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日落之都

    在提亚马特落败后，日落城内的拜龙教徒已经是彻底崩溃，帝国的士兵们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入城中。

    这群训练有素的士兵们进驻了塞琉西王宫、永恒太阳神之塔、银行、军火库各个重要建筑，很快便掌控了整座城市。

    在城内数万民众的面前，提亚马特的神像被当众砸碎，曾经不可直视的信仰、权势的象征，如今也不过是一地黯淡的碎石块。

    而提亚马特的神殿也被帝国施工队一通改造，成了新的龙誓殿堂，上百位龙誓圣武士、皇帝教徒进驻其中，广行布施，宣扬燃烧皇帝至上的思想。

    地牢之中囚禁的成千上万的人类奴隶、祭品得到解放，在被救上来后，帝国的皇帝教士将分发给他们食物与水，并他们面前进行宣讲，诉说他们的苦难从何而来，他们为何会被拯救。

    在一次次的演讲过后，这群死里逃生的难民将成为皇帝最忠诚的拥趸，对拜龙教会、提亚马特抱有极其深重的恨意。

    在破除提亚马特的信仰后，自然是要瓦解拜龙教会留下的社会权力结构，在帝国卫队的大肆搜捕下，原先的拜龙教会高层被尽数抓捕，关押到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曾经人人向往的五色龙印记，如今成了人们避之不及的灾祸象征，一旦被发现拥有这些印记，就会被帝国卫队抓捕，甚至其亲朋好友也会受到牵联。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氛围下，曾经类似于“种姓制”的社会秩序已经完全被废除，取而代之的是帝国特有的占领区制度。

    赞颂皇帝、臣服帝国、举报间谍成为了底层民众难得的晋升通道。

    与此同时，按照先前的盟约，以艾德里安为首的塞琉西流亡贵族联盟仍然占据统治地位，顺理成章地入驻了当地的领主府邸，尽管只是名义上的，却仍能对当地民众产生一定的约束。

    不过无论如何，战乱的日子终于过去了，这个饱受摧残的国家中的人们终于得到了些许喘息的机会，不用再为成为祭品而慌乱，也不用再担心沦为战争中的牺牲者。

    日落之城内，人们行色匆匆，熙熙攘攘。

    那座高耸入云的永恒太阳神之塔仍旧矗立在城市中心，只不过有重兵把守，常人根本无法接近。

    巍峨的城墙被提亚马特的吐息轰击碎了大半，从帝国远道而来的施工队正在紧张地进行着修补工作，塔吊、挖掘机、混凝土搅拌机等大型器械出现在城市内。

    塞琉西的原住民们一开始还会用畏惧的目光望着那些发出巨大噪声的钢铁巨兽，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也逐渐适应了这些新事物的存在，只仍觉得有些好奇。

    广场上的报童正挥舞着报纸，竭力地叫喊着，声音格外清脆。

    “号外！号外！燃烬帝国首席大臣郎普三日后将访问日落之城，与艾德里安公爵进行友好商谈！”

    “曾屠杀上万人的前拜龙教会主教洛伦被帝国卫队抓获，将在今日下午进行处决！”

    “据知情人头颅，提供情报线索的是一位普通的工匠，他得到了一百五十金币的赏金”

    城市里最为繁华的中心区域，领主府邸的塔楼上，塞琉西王国名义上的统治者——艾德里安公爵俯瞰着这座百废待兴、人群熙攘的城市，默然无语。

    艾德里安，这个曾经的贵族纨绔子弟如今已经被人们视为英雄，在对提亚马特教会的战争中以光辉之刃斩杀了数头巨龙，被塞琉西民众们尊称为“太阳之子”“屠龙者”。

    而他在联军内部也声望颇高，甚至有不少帝国军官都对他抱有敬意，希望这位继承阿曼纳塔神力的战士能够加入到帝国陆军的行列之中。

    “战争结束，拜龙教会灭亡，我也成为了受人敬重的公爵，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我期望的方向发展，只是.”

