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心理别提有多堵
皇帝知道，高黎不容易对付，尤其是在他最擅长的方面。可是他真没想过，一切竟然这么不顺。
砸银子皇帝不怕，因为他算过一笔账，如果他要和高黎开战需要耗费多少银子。再想想现在的银子，其实连边角都算不上。
可砸银子也要有用才行。
锻锤皇帝造出来了，结果现在都已经召回，工坊的人正在按照回馈来的问题一一改正，当然，这没问题，只要还能改，皇帝坚信必然能渐渐赶超。可这棉花……
皇帝在最后一次去燕南的路上曾经去了一趟黎庄，他真的震惊于黎庄的机械化程度。偌大的厂区内部一排排织机。各种机械不断发出巨大的噪音，工人穿梭其中，接线引线。一个熟练的工人可以管理数台机器！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操作，真气动力的机器效率惊人。
那个时候皇帝就非常羡慕，所以当黎庄开卖任何机械的时候，皇帝都会重金购入。他必须要弄懂，高黎从异界带过来的知识究竟是如何的。
可结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容易，这些机器，都不好使。
也许皇帝是现在才把机器展示出来，可实际上，对这些机械仿制早在高黎开卖这个机械的之前就已经进行了。开卖机械让皇帝少走了几步弯路，可这些机械的可靠程度却远远不如黎庄。
皇帝知道，黎庄有一种东西，叫机床。而皇帝也知道，黎庄把所有淘汰的机床都销毁了。木头被烧成灰，金属进了炉子。
其实皇帝一直都想问，为什么高黎要开卖这些机械，若是他一直保持垄断，外界永远都不可能仿制，他不是一直都能赚到钱吗？
可现在，皇帝似乎懂了。以他身为皇帝举国之力来仿制黎庄的机械都这么困难，普通的工坊哪有那个本事！
难。
面前这个内阁，是专门为了对付高黎而组建的。里面有朝堂上的重臣、有格物院的学士、有皇商掌控者，还有八王爷这个情报人员。这些人坐在一起，却对高黎无可奈何。
为什么呢？
因为高黎所掌握的技术，太过于先进，先进到他已经可以无视各种手段的地步。
这一次双倍价格收购棉花的事情，虽然并非是皇帝提出，他却也同意了。
皇帝看着众人，沉声道：“这件事不怪你们，朕必须反思，因为朕一直以来都是以一个皇帝的身份来思考问题。我以为可以用皇帝的身份来压别人。可现在懂了，这是商战，是战争。高黎，不会给朕任何机会的。所以，这件事，是朕的责任，朕必须重新审视与高黎的商战。”
内阁众人一听皇帝这么说，心中顿时也就安下心来。口中称呼着臣有罪，可心里却踏实不少。
内阁离开，皇帝自己看着摆在面前的东西。
刚刚，这些人已经算出要收购这些棉花需要的银两，不是一笔小数目。从前，皇帝还真不知道，原来，那小小的黎庄，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他们将棉花变成棉布，贩卖到中原各地，这笔生意看起来诱人，可若是没有完全的准备根本不行。
刚刚楚中元已经说过，高黎有机械直接在产地将棉花处理好，带回黎庄只是棉絮和棉籽。这种本事，皇帝没有，商队不可能带着籽棉回来。便只能雇人在当地处理，这是一笔钱；将棉花运回来，这又是一笔钱；棉花运来之后，需要场地晾晒储存，这需要巨大的库房。这还是一笔钱；然后，棉花需要清洗，清理，弄成棉絮，然后纺纱织布。这需要招工人，这都是钱！
全都是钱！
皇帝仿佛突然明白为什么这棉布会这么贵了。
凌雪走进来，望着皇帝。
“不顺吗？”凌雪问道。
皇帝摇摇头，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不顺，斗不过。”
凌雪问道：“我出手？”
皇帝又摇摇头，道：“你出手，就意味着我向他认输了。”
凌雪道：“可是你已经输了。”
皇帝笑道：“我输了，但是我不会认输，我会继续想办法战胜他。我是皇帝，我拥有整个中原，只要我想赢，我就一定能赢。”
凌雪道：“那么，为什么你不认一部分输？”
皇帝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去告诉高黎，这部分棉花我吃不下，不要了？”
凌雪道：“对，高黎会领情的。”
皇帝说道：“高黎一定会领我的情，如果我双倍价格收来，再原价卖给他，他肯定要，这臭小子我懂。可他一定不会从那些棉农和地主手里收一两棉花的，因为这个头不能起，不能开，一旦开了，将来谁都会想着这样赚一笔，反正没赚成大不了原价收回去呗。”
