念头，如同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骤然在他脑海中亮起！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了水镜。
镜中，三人终于遇到了真正的敌人。那是一大群被深度感染的妖王，它们已经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和吞噬本能，朝着三人疯狂地扑来。
战斗，瞬间爆发！
石铮怒吼一声，顶在最前，金光护体，任由无数攻击落在身上，他的“以直报怨”充能条在飞速上涨。
黄正身形飘忽，口中念念有词：“太上天尊，神威如狱，破邪显正，敕令！诸位道友，此乃心魔大劫，稳住道心，随我杀！”他手中的符箓化作金光，竟真的带上了一丝降妖伏魔的神圣气息，将几头妖王打得连连后退。
林火则最为奇特，他直接架起了大锅，锅中是早已备好的兽骨高汤，随着他将一些散发着奇异光芒的香料和药材投入其中，一股无法形容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那香气似乎对被感染的妖兽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闻到的妖兽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赤红的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挣扎。
看着他们身上那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绝世大忽悠系统】的欺天之力，【挨打就变强系统】的转化之力，【美食成神系统】的净化之力……
顾长青的眼神越来越亮。
他想通了。
他创造的所有系统，本质上是什么？
是他天道权柄的延伸，是他所执掌的宇宙法则的具现化！【忽悠系统】玩弄的是因果与信息，【挨打系统】扭曲的是能量与守恒，【美食系统】则触及了灵魂与生命的本源。
这些系统，就像是他开发的无数个“APP”，虽然功能各异，但底层的代码，全都源自于他这个“操作系统”。
所以，由这些系统培养出来的强者，他们所掌握的力量，无论表现形式多么千奇百怪，其最核心的本质，都必然带上了他顾长青的“法则印记”！
这就像是无法被抹除的创作者签名！
“用我的本源力量去接触那块碎片，会被它所代表的‘寂灭虚无’所排斥、同化。但是……”顾长青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带着疯狂与自信的弧度，“如果，我用这些经过‘系统’转化、被宿主们打上了深刻‘人性’烙印、看似与我本源无关，实则同根同源的力量，去接触它呢？”
这会不会像是一把，专门用来开启这把“锁”的“钥匙”？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实验方案，在他的心中迅速成型。
他要用他最强的几个“作品”的力量，去尝试沟通那块让他束手无策的黑色碎片！他想看看，这块来自宇宙之外的、不属于他管辖的“乱码”，对他亲手创造、沾染了万千红尘烟火气的“数据”，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
“来吧，我的签约艺人们……”
顾长青缓缓从摇椅上站起，那双总是带着倦意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仿佛有亿万星辰在其中生灭。
“让我看看，你们能为我……为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惊喜。”
他心念一动，整个“万象杂货铺”的后院都活了过来。无数悬浮在空中的法则模型、系统原型、因果线条……在这一刻同时亮起，发出嗡嗡的共鸣声。无穷无尽的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星河，环绕着他飞速旋转。
他伸出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抓。
一缕来自黄正系统、充满了“欺骗”与“扭曲”概念的法则线条被他抽出。
又一抓。
一丝来自石铮系统、蕴含着“承受”与“爆发”真意的能量光点被他捕获。
最后一抓。
一抹来自林火系统、代表着“净化”与“抚慰”的温暖气息被他拈在指尖。
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的指尖缓缓盘旋、交织，却没有互相湮灭，反而因为那最底层的同源“印记”，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顾长青神情专注，将这三股融合了“人性”与“天道”的奇异力量，小心翼翼地，探向自己神魂深处，那根冰冷、死寂的“毒刺”。
他要以身试险。
当那三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根同源的力量，如同试探的触手，轻轻触碰到那块黑色碎片的一瞬间——
顾长青的整个神魂，连同这方被他绝对掌控的后院天地，都为之……彻底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