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副院长

    虽不至于是沸水，可这样迎头浇下来也够恐怖了，热气上升喷薄到半空中，村上医生发出一声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蹦了起来，疯狂抖罗着衣服，旁边的椅子都被他撞的倒向一旁。


    然后嘴里还在念念叨叨的骂着，说宫城铃绪这个实习生疯了之类的话。


    可抖衣服上的水珠哪里有用？滚烫的水已经浸透了衣服，紧贴着他的皮肤，如无数小针扎在毛孔里一般的刺痛感，纵使他使劲揪着脖颈后背处也无济于事。


    村上医生只能赶紧把白大褂脱掉，之后是里面的衬衫，动作火急火燎。


    然而宫城铃绪却很漠然的看着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样施暴是非常严重的行为，她冷静的有点可怕。


    整个科室的人都惊呆了。


    堀川柚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双眸中蕴着的是满满的震撼，她手中拿着的刚才偷吃的点心都“啪”一下掉在了地上。


    户田医生直接站了起来，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喂！你在干什么？”他皱眉道。


    至于佐野千鹤，她表情早已失去了管理，直接就是瞳孔地震——对于她这样从小乖到大的女生来说，宫城同学的行为俨然颠覆了她的认知。


    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起码要考虑后果吧？虽然村上医生的态度确实轻慢，可远不至于到拿热水泼他的地步，何况这样做了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林泽一挑眉毛。


    他也没想到宫城同学会这样做，因为在印象中，对方一直是个很温柔的女生，也没发过什么脾气，特别好说话。在小组中，从来不会驳斥他的意见，给人的印象很好相处。


    “你是个疯子吗？”村上医生脖子露着青筋咆哮道。


    然而宫城铃绪只是很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抱着双臂，一脸轻松的回到了林泽的身边，倚靠着他这边的桌子。


    热水接触到的皮肤处，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已经开始出现了一片斑红色，疼的村上医生龇牙咧嘴。


    他怒视着宫城铃绪，拳头握的紧紧的。


    作为有医师执照并且已经任职了三五年的医生来说，每年都有欺负实习生的环节，那些人哪个不是对前辈的话言听计从，即使遇到刺头，几番训斥之下也只能默默忍气吞声。


    他看得出来这三人中，林泽和宫城铃绪都不是善茬，可这么激烈的反抗着实出乎了村上的预料。


    他咬牙切齿。


    “赶快去用凉水冲一下，烫伤了麻烦可就大了。”户田医生赶紧道。


    “我跟你一块去。”一旁的堀川柚慌忙走过来了。


    其实从这里已经看出了整个科室的生态位了，没来的科室主任当然是食物链最顶端的人，其次就是户田，往下则是村上和堀川柚，至于埋头敲字的另一位，暂时还看不太出来。


    然而正当两人打算出去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略微年迈的身影走入了科室内，他身材并不高，长相却很威严，四方脸加一个半框眼镜，两鬓有些发白。倒不至于像一些老资历医生有些秃顶，相反他头发很茂密，只是白头发有点多。


    而对方戴着的铭牌，一看那红色便知，代表着尊贵的主治医师。


    正是消化内科的主任，新岛津医生。


    “慌慌张张，在外面就听见你嚎叫了，这里是医院，村上医生，”他皱着眉头，声音不怒自威：“去做什么？”


    “村上医生他被热水烫到了。”户田解释道。


    他却闭口不提是怎么造成的。


    “我看一眼。”新岛主任淡漠的伸过手去，村上赶紧低下了头，将衬衫后的脖颈处露了出来。


    略微查看了一眼。


    他收回揪住衣领的手。


    “没什么事，连水泡都起不了，冲洗就不用了。”


    “啊？真的啊主任。”


    “给我站好了。”


    新岛主任背过手去，这一声训斥直接让科室里所有人都乖乖站定，将目光聚焦到他的位置。


    看了一眼林泽他们这边。


    “这是送来的实习生？”新岛主任指了指道。


    “是，理惠子护士小姐刚才领来的，让我告诉你一下。”


    “嗯，科室里又多出一些年轻人，不错，”新岛主任顿了一下，扬起了手：“待会副院长要过来一下，你们……”


    他看了看地上那洒落一地的茶叶，连杯子都碎了。


    “赶快收拾一下，别弄得那么狼狈。”


    “副院长大人要来吗？”户田微张嘴巴，扭过身赶紧招手道：“快快快！打扫一下卫生，地上弄得这么乱算怎么回事？”


    “明白！”


    “我去拿扫把。”


    不得不说，久居上位的人气质就是不一样。


    哪怕新岛医生只是个消化科的主任，可那气度再加上云淡风轻的样子，讲话慢悠悠，举手投足之间充满着沉稳。


    一看就跟普通医生有很大的差距。


    几人忙活起来。


    新岛主任则是朝林泽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在三人面前站定。


    “接下来这四周时间，就由我来带你们了。”


    “主任好！”三人默契的鞠躬，充满尊敬。


    新岛主任当即“呵呵”一笑，沧桑的脸上多了些欣慰，看着这小了近两轮半的三个后辈。


    面容都很稚嫩呐……


    一接触年轻人就容易想到自己的年纪了，他心中感慨。


    “在我的科室里，”他认真嘱咐，严肃道：“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但与医学无关的东西尽量不要谈，什么医院里的风言风语，我不愿意听到那些，我希望你们仅仅是以学习的态度，度过这四周时间。”


    “明白。”三人聆听着。


    “消化科室的任务很重，因为整个消化系统涵盖广，包括但不限于食管、胃、肠道、肝、胆、胰……对应的疾病种类繁多，发病率又高。我会带着你们了解独特且必要的诊疗手段，例如胃镜、肠镜和超声内镜，实现早期的肿瘤筛查及炎症治疗。”