    艾德里安注视着远处城墙旁的钢铁巨兽，心中又浮现出了那位燃烬皇帝的伟岸身影，那张颇为年轻的面孔上浮现出有些迷茫的神情。

    他想要的就是这些吗？

    “艾德里安大人，他们还在大厅里等您。”侍从在他身旁低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艾德里安淡淡地吩咐道：“就说我现在有事，让他们五天之后再来吧，那时候郎普大人也到了，正好将各项事务一并解决。”

    侍从犹豫片刻，还是低下头来，小声说道：“克莱夫伯爵说，如果您不亲自过来，他就不会走，还要领着他们来找您。”

    艾德里安这才将视线收回来，看向侍从：“除了克莱夫之外还有谁？”

    侍从回答道：“瓦奥·霍克公爵、恩格尔·莫里克公爵、安塞尔姆·惠特克伯爵联盟的各个家族几乎都到场了，大人，我想他们的确有要事要与您商讨。”

    他语气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道：“当然，还有来自卡山德王国的使者、阿曼纳塔教会的神使。”

    “知道了，我会去的。”

    听到那个名字，艾德里安的目光顿时凝重起来：“他们终于忍不住了吗”

    在数月之前，那场战争结束后，卡山德帝国就数次派来使者，企图与塞琉西的流亡贵族联盟谈判，试图得到日落之城的控制权。

    甚至有卡山德的侦察兵出现在边境地区，进行试探，却被驻扎在边境的帝国军队俘虏。

    很快，艾德里安便带着数位扈从骑士走进大厅之中，大厅内的长桌两侧的贵族正在激烈地争吵着，他们身上的华贵衣饰都变得凌乱，似乎即将要打起来，丝毫没有身为贵族的礼仪与庄重。

    “公爵大人，您来了。”

    一位年轻贵族骑士拍案而起：“你们竟然想让卡山德王国进驻日落之城？这是对盟约的背叛，也是对塞琉西王室的背叛！”

    他抽出腰间的长剑，指向对面的中年男人，横眉冷对，厉声说道：“卡山德王国是我们的敌人！

    霍克公爵，你难道不记得了吗？你的父亲，那位老霍克大公就是死在了那场三皇之战中，死在了卡山德人的手下！如今你却厚颜无耻地想要将联军的成果献给卡山德人！”

    “砰！！”

    霍克公爵那张臃肿的脸上，五官都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起来，砸到桌子上的拳头都在颤抖。

    “你们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只是仗着有那群该死的帝国人撑腰罢了！

    说到底，这个国家是我们塞琉西人的国家！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们！

    而如今那群帝国人却抢占了一切，我的权力、地位、财富都不复存在！就算是从拜龙教会手下夺回了这片领地又有什么用？”

    霍克公爵气得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

    他的确继承了父亲的位置，但他的军队却在与拜龙教会的战争中消耗殆尽。

    可不仅如此，他原先的公爵领都被帝国人所掌控，他只是个名义上的领主，而失去了实际意义上的权力。

    这让他怎能容忍？

    霍克公爵破口大骂，言辞犀利：“我看你们才是鬼迷心窍了！说到底那群帝国人也不过是巨龙的眷属，与那群提亚马特教徒又有什么区别？”

    “住口！”

    艾德里安公爵冷声打断，声音中透出压抑不住的愤怒：“联军费尽千辛万苦，付出无数牺牲，才从拜龙教会的手中夺回了这片土地，让塞琉西人从战火中脱离！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夺回？”

    霍克公爵彻底撕破脸，指着这位刚刚踏入大厅的公爵，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分明是你做了燃烬帝国的忠犬，跪倒在巨龙脚下，将我们的国家献给了那头红龙！”

    “谨言慎行啊，公爵大人。”

    “是啊，帝国人在附近有不少眼线，若是您说的话被发现.”

