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食物

　　夏书敏忍不住问道：“他们都不种庄稼的吗？”

　　玛依恩把她的话发送过去。

　　“庄稼？这是什么？”

　　“啊？就是水稻小麦，种在地里，成熟后可以吃的东西。”

　　“种地里？地里长出来的东西？不知道，我们不知道这些东西。”

　　卡西恩的回答夏书敏惊呆了，又再追问。

　　才知道他的村子连一棵草都没有，光秃秃的。

　　陈霁有种不好的预感，继续问他。

　　结果得知，卡西恩的村子不但没有植物，连日月星辰，下雨刮风，鸟语花香，季节变化，一切的一切都没有！

　　村子是铁做的房屋，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没有风，没有雨，没有一切，只有守护者大人，以及从村子外河床上挖出来的，被称作晶石的东西。

　　卡西恩知道日月星辰，植物动物等概念，但他从来没见过，只是在村里老人的故事里听到过。

　　对他来说，只有守护者大人，村子，家人，以及村外河床上的矿石，对其他事物的认知十分模糊。

　　连河床上有水这个概念，都是守护者告诉他们的。

　　这就导致卡西恩身为12岁孩子，思维很敏锐，逻辑也清晰，但陈霁和他沟通起来却很困难。

　　他缺少太多正常世界事物的概念，许多事情都是靠听村里老人讲述，而村里老人又是从守护者那里听来。

　　“这是什么世界？！”牧小小皱起眉，“像是一个死地，被人故意封锁起来。”

　　阿斯塔娜也猜测说：“也许是一个神弃之地，外人无法到达。”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

　　周婉对玛依恩说道：“你问一下他，他们是吃晶石吗？还是吃什么？”

　　如果是吃晶石，那地球上的食物卡西恩大概率吃不了。

　　“不是，我们把晶石放入圣坛中，从圣坛中会出现食物、铁块、衣服、药品、玩具，好多好多，我们所有东西都是用晶石在圣坛中获得。”

　　直接变出来？

　　卡西恩的话再次让陈霁几人面面相觑。

　　即使是在神恩大陆，阿斯塔娜也从未听说过这样奇怪的事：

　　圣坛赐予了他们一切，也只有圣坛才能给予他们物品。

　　“这样啊……”

　　陈霁坐在沙发上，用手摸着下巴，皱眉思考，身边一群漂亮女孩子围着。

　　“这么说来，晶石，守护者，圣坛，就是卡西恩所在世界最关键的东西！”

　　陈霁看向她们，分析说道：“根据他所说，晶石大都是灰色的，偶尔有蓝色，地球和你们所在的世界应该找不到这样的东西，也没办法送给他。

　　玛依恩，问一问他，守护者是什么人？村子里的人现在是什么状态。”

　　少女点了点头，将信息发送出去。

　　“守护者就是守护者，他和我们一样，但不会衰老也不会死亡，我听老人们说，他知道世界上一切东西，但他从来也不说……对了，在以前他还会教我们玩游戏，可现在却变成这样，我们都很难过。”

　　“村子里的大家都在跪着祈求守护者，求他走出圣坛，守护者也不让我们离开村子，我来通天祭坛边，村里人知道的话会骂我的。”

　　看完他的话，陈霁再沉思起来。

　　很明显，守护者与卡西恩等人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修炼后的强者。

　　他应该知道世界的真相，但他却不告诉其他人，连圣坛、晶石、外界等信息也不告诉，有意地隐瞒村子里的人。

　　“通天祭坛是什么？”

　　阿斯塔娜询问道。

　　她对与神明有关的东西很在意，再加上卡西恩之前说圣坛会赐予他们许多东西，与神明很像。

　　“祭坛是一根灰白色的巨大圆柱，村里的老人说，守护者曾经仰望过上面，祭坛通往了其他城镇，许许多多的地方都靠这根柱子连接，在天空最顶端，有创造一切的神明，和我们的祖先在那里居住着！

　　我现在就在祭坛前。”

　　卡西恩的话让陈霁几人又沉思起来。

　　祭坛像世界树的树干？

　　不过，它能通往其他城镇，证明卡西恩所在的世界不仅有他们这些人，只不过卡西恩从未见过外来人，之前他是猜测陈霁是其他城镇的人。

　　陈霁还想继续与他聊一聊，但卡西恩却突然慌张说道：“我看到了亮光，是村子里的人找来了！”

　　这句话之后，卡西恩就不再发来信息，让陈霁有些担心他是不是被责骂，并且不允许他再来通天祭坛了。

　　等到中午，依旧不见他出现，阿斯塔娜在这里吃了一顿午饭后，返回了神恩大陆。

　　牧小小本来也是想回九域的，但夏书敏却拉着她，说想和她去绿城牡丹看一看。

　　女帝没拒绝。

　　陈霁看她表情，怎么觉得她对留在地球还挺开心的？也很乐意跟书敏出去忙房子装修的事。

　　两位周婉去上班，顺便小周婉让秘书去超市采购一些食物送到家里，以防卡西恩要用——她似乎是记得当初周婉在藏酒室的场景，所以提早准备。

　　陈霁留在了客厅，玛依恩和小可陪在他身边，继续等着来自卡西恩的消息。

　　……

　　遥远的世界之外。

　　“卡西恩！！”