    新岛医生介绍的非常仔细，可谓是谆谆善诱，在这样的环境下，第一次见面就开始初步教学。


    由此可见，对方是个很尽职尽责的人。


    “行了，收拾自己的位置，我去隔壁拿点东西。”


    闻言。


    三人再度鞠躬。


    新岛医生走了之后，他们的肩膀才松弛下来，长舒一口气。


    对视一眼。


    小组中的他们当然是共同体。


    “看起来主任是很好的人，这就足够让人庆幸了，话说铃绪你好夸张，刚才吓死我了都。”


    “这有什么好吓的，顺手的事罢了。”


    “诶？？？居然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吗？”


    “在医院里就是这样，可以尊重师长但也不能表现的太软，否则就成了谁都能捏一下的软柿子。”林泽淡淡道。


    “林泽君说得对。”宫城铃绪附和道。


    她双颊上笑容灿烂温暖，哪里还能看得出刚才那副冰山面容。


    这可让佐野千鹤内心暗自感慨——宫城对林泽同学和别人的态度真是天差地别，差距也太大了。


    看来，她从一进班级就觉得宫城铃绪不太好相处，这绝不是个错觉。


    正当他们叽叽咕咕小声讨论的时候。


    户田和村上他们拿着拖把回来了，慌忙开始打扫卫生。


    这村上医生也是够倒霉，想耍个下马威没耍好，现在还要自己收拾残局，在他将玻璃碎片全部收进垃圾桶，连溅到水的桌角边隙都擦完。


    这才抬起头来，恶狠狠的走了过来。


    “别以为就这样算了。”他怨毒的盯着宫城铃绪，当然，林泽和千鹤他也没放过，各盯了一眼。


    只不过霓虹男生的身高确实一般，对一米八多的林泽，他需要稍微仰头。


    如此一来，气势就弱了很多。


    “村上前辈还想喝茶？”林泽有些疑惑的问道。


    闻言。


    科室里再度寂静下来。


    不过片刻，宫城铃绪“噗嗤”笑了出声，一时没忍住。


    至于佐野千鹤同学，死命的压住了嘴角，赶紧低下头去怕被村上医生看到。


    “你什么意思？”村上医生铁青着脸，他往前一步，跟林泽的眼神对视着。


    两人都毫不挪移。


    那个距离，差不多快要到鼻子贴着鼻子的程度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前辈又渴了。”


    “你个实习生也有胆子讽刺我，喜欢为别人出头啊？”


    猝不及防，他猛然伸手，推了林泽一把。


    只是村上医生没有想到，林泽倚靠的是桌子，哪里能推得动？而且常见晨跑和锻炼这时候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他只觉得自己推到了铁板上，禁不住往后踉跄了两步。


    “够了，”户田在一旁拿着拖把，严肃道：“想闹也不要在这种时候。”


    “等着！”


    愤愤不平之下，村上医生只能甩下这句话，走到自己的桌子处提起了垃圾桶，迈步去倒垃圾去了。


    然而，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


    宫城铃绪的目光陡然变冷了，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事实上。


    欺负实习生的事情，何止在消化内科这一处上演？


    这个下午，但凡有实习生分配的科室，或多或少大家都在遭受最初阶的“实习训练”，只是程度有所不同。


    霓虹的职场霸凌就是如此，几乎没有什么单位能幸免，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文化，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当然，等这些实习生哪一天有了资历，依然可以将这种霸凌用到新的实习生身上，发泄今日的郁闷。


    如此循环。


    ……


    “你们和南野所做的那个手术，录像带已经整理好了，应该能做此次东京医学周刊的封面，我也安排了电视台来采访，几个媒体的人员到时候可能会采访你一些问题。”


    走廊里。


    头发花白的东大附属病院副院长，正跟新岛主任走在一起。


    “到时我会如实回答。”


    “到时候在急诊方面尽量多说一点，积累一些民众好感，你也知道过不了多久就是各大医院综合的民意调查……”


    “懂了，院长。”


    “送上门来的宣传机会，必须得珍惜啊哈哈。”


    副院长发出不似他这个年纪的爽朗笑声，显得中气十足，哪里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推开门，两人步入其中。


    “院长好。”众人排在两列，跟副院长问好。


    “户田，我看了手术的录像带，你这次可是露了脸。”


    “啊哈……感谢副院长夸奖，实际上我没帮上太大的忙。”户田顿时挠头不好意思道。


    “可别这样说，手术能成功，每个参与讨论手术方案的人都有功劳。”


    “院长说的是。”


    寒暄一番。


    让几人没想到的是。


    副院长把脸颊转了过来，朝着林泽他们三人，他深邃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欣慰，背过手去。


    “咳咳，”他轻咳两声，对宫城铃绪道：“小铃绪也长大了嘛，上次见面得是两年多以前了？。”


    “冈村叔叔，好久不见。”宫城铃绪微笑了下。


    她这个称呼一出。


    顿时，整个科室里哑然无声。


    户村他们几位医生顿时瞪大了眼睛，双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情绪。


    “家父昨天听说我要实习，特意来电话让我向你问好，有空一定去冈村叔叔那里拜访。”


    “你倒是客气，宫城社长绝不是这么说吧？他来找我灌酒恐怕才是原话。”冈村副院长无奈的笑起来。


    然而。


    新岛主任却并不意外，只是淡淡的看了几位麾下的医生一眼。


    那意味也很明显了。


    整个霓虹东京的上层阶级，关系套着关系，有些人明显是得罪不起的，也不看看人家姓什么……