凌雪点点头，道：“你说的对，那么，你不担心他会从亚楠收棉花吗？”
皇帝说道：“亚楠虽然地多，可人少，而且农民的能力有限。就算是让他们耕种，几年之内棉花的质量都未必能上的去。高黎本身就是以织造起家，他占下燕南这么久，肯定早已将棉籽带进亚楠，可这一次他宁可停产，只能说明亚楠的棉花不够，或者不合格。所以，我估计几年内他不会有这种举动。”
凌雪笑着依偎在皇帝身边，道：“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将一切都算得准，看得透。”
皇帝轻轻抚摸着凌雪的头发，叹了一口气，说道：“看人，我可以，可这些技术，我是真没办法。格物院这些个老废物们，也许是朕对他们太好了，你看他们做的那些东西，都是什么狗屁！”
凌雪轻笑道：“在我看来还好吧，我没去看过黎庄，不知道那里什么样。”
皇帝回忆起那是他在黎庄的情景，摇摇头，说道：“那黎庄，在我看来，甚至比天人界还要遥远啊。”
凌雪道：“那么，你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皇帝笑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凌雪道：“我自然是信得过你，和是妙音未必。”
皇帝一听楚妙音，立刻笑道：“妙音对高黎可是相当信任，而高黎这小子，倒也从来没辜负过妙音对他的信任。”
“可惜，她不喜欢我，她觉得我太狠。”凌雪依旧笑道。
皇帝说道：“你本来就狠。”
凌雪说：“你女儿现在可是信任高黎胜过信任你，你打算怎么办？”
皇帝哈哈一笑，说道：“没办法，随她去吧！”
高黎发现，这位皇帝，还真狠，他竟然默默地将棉花产能一口口吃下去。
高黎倒是还没感觉有啥，那些大地主和棉农们可都吓坏了，尤其是那些来拉棉花的人，眼神之中分明带着‘你敢得罪皇帝，你们完蛋了！’的表情。
结果这些本来还想打算赚个双倍的地主们，最终还是按照原价卖出去的。
也就是说，他们不但赔了违约金，最终还没赚到钱。然后得罪了高黎，还让皇帝强行吃下这批棉花。
一些大地主们已经醒悟过来，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了。他们反过来求高黎，希望高黎能重新将棉花收走。
可高黎说得清楚，说不要，就不要了。
皇帝的商队可远没有吴有才的商队速度快，他们还得组织人处理棉花。大地主们天天面对从上京来的那些吏目。虽然这些吏目表面上没说什么，可言语之中暗示的已经很清楚了。
这是皇帝和高黎之间的问题，皇帝迫于压力，不得不双倍价格收你的棉花，可你们敢卖给皇帝双倍价格吗？事实是，皇帝连原价都不想出！皇帝目前根本就没打算完全进入市场！他只是想试水而已！
这些大地主们哪里不懂？于是，不久之后，那些大地主们立刻给吴有才去信，那些违约金也可以不要，只要原价就好！
要知道，这帮地主们虽然之前收了吴有才一成定金给了半成棉花，却支付了三成违约金。可现在，违约金不要了，那除了皇帝吃下的部分，剩下的棉花价格折合起来，将会空前便宜！
消息传给高黎，高黎当即表示：小孩子才在乎输赢，大人只看得失！有钱不赚王八蛋，收！都收！
其实，正如皇帝预料的那样，高黎的确已经在亚楠开辟了新的棉花种植区，不过因为水土以及种植技术问题，棉花产量和品质都一般，虽然已经到了棉花收获的季节，可真正能够达到黎庄棉花标准的并不多。若是能正常使用棉花，自然没必要跟银子过不去。
于是，这些大地主们一通操作猛如虎，结果亏了三成五，全年辛苦都白干，心里别提有多堵。
而还有还有一批人，因为早早收到风声，知道黎庄即将对布匹进行限产。立刻囤了一大宗布匹在库房里，就等着来年棉布涨价，他好赚一笔。
结果，这个不太成熟的操作还没等时间来检验，吴有才的车队已经带着设备进入棉花产区，开始对棉花进行处理了。
人们习惯于从黎庄买布，一旦黎庄布匹不短缺，谁都不会跑到别的布庄去。结果那些囤布的不得不迅速降价将手中的布放出去，否则等新棉来到，布匹价格一定会下跌，到那时……
“所以说啊，古今中外，这世上，二五仔都是没有好下场的。”高黎对此事进行了如此总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