　　一道亮光在黑暗中出现，急切的声音远远传来，让待在通天祭坛旁的卡西恩听到后，连忙高喊着回答他们。

　　很快，几个穿着厚实衣服，拿着一盏朦胧小灯的人，以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赶到，见到卡西恩安然无恙，他们俊美瘦削，带着浓浓疲惫的面容上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就是劈头盖脸的骂：

　　“卡西恩，你来这里干什么？！伱知道不知道村子里的人多担心你！”

　　“村长为了找你，特意拿出不多的灯油块，结果你却……唉，你回去好好给大家道歉，听到没？”

　　“卡西恩，不要再走出村子！你已经三次走出村了！”

　　来自亲人责备又带着关切的话，让身材瘦小的卡西恩缩了缩肩膀，等他们都安静下来后，才小声说道：

　　“我…我…守护者大人……变成这样，我们的食物也快要吃完，我、我不想看到大家饿死……”

　　几人一阵沉默。

　　卡西恩看向他的父亲桑托斯，见到父亲的眼眶凹陷，脸上非常瘦，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吃饱，把食物大部分都留给了他。

　　至于他的母亲，在前不久就已经饿死，被送回了圣坛中，得到的食物有一半都被他吃了。

　　“不要担心，卡西恩！”

　　桑托斯用六只手指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声音沙哑道：“守护者大人教会了我们一切，他不会看着我们死去，他一定是……”

　　“父亲！”

　　卡西恩激动起来，“守护者大人已经疯了，他已经看着我们许多人死去，连母亲也……！”

　　“卡西恩！”

　　桑托斯喘着气喝止他道：“不允许你说守护者大人疯了，大人没有疯，他只是……”

　　“不，他就是疯了，他带走妹妹，带走安伯，带走刚出生的小奥斯顿，他杀死了村子里的孩……”

　　“啪！”

　　桑托斯给了他一个耳光，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身体一阵摇晃。

　　被打的卡西恩反而紧张起来，慌忙上前去扶住父亲。

　　他父亲太虚弱了，还撑着出来找他，能量消耗得更快，这样下去，父亲也会回到圣坛……

　　可是，他身上也没有任何食物，其他人也没有，村子里已经几天都没人能吃饭。

　　“父亲，我找到了其他城镇的人！”

　　瘦小的卡西恩又跑回了通天祭坛前，用双手去触碰它灰黑色墙壁，仰头看向漆黑的天空。

　　在他手中，灰黑色墙壁上的灰尘，纷纷落下，通天祭坛像是一颗老死的树，树干早已腐烂很多年。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太激动，竟然没有得到那位叫陈霁的人的任何回应，四周安安静静，一片漆黑。

　　“其他城镇的人？”

　　桑托斯坐在地上休息，与其他人一起看向卡西恩，并没有太激动。

　　事实上，他们也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出现。

　　所谓其他城镇，仅仅是守护者说过，但他们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一百多年里，从来没有人见过其他城镇来的人。

　　通天祭坛静静的矗立在那里，不知通向多高的地方。

　　“卡西恩，我们回去吧……你要听话，不要再说守护者大人疯掉的事。”

　　父亲有气无力的说着，让卡西恩不得不回来，将他搀扶起来。

　　他还打算给大家说一说那位陈霁的事，可众人出到村子外找到他就已经很不容易，一点也不想再在寒冷的外面待下去。

　　无奈，卡西恩只能一步三回头，不断望着通天祭坛，往村子走去。

　　一行人打着一盏小小的灯，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在黑暗与寒冷中前进。

　　卡西恩的父亲更加虚弱。

　　他几乎是踉跄着走路，瘦削的身体不断发抖。

　　卡西恩想要背他，父亲却拒绝了。

　　但。

　　父亲最终还是摔倒在地，被慌张的卡西恩扶起来后，用灰白色的嘴唇，颤抖的对他说：

　　“卡西恩，你们把我背回去，放入圣坛中……这样，这样就有食物了，你要活下去，好好活着！”

　　“桑托斯！”

　　其余几人悲伤的跪下来为他送别。

　　只有卡西恩，他不断的摇着头，一言不发，撒开双腿，飞快朝村子跑去。

　　迎着寒冷，在黑暗中，他见到了村子门口散发出的一丝亮光。

　　活了一百多岁的村长奥加尔，在等着他们回来。

　　“村长，我！我！”

　　“孩子别急，慢慢说，会没事的。”

　　……

　　村子最后一点食物，被卡西恩的父亲桑托斯吃下了。

　　晚上。

　　村子里还能站起来的人，聚集在圣坛前，按照以往的惯例，跪在了圣坛银白色大门前。

　　他们在祈求圣坛内的守护者大人能打开大门，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分配给他们矿石，让他们用圣坛获得食物。