    此言一出，就连支持霍克公爵的那群贵族也惊慌失措，连忙出言劝阻，还有个美艳的贵族女子上前拉住了霍克的手臂：“公爵大人，请您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燃烬帝国都是这座城市实质意义上的掌控者，就算是他们，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反抗帝国人。

    在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得出一个结论——惹怒了帝国，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然而霍克却毫不留情地甩开了女人的手，以直勾勾的、挑衅的目光望向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身旁的扈从骑士立刻拔出长剑，气势汹汹地上前一步。

    艾德里安却抬手阻止了他们，坐到大厅之内，姿态颇为随意，冷声问道：“霍克公爵，你想要什么？我姑且算是联军的高层，说不定可以实现你的诉求。”

    “我要重新得到这片土地的统治权！我说的是握在手里的统治，不是那群帝国人用来糊弄小孩的羊皮纸文书！与其当个傀儡，还不如回到两年前！”

    霍克气喘吁吁地吼道，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

    “意料之内的诉求，不过……凭什么？”

    艾德里安抬起头来，目光无比冷淡。

    顷刻间，他想起了在烈火中哀嚎的亲人，想起了在龙焰下哭泣的女孩，想到了被利爪碾碎的战友，想起了那遍地尸体的祭坛，也想起了与巨龙厮杀至死的那位公爵.

    眼前的霍克公爵竟然想回到两年前，回到那个噩梦般的时代，只为了自己的权势和地位。

    这是对所有死于那场战争中的人们的侮辱！

    感受到艾德里安的眼神，霍克咬牙切齿，面目格外扭曲。

    又是这个眼神。

    那群该死的叛徒都将帝国人当成救世主，看向他的目光都格外轻蔑，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废人。

    但他可是国王的侄子，是所有的王室子嗣被杀后，最有资格继承塞琉西国王之位的人！

    霍克双目赤红，低吼道：“就凭我体内流淌着的、属于太阳神的血脉！我才是这片土地的王！”

    “你难道想背叛联军吗？”

    艾德里安猛然抬眼，瞳孔中闪烁着太阳的光辉，像是要将眼前的人烧成灰烬，他的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银剑。

    “背叛的人是你们！是你们背叛了塞琉西的王室！投靠了那头该死的红龙。”

    霍克破口大骂，随即望向身后，迫不及待地拍着胸脯说道：“冈特女士，您答应过我的，只要将艾德里安引到这里，就让我成为塞琉西王国未来的国王！”

    艾德里安拔出银剑，望向霍克公爵的身后，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披着金色教袍的女人缓缓从人群里走出来，她用太阳权杖撑着地面，淡金色的眼眸中光轮转动，以淡漠的视线投向艾德里安。

    神圣的光辉散发出来，强烈的威压弥漫在空旷的大厅内，许多贵族都跪在地上。

    就连艾德里安也身形一矮，紧盯着那个女人，眼神愈发凝重：“这是.阿曼纳塔教会的传奇牧师？”

    不对。

    相比于记忆中的那些阿曼纳塔牧师，眼前的女人散发出的光辉更加炙热，更具有毁灭性，像是正午时沙漠的烈日，要将人体内的血液都蒸发干净。

    他仔细观察着对方教袍上的日轮圣徽，这与他记忆中的也有不小差距，那金色圣徽中间的面孔上竟然怒目而视，仿佛随时要降下责罚。

    他记忆中的太阳神是公正而无情的，绝不是这种面目。

    而且还不止于此。

    在空旷的大厅之中，数个被光辉笼罩的身影浮现出来，他们皆是身披厚重的铠甲，身高接近五米，肌肉虬结，宛若巨人。

    泰坦神裔。

    卡山德王国的精锐，奥蒂斯.阿拉贡的嫡系，据说每一位泰坦神裔都有着堪比天使的力量。

    艾德里安握紧手中的长剑，背后展开金色的双翼，厉声呵斥道：“果然是卡山德王国的人——亵渎者，你们潜入到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回收吾神的力量，收复日落之城。”

    冈特注视着眼前的艾德里安，望着他背后的双翼，冷声说道：“艾德里安，你曾被伟大的太阳神选中，得到了这股不该属于你的力量。

    如果你愿意臣服于教会，回到伟大的太阳神的怀抱之中，我们愿意忽视你与燃烬帝国合作的罪孽，重新接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