　　他们没有开口，光是跪着就已经在消耗他们体内剩余不多的能量。

　　许久。

　　卡西恩抬起头，看向跪着的人。

　　比昨晚又少了几个，住在他隔壁的格兰达奶奶没有出现，还有他的叔叔托西，他们，或许……

　　“守护者大人还在责怪我们。”

　　村长奥加尔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安静的村子内。

　　卡西恩看了看他，又看向前面的圆形圣坛，那两扇银白色的大门死死关闭着，守护者大人依旧没有出现。

　　“把死去的人放入圣坛吧。”

　　奥加尔平静的吩咐道。

　　很快便有两人站起身，默默的去到一栋房子内，将里面死去的人背出来。

　　卡西恩的手紧紧握住，是格兰达奶奶！

　　他很悲伤，眼眶中似乎有什么想流出来，可脑海内的某种意志却压制住他的这种情感，让他硬生生的忍住。

　　他只能注视着格兰达奶奶被放置到圣坛前一个平台上，他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念诵为格兰达奶奶送别的诗歌，守护者教给他们的诗歌：

　　“您伟大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永恒的黑暗笼罩着你，愿你能获得长久的安息，玛依恩与你同在！”

　　“玛依恩！”

　　“玛依恩！！”

　　连续三次念诵后，平台上死去的人逐渐化为了一股温暖的光，慢慢消融掉她的尸体，光芒如星点般飘起，融入到圣坛中，让圆形的圣坛发出微弱光芒。

　　村子里的所有人出神的注视着这道温暖的光，光的力量让他们恢复了一些体力，之前无法走动的人，此时也从房子内走出。

　　所有活着的人跪在了圣坛大门前，悲伤的情绪被强行抑制住，没有人落泪。

　　“我们想要食物。”

　　村长奥加尔低声说着，一道光随之出现，落到了他面前的一个薄金属盘子内，化作淡蓝色，近乎透明的流质。

　　这是他们的食物。

　　按照惯例，死去的人的亲属将会获得一半的食物，剩下的由村长主持分配。

　　“怀孕的凯蒂亚多要一份，再留下五份，剩余的大家分了吧。”

　　奥加尔很快做好分配，众人都没有意见，安静等着。

　　只有卡西恩站了起来，瘦弱的身体站直，用倔强的眼神看向大家：“凯蒂亚姐姐怀孕了，很快就要生产，可守护者大人也会从门内走出，将孩子带走，和之前一模一样！”

　　圣坛前，众人沉默。

　　半晌，才有人迟疑说道：“或许，守护者大人是想保护我们的孩子……”

　　“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守护者大人从几年前开始，就拒绝一切交流，沉默着的做着事情，所有献给圣坛的矿石，都不会再有食物与物品出现。

　　每当有孩子出生，守护者就会从门内走出，并带走孩子。

　　“我要继续出村子外！”

　　卡西恩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并且大声说出自己见到其他城镇的人，他名叫陈霁，住在地球上。

　　众人不知道地球在哪，他们也从未去过其他城镇，没见过其他城镇的人。

　　他们有理由质疑卡西恩。

　　“让他去吧。”

　　村长奥加尔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个笑容：“卡西恩没有说谎，尽管我也没见过其他城镇的人。”

　　村长拥有近乎守护者的威望。

　　他是第一批长大的人，被守护者亲自看护着长大。

　　“卡西恩，你把灯带上，灯油还够你去几次，但你要答应我，没有灯油后，不要再出村子外面了。”

　　“好，村长！”

　　卡西恩重重点头。

　　他准备睡醒后就出发，在通天祭坛边等待，一定要再次联系上地球城镇的陈霁！

　　村长奥加尔再说道：“卡西恩多吃一份，他在努力，是我们活下去的希望之一。”

　　希望？

　　众人茫然的抬起头，他们很少很少接触这个词。

　　希望。

　　……

　　地球，夜晚。

　　周婉敲响陈霁的房门，好一会后，才把陈霁惊醒。

　　“怎么了？”

　　陈霁只穿着一件短裤，颇具美感的男人身材展现在周婉面前。

　　是那个没和他彻底变成情侣关系的周婉。

　　她身上也只是穿着一件睡裙，发丝有些乱，显然是刚睡醒。

　　“玛依恩。”

　　周婉小声说道：“我想去客厅喝点水，却看到她安静的坐在窗边，以前她也是这样吗？”

　　以前？

　　以前的玛依恩习惯站在陈霁的床前，一直注视着他，能持续一整晚都不挪开眼睛，还曾经把陈霁吓了一跳。

　　“我去看看。”

　　陈霁回到房内穿上一件短袖，与周婉一起来到客厅，果然看到了一袭白裙的少女，正坐在窗边沙发上，纤细白皙的身体沐浴着皎洁的目光，安静的注视着深夜的黄江大桥。

　　尽管少女一言不发，表情平静，但陈霁和周婉，都能在她身上感受到一种莫名哀伤忧愁的情绪。

　　仿佛她正在注视着卡西恩的世界，从那个世界中，看到了她曾经熟悉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